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愈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会让温潇非常愤怒,但他只能实话实说,“那个肇事者叫葛兰。”
“葛兰?”温潇念了遍这个名字,她忽然想到什么,警惕地说,“这个葛兰不会又和裕衡国际有关系吧?”
左愈轻轻点头。
温潇气得脸色都变了,愤怒地砸了一下床。宋特助缩了一下肩膀,他们董事长夫人向来是温柔如水的性格,他很少见到她生这么大的气。温潇愤怒地骂道,“裕衡国际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现在都把手伸到你身上了!”
说完,她沉声命令宋特助,“给我订张去美国的机票。”
“夫人,您要做什么?”宋特助汗颜。
温潇瞪着宋特助,“我要做什么?我当然是要去美国见裕衡啊!我就是要知道他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如果真觉得和我们左家有仇,那我就——”
“夫人,息怒。”
左愈柔声道。
温潇这才安静下来。刚才在她得知左愈出的车祸又和裕衡国际有关系时,她脑袋里嗡嗡作响,理智在那一刻都消失了。冲动之下,她才说出了要立刻坐飞机去美国找裕衡算账的话。
现在她回过神来,知道她就算是去美国也没用。
如果裕衡真疯狂到一定要和左家死磕了,那她去美国不就是往人家枪口上撞吗?难道裕衡能因为她主动找上门来,就羞愧难耐了?而她也不能带一把枪去直接把裕衡崩了,所以去美国根本就是没用的。
“我没事。”左愈知道温潇的失态都是因为自己,心里暖洋洋的,他伸出手,示意温潇靠过来。温潇脸上发红,因为刚才的失态,也因为她和左愈都老夫老妻了,hia要在宋特助面前做出这么亲昵的姿态,她有点害羞。
左愈见到自家夫人脸红了,觉得温潇非常可爱,还和当年刚走入他内心时一样年轻。他朝温潇招了招手,温潇有些扭捏地靠了过来,他抚摸着温潇的肩膀道,“我现在没事,你别担心,知道吗?裕衡国际的事,我都会处理好。”
温潇的声音忽然就带了一点哭腔,“你之前就说肯定会处理好,结果现在腿就瘸了。”
她真的很心疼,虽然宋特助说他的腿没有大碍。
但一想到他是出了车祸,可能伤的不只是腿,而那个肇事者还疯狂地叫嚣着自己承认是故意撞了他,她这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她现在是又伤心又愤怒。
“不会有下次了。”左愈摸了摸她的头,给她打定心针,“真的不会有下次了。”
温潇垂下眼眸沉默了许久,左愈将她搂紧了一些,在她耳边说,“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因为受伤了你会难过,而裕衡国际的人也不可能再伤到我,他们没有这个本事。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闻言,温潇吸了一下鼻子,点了点头。
宋特助看着依偎在一起的这俩人,硬是被塞了一把狗粮,没吃晚饭也饱了。不过好在他现在也不是单身狗,所以吃狗粮也就吃了,没有怨念。
左愈心满意足地搂着自己老婆,说了会儿贴心话,然后好像终于想起了被遗忘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宋特助,看向他,颐指气使般给他安排了活:
“现在陈律不方便露面,你帮我去警局看看。”
宋特助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家boss,觉得左愈最近这几年是越来越像地/主老爷了。天地良心,他可是从下午四点开始就滴水未进,但现在是晚上七点半,他的boss搂着老婆在这里蜜里调油卿卿我我,却把他打发去警局。
“算加班,给你三倍加班费。”
左愈大手一挥。
闻言,宋特助脸上立刻有了笑意,“好的,我这就去警局。”
说完他拿上外套一溜烟地走了。
温潇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对左愈道,“你这样使唤宋特助不太好吧?人家现在可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平时加班就算了,但这大周五晚上的,你总得给人家时间陪一陪他女朋友。要不把他叫回来,警局我去?”
左愈才不想让她去警局面对那些糟心事,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交给他吧,我说给他三倍加班费,他可开心了。你现在叫他回来,他反而不开心。”
温潇皱眉道,“可是小婉——”
“莫婉刚考上沪音,现在忙着和教授上小课呢,哪有空陪他?”左愈抬起眼皮,幸灾乐祸道,“他就算回家,也是独守空闺,孤枕难眠。还不如趁着这机会,赚到加班费,安心给女朋友攒学费。”
温潇哦了一声,敢情宋特助是回家也没有人陪才这么愿意大周五晚上的去加班。
果然,有家的男人是个宝,女人不在家的男人是个草。
而她也清楚宋特助办事的风格,细腻不失硬气,严谨到滴水不漏。让宋特助去警局进行交涉,她是放心的。
沪城警局。
张队看着坐在对面的葛兰,顿了顿道,“交代吧,你开车撞左先生的动机是什么?”
“左先生?”葛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道,“你们都很尊敬他啊。”
张队淡然道:
“他是我们沪城的名流,每年纳的税不计其数,我身为沪城人不尊敬他,难道尊敬你这个开车撞人的疯子吗?”
葛兰沉下眼眸,冷声道:
“你们尊重他,因为他纳税,我恨他,也有我的原因。”
张队见他有意要交待动机,便顺藤摸瓜地问,“那你说,你恨他的原因是什么?”
葛兰盯着张队的眼睛,忽而露出一个笑容。
“让左愈来,我要见他。”
张队皱起眉头,“你现在已经被逮捕了,你没有要求见受害者的权利。”
葛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道:
“是吗?我没权利啊,那就算了吧,不见他也无所谓。只是你们要知道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你这是威胁我?”
张队沉声道。
葛兰讽刺地一笑,“就是威胁你又怎么样呢?我已经把选项都摆在你面前了。要么让我见左愈,要么我就永远保持沉默。我不会争取减刑,所以我不怕你。”
张队盯了他一会儿,然后说:
“你认识朱妮潘吧?”
听到这个名字,葛兰收起嘴角张狂的笑意,淡淡道,“认识。”
张队原本已经做好了他会和朱妮潘一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准备,见他这么快就承认了,倒是有些意外。
“那你知道朱妮潘都做了什么,对吧?”
“知道。”
葛兰淡定地回答。
张队有些摸不清这小子的路数,顿了顿说,“有人看到你和朱妮潘走得很近,你们还一起去见了和朱妮潘合作的那个律师庾坤。你也参与了朱妮潘的计划。”
闻言,葛兰再次嘲弄地笑了,“你说我也参与了她的计划,你有证据吗?”
张队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冷声道:
“你是朱妮潘的恋人?”
听到恋人这两个字,葛兰的眼神变得十足冷漠,他不假思索道,“不是。”
“那她为什么如此包庇你?”张队缓缓说,“你不知道吗,她矢口否认她认识你,也不愿意和我们说任何关于你的信息。她在保护你,为什么?”
葛兰笑了一下道:
“那是她的事。”
这句话让张队身边的队员差点暴跳如雷。那是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伙子,最见不得葛兰这种人,好在张队伸出手将对方按住,不然他站起来。
葛兰注意到他的激动,笑意变深,“怎么,你们看不惯我这样吗?”
张队示意身边的队员不要说话,然后看着葛兰道,“你这么说就等于你承认你和朱妮潘认识,而且和她关系匪浅。”
“那又怎样。”
葛兰淡定道。
“不怎么样,”张队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我就是觉得很奇怪,你是怎么做到让朱妮潘这种女人心甘情愿被你利用的?你很了不起啊,传授给我们几招呗。”
队员有些惊讶地看着张队,像是没想到张队会说出这种话。随即他就意识到张队其实是想用心理战的方式套这小子的话,并不是真的这么想。
他把心理活动都写在了脸上,葛兰看得清清楚楚。
葛兰清楚这两个人是想搞什么鬼,他知道自己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不理睬张队的问题,然后不断强调只要左愈不来见他,他就什么都不交待,但他就是被这段话刺激到了。
“我没有利用她,是她自愿的。”他冷声道,“她做的那些事,是为了她自己,而不是为了气他任何人。她就是一个精神病,是个疯子,你们别说的她好像为爱献身了一样。”
张队注意到了他在提及朱妮潘时的强烈反感,抓住这一点道:
“这么说,她喜欢你,但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她年轻漂亮,还很热情,你怎么会不喜欢她?既然你讨厌她,那你们为什么要一起合作?是谁先想出的主意?”
他这一连窜问题让葛兰有轻微的失神,随即,葛兰回过神,看着他道,“我讨厌朱妮潘,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我讨厌她。我见过很多漂亮女人,她不是这些女人里最出众的,我为什么要喜欢她?我最讨厌的,就是她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那种自信。”
张队心想,这家伙和朱妮潘还真是一对疯子,这俩人真tmd般配,他们两人就不能白头偕老,把精力都用在祸害彼此身上,干嘛要出来祸害其他人?
“所以你就反过来掌控她,是你拉她入水的是吧?”张队沉默了一会儿,努力找到切入口,“既然你这么讨厌她,那你为什么还和她合谋?现在你不还是在享受她的包庇,如果她从被捕的第一天就把你做的事都交待了,那你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向我们提条件。”
张队的宝显然是押对了,因为葛兰的眼神忽然就变了。
他听到张队说他是在享受朱妮潘的包庇,他就变得很不耐烦,“让左愈来见我一面,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张队顿住,“那你说我们想知道什么?”
“你们想知道我开车撞左愈的动机,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他,为什么想让他死。你们想知道朱妮潘为什么要害死拿条人命,想知道是谁和她合谋,在她背后指使她的人又是谁。”
葛兰歪着脑袋,平静又亢奋地说:
“你们这些天一直在找我,就是想从我嘴里知道这些。恭喜你们,你们抓对人了。让左愈来见我,我就把这些都告诉你们。但如果我见不到左愈,你们就继续去猜测吧。你们也不想结案的时候,只把朱妮潘这一个凶手送上审判台吧?”
张队沉着脸。
走出审讯室后,他身边的队员问,“我们就按照他说的,去请左先生?可左先生会来吗?”
队员觉得如果就这样同意这个葛兰的请求,那他们真的很憋屈。但如果不答应,那他们又耗不起。只要朱妮潘和葛兰都不开口,都没有减刑的需求那根本就没办法撬开这两个人的口。
张队沉声道,“再去提审朱妮潘。我要诈一诈她,看她知道葛兰也被捕了,她会不会崩溃。”
一个人要是崩溃了,那就很容易把自己掌握的秘密都说出来了。
朱妮潘这几天一直在警局内接受治疗,警方为了确保她的健康和安全费了很大的力气。而她自从那次在接受审讯时忽然窒息后,她的精神状态就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一点刺激都能让她疯疯癫癫,简直和之前那个冷静张扬的精英女高管判若两人。
她就像一个漂亮的气球忽然被针戳破了,然后就破得一塌糊涂。
张队再见到朱妮潘时,她就是这种破碎的状态。
警局的医生私下提醒张队,让他在提审她时注意一下,不要太刺激到她。他嘴上答应,但心里想只要不出人命,刺激她是在所难免的。她可是害死三条人命的罪魁祸首,他懒得去关怀她的心理健康。
比起她是不是受到刺激,他更关心受害者家属能不能得到交待。
“潘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他一坐下来,就对朱妮潘颇具压迫力地笑了笑。
朱妮潘的眸光晦暗,她双手抱在胸前,明明审讯室里开了空调,她穿得也不少,但她却好像很冷一样。
“张队。”她低声道,“我都认罪了,为什么还提审我?不要再和我说你们虚构的那些故事了,那太荒唐。还是说,你们就喜欢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