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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刚刚走出校园步入职场的新人,时间上没过去多久,经历上却迈出了一大步,社会不会像象牙塔一样给毫无经验的新人宽容与出错的机会,他们过了最开始的过度阶段正式接手新工作新环境,有些问题也就无可避免地逐渐显示出来。

比如在上期里就已经初露端倪的关馨悦,作为一个标准的都市白领,她现在的生活是家和公司两点一线,每天穿着职业套裙踩着高跟鞋,抱着文件来来回回穿梭于各个格子间,努力加班到很晚,和每个人与人为善,但两周下来,她却多多少少品出些不对劲的滋味来。

她从上期节目里拿到这个工作起就开始每天加班,最开始是为了显示自己对工作的认真敬业与勤勤恳恳,这周却慢慢发现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似乎每天堆积下来的工作都已经到了必须要去加班的分量。

为什么会这样?节目组拉了个回放镜头闪回揭示原因,首先是她确实某些方面有些微妙地笨手笨脚,加之对业务确实不怎么熟悉,开始时没接触太多工作量就已经需要加班,知情人知道她是刻意勤勉,一些人却已经在这个时候就对她的工作能力产生了一些看法,关馨悦不知道的地方,衣冠楚楚妆容精致的白领们掩唇笑着窃窃私语,被忠实记录到了镜头里。

再有,关馨悦是天生活泼些的性格,在学校里也人缘颇佳,一直对自己的社交能力颇有信心。到了新环境后习惯性地先和周围人打好关系,能插话的地方尽量都要凑过去谈两句,每天早早来扫地打水,午间经常给旁边的同事带咖啡,却反倒没能交下什么人,甚至有人将麻烦的事也一并委托给她,到下班时间自己拎包轻松走人,关馨悦当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关馨悦自己也颇为茫然,这期节目关于她的部分停在了这么个意味深长的位置,明摆着是留了话题供网友讨论,话题是沈琼宁定的,她向来对公众讨论话题的点拿捏颇准,驾驭得了观众,也不会让学生太过难过或是刻意表演,但这一周关馨悦能不能摸清职场规则,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这是电视台的计划,她一定要摸清,她要是今天自己还没思路,节目流程不能拖延,必须由节目组去帮助她点明。

对学生来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遇到困难时还有人从旁协助,比许许多多个单枪匹马自行摸索的职场新人都要好。

于关馨悦和温筝而言,电视节目都算是福音。一个严重胆小拘谨,一个大大咧咧过头,都不利于今后发展,借着这次真人秀的东风给自己开了个好头,也铺了条好前景,不说未来发展到什么高度,起码少走了不少弯路。而对于紧跟着关馨悦后面放送的乔雪板块来说,这次真人秀带给她的,目前来看的确是明显的弊大于利,颇有些得不偿失意味。

在沈琼宁的坚持与乔雁的配合下,乔雁探班这段最终还是一刀全剪没有播放,电视台为这事还特意打电话说了沈琼宁好一通,沈琼宁嗯嗯啊啊地应着,承诺最后一期会把乔雁剪进来才堵住了台里的嘴。没了乔雁的加盟,乔雪的这块就显得很一般了,无非是和上周一样每天都过得生机勃勃,如鱼得水,甚至比上周还要舒坦些。

节目没了起伏,总归不抓人眼球,沈琼宁斟酌之下,还是选择给乔雪单独安排了段有关于上周被黑内容的采访,将这件事系统细致地跟乔雪梳理了一回。

这件事是周六萧鹤约了乔雪去做的,拍完直接送剪,沈琼宁中途都没见到过。采访被巧妙穿插在她的各个工作画面之间,一点点将内容和行动联系起来。

“你知道你最近在网上被有些人攻击说干这份工作丢了你姐姐姐夫的脸吗?”记者易锋问她。乔雪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愕然,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不知道有这种说法,不过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乔雪笑眯眯地回答,神态和动作都很放松,“要是当事人不是我的话我可能也会这么想,姐姐很厉害妹妹很普通什么的……不过术业有专攻嘛,我姐拿过很多奖,我也拿过很多奖学金呀,比她还多两个字呢。”

她就是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都显得很活泼讨喜的姑娘,和她说话都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易锋也被她的情绪感染,露出一个笑容问她:“那会有压力吗?”

“也不会吧?”乔雪抬手摸了摸脸颊,笑得眉眼弯弯,“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幸福,我姐有,我当然也有,这种幸福三分来自别人,七分要自己去努力,来自别人的那三成幸福我已经得到了,所以剩下的就全靠自己啦。”

“努力,然后得到认可,得到报酬,得到继续努力的动力,我觉得挺好的。”

镜头走马灯般闪过了一连串乔雪这周的工作剪辑,开会的,加班的,和同事谈笑的,和穆庭工作室接洽合作事宜的……镜头的最后定格她和穆庭工作室那边负责接洽的商晨项荣站在一起的一幕,项荣埋头对着电脑满脸严肃认真地奋笔疾书,商晨拿文件夹压在乔雪的头上示意她集中注意力,乔雪抬手挡了一下,笑得明媚又单纯。

网游公司的上班时间向来不固定,晚上正是上线高峰,公司永远不能缺人手,乔雪之前已经在公司值了一夜的班,上午在公司休息了一会儿后下午就又来谈判,黑眼圈明显,然而这样的笑容美丽又充满朝气,再挑剔的人,也说不出什么非议的话来。

这样的好画面也感染了屏幕前的沈琼宁,她唇角带着不自觉的微笑看完了整期,将将结束时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了观看。沈琼宁按下暂停,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心里顿时提了一下。

“陆老师?怎么了?”她接通电话后马上开口询问。

“封挚这边出了点问题。”电话那边,陆远书毫不拖泥带水,简洁地问她,“你方不方便马上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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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飞来横祸

作为一个节目导演,最怕听到的就是“出了点事”这种听上去模棱两可又平地惊雷般的几个字。陆远书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沈琼宁不敢怠慢,和台里留守阵地的节目组成员交代两句后便风尘仆仆地往封挚的工作地点赶,坐上出租车前往目的地时才来得及给陆远书回了个电话,详细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她原本对这件事其实也没报多大的乐观情绪,但陆远书说了是“出了点事”,他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脾气沈琼宁是知道的,是以虽然知道肯定会有麻烦事要处理,但完全没想到在小事的范围内,他们节目组不幸地摊上了最麻烦最棘手的那种——封挚在工作途中,在街上和当街摆摊的小商贩起了争执。

争执这个词语,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威慑力,但加上街边小商贩五个字,这后面跟着的新闻去年一年之内沈琼宁能翻出来数十条。这是街头巷尾最有战斗力也最不讲理的一个特殊群体,普通人可能对此没什么概念,但沈琼宁是做过新闻节目的人,虽然并不是民生新闻,但同行之间知道的□□总要多些。

小商贩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遭到媒体披露,和他们进行抗衡的就不再是一群街边违规摆摊的人,而是这个社会上所有的弱势群体。沈琼宁心焦如焚,一边催着司机师傅再开快点,一边压住情绪尽量冷静地问陆远书:“现在什么情况?把封挚劝住没有?”

“把他拉住了。”陆远书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在给沈琼宁打电话之前陆远书便已经赶到,把封挚从街边摊贩面前拉走。他学校老师的余威尚在,封挚也没有跟他多争执,默默地走到一边去冷静冷静。沈琼宁的电话打过来时,陆远书站在原地看着封挚的背影,冲电话那边的沈琼宁低声说,“……不是他的错。”

封挚就职的这个环保组织是家民间机构,在社会上规模排得上号,知名度与流传度双高,近年来风评却并不怎么好。组织机构做大了,又没有特别得力的监管惩罚措施,难免会有高层监守自盗,中饱私囊,拿社会各届的资助去吃喝挥霍。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个组织前两年被新闻节目一夜曝光,社会各届的骂声立时汹涌而至。虽然这种高层马上便被组织除名,应对十分及时,但恶名开出的蓬羽随着媒体鼓吹的风越飘越远,直到现在两三年过去,这个组织依旧努力地支撑着运行下去,每个工作人员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许多角落里依然有人津津乐道着当年的事情,一听名字便避而远之。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现在的工作虽然比刚出事那时好些,但依然远不如之前好开展。封挚一腔热血地带着抱负与向往义无反顾地进了这个组织,前些日子跟着组织外出搞宣传活动时,便已经对着一地无人问津的宣传单察觉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如今深入到了最基本的活动,连着几日辛辛苦苦磨破了嘴皮,最后除了收获几声应和别无效果。

我到底在干什么?镜头下的封挚拿着已经发完的布袋和还剩一大摞的宣传单,显得失落又茫然。

人不能保持一种消极的情绪太久,不然爆发出来时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封挚本是八面玲珑的性格,读资环专业进环保组织算是为数不多的坚持,是以这样的坚持被否定时才格外承受不住。新的一周,又是一次毫无成效的环保宣传,封挚顶着大太阳跑了大半天,整个人都晒得有些脱水,累得一屁股坐在树荫底下休息,旁边的小商贩撇了他一眼,在旁边搭了句话。

“小伙子发传单哦?”小商贩稀溜溜地笑,“什么传单,发我一张看看?”

“诶,成。”难得有人主动跟他说话,封挚精神稍振,抽了两张传单递过去,“大爷你慢慢看着,我跟您讲一点啊,这是我们环保组织的节约环保倡议书,您看,上面写着如果每个人每天少用一个塑料袋,那么……诶,大爷你干什么呐?!”

封挚话说到一半便失声叫起来,小商贩拿纸质宣传单擦着台面,反倒被他吓了一跳,有些不满地凶了他一眼,“干什么玩意儿?!一惊一乍的,我这不擦东西呢吗?不会看啊?”

“那是我刚给您发的倡议书!您说要看的!”封挚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勉强压住心里的烦躁,不太高兴地说,“大爷您要是不想看,可以给下一个来你这里买东西的人啊,我们印传单也是需要费用的,拒绝浪费从你我做起……”

“你们还有个什么费用啊?”小商贩不以为然地笑了两声,打量了一眼他身上印着环保组织字样的t恤,面上冷嘲热讽的神色愈重。

“你们这个是什么组织,环保组织?哦,我刚才还没看清,不就是那个组织里的头儿都挪用社会各界的捐赠经费大吃大喝去的吗,你们吃喝玩乐的钱哪来的?还不是我们给的?现在我用你两张纸怎么了,你们宣传这个还要什么成本,随便造个假账连车费带住宿不就全都出来了吗?虚伪,还抠门。”

“大爷,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们组织也很痛心,但我们宣扬环保的理念很坚定,一直也都在默默努力,请您不要这么恶言相向好吗?”封挚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两下,他惯来会做人,不算特别冲动,因此面对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奚落,即使心里已经气到极点,面上依然保持了自己该有的礼貌和风度。

“而且我们是个民间组织,平常的活动经费全部来自各界资助捐赠,我们也把所有的资金都用在了践行宣扬环保节约身上,在官网上可以查阅……”封挚耐心地解释,小商贩却已经不听他的剖白,开始转头和旁边的其他摊贩交头接耳,大声谈论起这个环保组织当年的新闻来,从负责人睡了多少员工到每顿最低消费二十个菜,白瞎了老百姓贡献的钱云云。

封挚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懑之情,在一边冷冷地问了一句:“我们组织活动的各项经费里,没有各位捐的一分钱,就是真的要说对不起谁,也没对不起过各位吧?”

陆远书早上是先到了温筝那边去看情况,第二站才是封挚这里。找封挚又花了一段时间,等他找到封挚时,正到了封挚不堪忍受摊贩们的无端指责,出言反击的时候。

他在事情演变到更恶劣的态势之前将封挚拽到了一边,然而给沈琼宁打了个电话,好在事态没有发展到更严重的境地,不然这个节目组的每个人都不会好做。听到没有什么更大的差错,还在车上的沈琼宁松了口气,听到陆远书的话却又苦笑一下。

“现在又有谁还管什么对错?”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也有些黯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谁更胡搅蛮缠谁就有理……你让封挚先冷静一下,我马上到。”

环保组织派给封挚的宣传地点在居民区小区楼前,沈琼宁从电视台过去花了点时间,赶到目的地下车时前面正好有辆面包车也在这里停下。沈琼宁职业习惯,眼风下意识向旁边扫了一眼,过了两秒后猛地愣住,迅速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

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人,有人扛着摄像机,有人拿着话筒,分明是采访的标准配备,台里的面包车不长这个样子,不是台里的人,所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记者带着设备过来?

她反应不慢,迅速地想到了刚刚得知的封挚的事情,一时惊疑不定,正巧记者和摄像师抬步往一个方向走,沈琼宁犹豫了一秒,马上跟在两人后面,刚走了几步路就看见居民区小区外面在树荫底下纳凉的居民之一见了摄像头,连忙激动地起身挥手。

“记者同志!刚刚殴打小商贩的一伙人现在还没走呐!我看他们也带着摄像机,不过没有话筒,你们可小心着点啊,他们是不是还打算打了人还要拍下来自己留作纪念啊?记者同志——我是第一个拨打热线电话的热心观众,有什么奖励没有……”

陆远书、封挚和节目组摄像的身影都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沈琼宁站在原地,浑身冰凉,死死攥住自己的手,指节因用力而青白无比。

该来的总是会来,而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命运多舛的节目,到底还要经历多少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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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峰回路转

随着摄像与记者的加入,原本尚算平静的街道上未几时分便陆续冒出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小区居民,很快就在当事人周遭围出了个小圈子,封挚在一边稍作冷静后转过头来一看,也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四周看看,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老师,这个……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靠近陆远书低声询问,陆远书冲他简单地摇了摇头,只朝他说了句记者来了便不再多费口舌,话音落下却隐隐摆出些防备的姿态,不动声色地将他向背离人群窥探方向推了推。

封挚愣了一下,他这段时间接触节目组诸项事务接触得很多,提起记者首先想到的是节目组的外景记者庄筹,不过他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里可不带什么安抚与善意,回荡在四周面露兴奋围观人群心里的,估计都是期望他马上搞砸一切的声音。

但他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被如此对待?

在封挚还对这样的现象没有反应过来的同时,小贩们迅速地在极短时间内明白了这样的情况,他们清楚居民的做派,更清楚自己在公众眼中的定位,于是在封挚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小贩们迅速地行动起来,自顾自地拉乱衣服扯散头发,互相再在身上掐两把,封挚张大了嘴,一副错愕过度的模样,陆远书极快地撇了旁边一眼,拉着封挚又向后面退了退。

“不要管,不要靠近。”他低声向封挚交代,随后没过几秒便发现,被居民热线电话叫至现场的记者和摄像,已经挤了进来。

在他们后面,沈琼宁也跟着艰难地挤到了最前面,和他们比了个没问题的安慰姿势,整了整衣服,越众而出,大步走上前。

刚到的两个记者已经开始架起摄像机打开话筒开始进行采访,小贩们看起来四五个都脸上身上挂彩,衣服也显得破烂,再对比站在一旁的陆远书和封挚衣冠楚楚的打扮,难免不被人认为小摊贩才是利益被损害的一方,记者架起话筒,已经开始问起小摊贩事情的经过,正在这时,一道平稳有力的女声插了进来。

“这位n.w的记者朋友你好,打扰一下,我是朝华电视台《第一步》的节目导演沈琼宁。”沈琼宁绕了个圈从记者的正面过来,走上前同她友好地握了个手。被冷落在一边的小商贩攒了一肚子添油加醋的话要说,现在全被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噎得颇为难受,看着沈琼宁的脸色自然而然不大好看。

“刚才在另一边和摄制组讨论了下镜头和取景,不成想转了个身就看见你们,觉得还是得过来打声招呼。你们怎么在这边,附近出了什么新闻吗?你们带的摄像师够不够,我们团队可以派两个给你过去帮忙。”沈琼宁给记者亮了一下随身带着的工作证,言行举止都大气又爽朗,这位记者显然也是跟朝华电视台打过交道的人,态度立刻热情了不少。

沈琼宁看着女记者变幻的脸色,悄悄暗自舒了口气。女记者看上去认识她的工作证,保证了接下来的事情可以继续谈下去,看起来又不打算真的接受她友情赞助的摄影师,真是再好不过——跟拍封挚的总共也就一个摄影师,还是跟沈琼宁毫不熟悉也毫无默契的一个,受江烨邀请才来了这里,哪还能空出人手去帮别人,她这出空手套白狼总算有惊无险。

“沈导演你好,听说过你的节目。”女记者朝她友好地笑笑,摄像扛着器材不方便动作,但也朝她点点头算作招呼。n.w是家影响力颇大的报社,总部在北欧,在全球都享誉盛名,国内也有着不小的摊子。沈琼宁两年前曾想过跳槽去这家,不过后来还是因为倔放弃了一次好机会,当时n.w在中国还只走高端路线,想不到现在已经开始发展起了自己的民生板块。

然而态度热情归热情,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女记者婉拒了沈琼宁的派摄像师来帮忙的好意之后,重新将话筒对准了之前叫住的小摊贩。沈琼宁站在女记者的旁边一起看向小摊贩,头也不回地向身后比了个奇怪的手势。对小摊贩手舞足蹈的夸大栽赃从始至终冷眼旁观。

本来整个人已经有些灰心丧气的封挚见了沈琼宁便精神一振,他发现了沈琼宁比的手势,却有些不解个中意味。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后无意识地看向陆远书,想从他眼里得到同样的茫然,陆远书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侧眸看了他一眼。

“她说没关系,交给她处理。”

“哦……”读不懂沈语的封挚灰溜溜转头,没两秒却又振作起来专注地看向前面,只等看着沈琼宁怎么处理。

沈琼宁在小贩慷慨激昂地控诉完封挚莫须有的争执冲突动手打人罪名之后,n.w的摄像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将陆远书和封挚都尽职尽责地记录到摄像机里,沈琼宁笑笑,终于开始有所行动。

她站在小贩对面的位置,刚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如今转头,冲女记者和颜悦色地问:“记者朋友,这位大爷是不是误会错了什么,他指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参加我们这季节目的学生,一个是学校选送的负责对五个学生进行辅导跟进的老师,当时我也在场,许多个摄像师就在一边拍摄,我这个学生也一直有跟拍看着,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女记者和被采访的小贩们同时一愣,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展开。女记者是真的诧异,她是在报社接到了群众热线才带着摄像赶过来,如今似乎闹了个乌龙,一时显得有点迟疑,而小贩们则是没想到招惹的这个弱鸡小子居然后面跟着电视台的人,心虚加上惶然,一时面面相觑,都有些张口结舌。

在那个瞬间,小贩中间有没有人心生怯意无从得知,但在一分钟之后,人群中却突然有围观的居民叫了起来:“电视台的人怎么了?电视台的人就可以欺负我们这些小市民了吗?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和王法了?”

这番话让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掷下一颗石子,很快便将整个水面都燃沸。一时群情激奋,许多人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声不绝于耳,小贩们也像是找到了支撑般,纷纷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沈琼宁气极反笑,转身看了陆远书一眼,得到后者肯定的点头之后扬起一个不带什么温度的笑来,在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中指了指在另一边不起眼角落里的摄像。

“那是我们节目组这个学生的跟拍。”她悠悠地说,视线扫过小贩们身上乱七八糟的挂彩,意有所指,一语双关,“从刚才到现在,摄像机一直忠实地记录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这场冲突是怎么发生的,各位的伤是怎么带上的,一看便知道,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争执,下周一在电视上播出这个片段时,一切自然就见分晓。”

人群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哎呦,我刚才在树荫底下快迷糊睡着了,刚才的事情也没怎么看清……刚才都发生什么来着?你看到了吗?”过了一会儿,有人小声开口向旁边的人询问,旁边的人碍于四周的气氛所致,也压低了声音悄声回答。

“没看清啊,反应过来就这样了,听说是这小伙子顶撞了卖煎饼果子的老冯……老冯这人可是又精又贼啊,顶撞了他那还得了,不去三层皮那老冯的名头怎么打出来的?”

“哦……那这么说可能都是场误会了?”又有一个人□□话来,说完自己就转身欲走,“没热闹看那我回去了,真是……”

这样的抱怨开了头,马上就有人纷纷应是,三三两两转身,眼见着就要各自散了。沈琼宁在心里捏了把汗,总算挨到了能松口气的时候,余光扫到小贩们无声的眼神交流,下意识又觉得危险。

“摄像机里拍了我们,节目播出后就该有工商局和城/管来搜查清理摊位了?”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沈琼宁悚然一惊,极快地转过身去,却依然快不过那句仿若突然明白过来的脱口而出的一句疯狂的倡议。

“砸摄像机!”

沈琼宁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她离摄像机不算近,但刚才刚看过一眼,差不多是最清楚摄像机准确位置的人。那一刻脑子里想的什么,沈琼宁已经回忆不起来,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用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速度,脚底生风地冲过去,在摄影师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摄像机抱在了怀里。

撕扯与抢夺接踵而至。

沈琼宁性格要强,身体素质也相当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五六个劳动阶层齐齐上阵争抢。身上与头发被撕扯的疼自不必说,然而夏天的衣服本便穿得清凉,沈琼宁算是穿得颇严实的那类,但单衣也经不住如此撕扯,衣服很快便已经到了支撑边缘。沈琼宁咬着牙死不撒手,脑海里走马灯闪现的都是现在摄像机被抢的种种后果。

封挚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在拍摄节目期间被兜头泼上一身脏水;节目组会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负面话题,每个人不唾口唾沫不屑一番似乎都显得不合群;而她本人做了这档节目,却没带好它,在无数个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眼里又栽了个大跟头,真的成了笑话……

她不接受!

“别死撑着了,松手!”有人在她耳边冲她大声喊,“摄像机给我!”

沈琼宁下意识将摄像机抱得更紧了些,脑海中迟钝地反应了几秒才觉得这声音来得熟悉。沈琼宁挣扎着抬起头看了一眼,陆远书正努力地挤进这个包围圈中,一边试图进来一边去踹去栏手伸到沈琼宁身上的人。他向来冷静沉稳,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沈琼宁抱着摄像机稍微一个晃神,陆远书已经挤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去抢她手上的摄像机:“给我!”

沈琼宁来不及思考,多年的感情基础与已成习惯的默契让她下一秒便选择松手,摄像机从她怀里转到了陆远书手上。围攻她的几人转了目标向陆远书撕扯去,因为没了性别的束手束脚,明显比方才显得更加激烈很绝。

没了摄像机的沈琼宁也不再是他们争抢的目标,很快便被挤出了包围圈。沈琼宁咬着牙左右看了一圈,正见n.w的记者正犹豫着退到一边,已经和摄像上了面包车打算离开,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又舍不得这样的新闻,面包车已经路过这里时还是坚持下了车,站在面包车旁边尽职尽责地拍摄。

沈琼宁眯起眼,脑中迅速冷静清醒下来,她不动声色地向争执中心又靠近些许,利用人群掩住自己身形,捏着嗓子放开声音吼了一句。

“那边的报社记者还在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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