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吴常侍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卜凶并没有全部看透,但是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之后,卜凶也就懒得再追究更多的东西了。
他命令所有人都不许告诉陛下他来过宫里,等下朝之后,他叫来了汤逸,两人东拉西扯,最后还是说道了华怀允的身上,最后卜凶对汤逸说道:“还望先生莫要辜负了我一番信任。”
“自然不会,只是汤某为了这天下,到时候恐怕会得罪于太尉大人,还望太尉大人届时手下留情。”
卜凶刚想回答,就看到汤逸后方有一簇人影接近,为首熟悉的身影让他一瞬间就判断出那是华怀允。
一想到自己离开之后华怀允就可能会和别的女人亲密接触并且还有很大可能会生出个孩子,他的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他现在不想看到他。
“汤丞相保重。”
汤逸愣愣地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视线中。
这太尉,果真是站如松,行如风。他摇了摇头,转身正要去陛下的书房,就正看到华怀允匆匆忙忙迎面走来。
汤逸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华怀允着急地抓着问:“卜凶呢。”
“他回去了。”
“是吗。”华怀允有些失落地放下了自己的手。很快他的表情恢复了冷静,但是汤逸知道他呢内心肯定并没有表面这么平静,只是不知为何他忍了下来。
华怀允心想,也许他在离开之前是想给自己什么惊喜,所以才这么躲着自己的。
一定是的。
他回去之后就这么一直一直期待着明天的到来,然而他的脚步方才坐到龙椅上,就听到一个让他感到窒息的消息。
“太尉大人今早已经带着五十万军马出发了,让臣来跟陛下道别,说陛下不需去相送了。”李泽拱手低头恭敬地说道。
“什么?”华怀允猛地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些难以置信。
朝中的大臣们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感到十分奇怪,怎么这太尉大人出发的事情难道不是和陛下商量好的?
李泽道:“太尉说行兵不该拖延,既然准备好了就应该立马出发,免得多生是非。”
华怀允跌坐回龙椅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眼睛透过朝堂的大门,有些茫然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朕知道了。”华怀允轻飘飘地说了句,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没有了卜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这个早朝,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下朝后,华怀允丢下了所有政务,一个人去了宫里最高的阁楼上,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城门的方向,期待能够看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但是除了这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他什么也看不到。
华怀允不让任何人来伺候,也不让任何人跟着他,一个人在那阁楼上站了几个时辰,这件事也终于惊动了吴常侍。
“陛下!”吴常侍气由人扶着气喘吁吁地爬上阁楼,看到华怀允孤寂的背影,心中疼惜不已。
华怀允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背对着吴常侍,双手垂放在身侧,任由微风吹拂着他的衣袖,整个人像是没了灵魂的木偶。
“陛下。”吴常侍担忧地又叫了一声,见到华怀允还是没有反应之后,他意识到今天卜凶不告而别的事情对他打击着实太大了,他心中埋怨卜凶的同时,转身命令所有的侍者都退下,他想和华怀允谈谈心,正好借机减弱卜凶在他心中的地位。
吴常侍向华怀允走去,同时想要伸手去拉他的手。小时候他就是这样安慰心情低落的华怀允的,然而他手才接近了些,华怀允却突然转身打开了他的手。
“别碰朕!”
吴常侍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刚才那么冷漠得刺痛人心的声音是他从小带大的陛下说出来的。
华怀允的眼底幽暗漆黑,仿佛洞察一切,他的嗓音清淡,却直击人心底:“阿父,你前日是不是出宫去找卜凶说过了些什么。”
吴常侍一惊,面露惧色,他想要掩饰过去,却根本就没有逃脱华怀允的眼睛。
“陛下,昨日我是出宫了,但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而已,根本就没有见过……”
“你不要再骗朕了!”华怀允挥袖打断了吴常侍的话:“阿父,你从小将朕带大,朕也确实将你当做父亲看待,但是你这次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伤了朕的心。”只要稍微一想,然后去查查,他就立马就明白了,为什么卜凶会躲着他了。
“我……”吴常侍想要说些什么话来辩解,但是在华怀允透亮冷酷的眼神下,他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心中蓦然惊醒,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居然以为自己能够算计得过华怀允,长久以来陛下的柔和善良竟然蒙蔽了他的眼睛,以致于他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朕以前不会和任何女人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将那些宫女都换走,朕不需要,此事朕不会再追究,以后宫中之事就交由他人掌管,阿父就好好休息,朕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吴常侍想要挽救,但当他看到华怀允已经决定了一切的眼神,他就明白自己已经完了。
吴常侍心中涌现出无限挫败,但同时又诡异地带着一丝欣慰。
挫败的是,陛下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任何女人在一起了,欣慰的是,他发现他养大的小陛下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弱势。
第36章
华怀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看着坐在他下手的李泽,眼底带着些许打量。他们此时正在谈论朝政,忽然, 他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卜爱卿离去之前除了告别之外可曾有什么交代?”
李泽回答:“并未。”
“并未吗……”华怀允用手依靠着自己的额头, 心中纵使有几分不满,但从面上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卜凶离开前单独见了汤逸和李泽, 却偏偏没有来见他,是因为讨厌他吗, 可他什么也没做, 甚至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啊。
想到此, 华怀允心中涌出无限委屈,恨不得立马立马去找卜凶,将这一切都说清楚。
奈何诸事缠身, 他根本就动弹不得。
“行了,今日便到此为止,过几日北方叛军来访接待之事,祝常奉才新上任, 恐不能胜任,此事就暂且交由你接手吧。”
李泽躬身称是。
“退下吧。”
很快这里就空旷了下来,只剩下华怀允一个人。他有些落寂地斜靠在椅子上, 心中空落落的,这种寂寞,还要一直持续到卜凶回来,好难受。
不过看起来, 难受的不仅仅只有陛下一个人,昨日被训斥的吴常侍此时也万分难受。
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陛下的信任,所以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悄悄让人给汤逸带了一章纸条,纸条上说明了自己的一系列计划都被陛下看穿,并且被陛下严重警告,陛下身边的美婢全部都已经撤回,希望他以后行事小心,不要跟自己扯上关系,以免失了陛下的信任。
汤逸看完之后面色感觉有些沉重,他将书信拿到蜡烛底下烧干净,彻底毁尸灭迹。之后他行事更加谨慎,也再没有主动去找吴常侍,两人即使见面,也只是很普通的打一声招呼而已。
距离他去烟花之地见朱和玉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日下朝之后,祝和玉终于在他的意料之中找上了他。
“丞相大人,不知你前几日说的合作,还作数吗?”
汤逸故作惊异:“我以为常奉大人第二日没有回复我便是拒绝了的意思,怎么今日祝大人突然改变了注意?莫非是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哪里那里。”祝和玉有些尴尬地笑着。前几日他兴奋地回家告诉母亲之后,他母亲说汤逸此人深不可测,不可轻易与之共事,让他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要去主动找他,平日本本分分守好自己这一份家业就好。
他本来也是认同的,但是今日陛下却突然宣布,原本应该由他来接待的外宾,却突然全部交给了李泽这个御史大夫,这让他心中产生了危机感。
他很担心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会一无所有,于是顺理成章的,他就想到了汤逸。
汤逸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是却笑而不语,口中说道:“无碍,不管过程如何,总之我们的结果是好的不就可以了吗,既如此,那我们就来谈谈合作的内容吧。”
“好好好,丞相大人请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汤逸将他带到家中隐蔽的书房,屏退左右,门窗紧闭,小声道:“陛下其实是忌惮卜凶的。”
祝和玉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大声道:“怎么可能?”
“嘘。”汤逸示意他小声一点,毕竟隔墙有耳。祝和玉这才坐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丞相莫不是在诓骗与我?”
汤逸轻笑一声:“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当上丞相,是陛下与我早就谋划好的,卜凶只不过顺势中了我的圈套,以为我真的是从山野中隐居出来的。”
祝和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卜凶一手提拔然后被一手推举上去的吗,怎么又突然变成了你和陛下计划好的,况且传说中陛下最信任的人就是卜凶,怎么可能会忌惮然后暗中使计?”
汤逸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的眼神看着祝和玉:“陛下那只是表面如此而已,这还不都是为了笼络人心。你现在若是与我合作,那就是与陛下合作,那日卜凶给了你那样的侮辱,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回去?”
“当然想!”祝和玉的情绪立马就激动了起来,被汤逸这么一激,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我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你只需要和我将卜凶和他家高高的捧在天上,然后再将他摔倒地上就可以了。”
汤逸让祝和玉凑近他,这般这般,约定等卜凶到边疆了再行动。
过了几日,北方派来的使者到达京城。
召开宴会之前,华怀允叫来李泽,做了诸多吩咐。
“这场宴会的目的,务必要让北方叛军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就算不能结成同盟,也要让他们不会干扰卜凶攻打南方的战事。”
“臣明白的。”李泽立马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华怀允点点头:“只可惜亲自来的人不是北方叛军的首领张淄真,否则直接将他击杀在此,那便永绝后患了。”
“张淄真为人谨慎,况且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实在太少,不敢确定他到底来没有,无论怎样,现在都不宜与他们结为仇敌。”
“朕知道,你去准备吧,晚宴马上开始了。”华怀允说完就进去内室换衣裳去了。
北方叛军来使团居住的别院中,有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内,来使的带头人张少东,张淄真的侄儿低声下气地对一个穿着仆从衣裳的人说话。
“舅舅,您这么贸然前来,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若是真的暴露了,那该怎么办。”
那中年男子冷哼一声:“怕什么,城外还有我们的五千精兵接应,况且你我不说,还有谁能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就连你带着的下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况且是大夏的人了。”
毕竟事关重大,张少东又再劝了几句:“毕竟小心为上,若是舅舅后悔了,我马上找个借口,悄悄让人将舅舅您送出京城去。”
“这件事我自有计划,你不必多说,今天晚上的晚宴你如期去,我一定要见见这个新上来的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张少东低头:“是。”
夜间,酒宴觥筹交错,气氛倒也融洽。
张淄真假扮作自己侄儿的仆从,在酒宴开始的时候,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一副老实仆从的模样,等宴上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酒之后,他左右看看,发现自己位置正处在灯光的阴影当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于是他趁着这个机会,就悄悄抬起了头。
大殿中灯光摇曳,珠光璀璨之下,大夏君王穿着黑色绣龙纹丝绸锦缎,身形纤细,面容儒雅,眸中仿佛有一潭泉水,映照了夜空的闪烁繁星,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仿佛也将人的心也勾起来了似的。
这一眼,让年过四旬的张淄真看痴了。
华怀允举杯间忽然感觉自己被一道强烈的视线给盯上了,顺着直觉的方向看过却,却原来是张少东身边的仆从。
那种略带侵略的目光让华怀允皱了皱眉,心中有几分不悦,面上的表情已经摆得很明白了,可那人却还是没有收回目光。
正在给其他大臣敬酒的张少东余光瞥了一眼高位上的皇帝,顺着皇帝的目光,他看到自己仿佛失了智的舅舅,背后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手一抖,酒杯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声,立马变让张淄真回过神来。
张少东连忙跪下:“陛下莫要与我这蠢笨的手下一般见识,他从未见过什么世面,所以今日见到陛下天颜,所以才被震慑住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张淄真见到自己的外甥跪下,他也一言不发跪下,头低垂着,望着地上的眸光中,满是志在必得的侵略欲-望。
他一定要得到大夏的天子,将他养在自己建造的宫殿中,专门伺候自己。
华怀允也没怎么计较,这个小插曲也并没有对宴会照成什么样的影响。
宴会十分顺利地结束了。
回到宫殿中的华怀允,正准备换一身衣裳,脑海中突然有什么闪过,眼睛立马瞪大。他突然穿上了自己脱了一半的衣裳,飞快地走出寝殿,大声喊道:“快让江宁来见朕!”
江宁自从接到卜凶保护陛下的命令之后,第二天就来宫中找了华怀允报道,华怀允便让他承担了宫中守卫的工作,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接到皇帝的命令,他一直都是住在宫中,华怀允命令才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就飞快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