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魏延年眼尖,他们刚下马车,魏延年便看到了。
魏延年几步上前行了个礼,“王妃,您可算来了,您是为了蓝兄的事情吧?”
不等蓝漓说什么,魏延年便道:“下官和陆大人正在这里商议,王妃不如一起来合计合计?”他是蓝烁的至交好友,也顾不得那些礼数什么,一切只为蓝烁好。
蓝漓滞了滞,“那,好吧……”
战英刚要劝说些什么,但看蓝漓往前走去,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步履紧跟着蓝漓过去,半步也没落下,眼神之中还略微带着几分防备。
陆泛舟瞧着蓝漓上前,一时之间回想起当初孤岛上的一些事情,心中颇有些恍惚和感触,然到底早不是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原先的那些情绪浮动,也在日积月累的沉淀之后,慢慢的自我调节,渐渐变得很淡。
按照身份,他拱手向蓝漓行礼,低头的瞬间,不经意瞧见了战英眼眸之中防备,心中也不禁失笑,果然是白月笙的手下呢,那些防备真的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王妃。”
魏延年和陆泛舟都垂首行礼。
蓝漓到了亭子里,忙道:“都免礼吧。”
“多谢王妃。”陆泛舟起身,视线不经意间扫了蓝漓一眼,瞧着蓝漓恢复的极好,心中也算是安定了几分,道:“蓝大人的事情,王妃已经知道了吧?”
“嗯。”
陆泛舟道:“早晨魏兄通知我过来的时候,那女护卫还傻子一样的站在冷风里呢,我便想着还是要通知王妃一声,也好想个解决的办法。”
他说话的口气淡淡的,如同在和朋友说话,又如同真的是下官和王妃的对话,但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下意识的,蓝漓心中的有些复杂和芥蒂便慢慢散了开去,她点点头,道:“春蝉我已经见过了,事情她也跟我说了,如今我大哥人呢?”
魏延年道:“就在官所里面,盯着那些匠人们在做事,这几日来他那张脸臭的很,匠人们也是不敢多言,一直不停的工作,可这毕竟是年节啊,大家家中都有老有少中间还有妻儿,这样下去谁能受得了?我跟他提了两次,他都没搭理我,我看那些工匠也是敢怒不敢言,怕是维持不了几日了。”
陆泛舟也道:“认识日子也不短了,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么固执反常。”
蓝漓面上带着几分忧色,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好办法来。
她和蓝烁从小一起长大,自认对蓝烁十分的了解,但如今蓝烁这样的表现,应该是心里很介意白笛公主和亲的事情,他自己也是不舒服的,可他什么都不说,蓝漓倒是真的有些拿不准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了。
蓝漓抿了抿唇,看向陆泛舟:“你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下意识的,蓝漓觉得陆泛舟可能会有些办法。
“这个么……”陆泛舟沉吟片刻,“如今瞧来,他对别的事情都没什么反应,唯独对官所那位置的狗洞似乎执念颇深……”
对蓝烁和白笛之间的那些微妙的事情,陆泛舟自然也是知道的,还曾想方设法刺激过蓝烁,但蓝烁很能沉得住,根本一点也不受他刺激,但陆泛舟是什么人,即便蓝烁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过,陆泛舟依然清楚他那点心思。
只是他不懂,若喜欢,又是相互有意,何苦这般艰难,若不喜欢,盯着一个狗洞能看出什么花来不成?
“所以呢?”蓝漓催促道。
陆泛舟淡淡开口:“依我看么,不然就将那狗洞堵了吧,断了他念想也好。”
“这……”魏延年直接瞪眼,他虽不及陆泛舟对那狗洞和白笛蓝烁之间的事情了解的深刻,但也知道,蓝烁明显十分纠结那个狗洞,要是堵了,他会不会……
蓝漓也有些凝滞。
陆泛舟道:“若不下猛药,还不知道他会折腾到什么地步去,若是堵了那狗洞,他断了念想无论对谁都好,若是堵了之后他自己断不掉念想,那到底该怎么做,想必他心中也就清楚了。”
蓝漓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到底,白笛和蓝烁的事情,还是要蓝烁自己去面对和解决,一直盯着狗洞是无用,折磨自己的身体更无用,堵住了,一了百了,也好让他醒醒神知道该做什么,到时候如果他还是停住脚步不往前走,那再说到时候的话。
魏延年结巴道:“这样真的好吗?我和蓝兄多年好友,最是了解他,别看他平素温厚和善话也不多,若是脾气上来了,那可是了不得的,我……我有点怕……”
陆泛舟笑着上前,拍了拍魏延年的肩头,笑道:“不必怕,这狗洞嘛,自有我去堵,牵连不到你的身上去,他就是脾气上来,也只会来找我的,嗯?”
“这……”魏延年僵了僵,“好吧……”他看着陆泛舟明明姿态潇洒口气也是和善,但偏生却有一种被狐狸盯上算计的感觉,一时之间心中也是凉了半截:蓝兄啊,不是魏某不帮你说话,实在是这位陆大人……精明的有点过头。
陆泛舟看向蓝漓,道:“既然已经达成共识,那便说做就做吧,魏兄,帮我找几个无事的匠人搬些泥沙来。”
魏延年瞪眼,“不是说你去堵吗?”
陆泛舟摊开双手,左右看卡,“我怎么堵?手上也没有物件不是,就劳烦魏兄调一些工部闲置的匠人过来吧,这毕竟是工部,我调户部的人过来,那也于理不合不是?”
魏延年眼角抽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快些吧,不然晚上蓝兄如果又去狗洞那里站岗,可就是魏兄的罪过了。”
魏延年眼角又是一抽,咬牙道:“去就去!”
魏延年僵着身子跟蓝漓告退,然后僵着背影大步进了工部的官所,远远的,蓝漓似乎能听到魏延年低声咒骂陆泛舟的声音。
陆泛舟神色如常,此时亭中也只剩下蓝漓与他还有战英。
战英沉着脸站在一边上,防备的态度依旧明显。
陆泛舟视若无睹,淡淡道:“前些时日听闻王妃身子不适,本欲前去看望,但奈何户部杂事太多,实在抽不开身,这一耽搁,便耽搁过了,如今见王妃身体康健就好。”
蓝漓道:“多谢陆大人关怀,我一切都好,倒是陆大人,上次鄱阳湖孤岛,陆大人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来得及报答……”
陆泛舟笑笑,“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种事情,我自会去找华阳王领了功,王妃不必记在心上。”
蓝漓滞了滞,本来心中的一些不好意思慢慢烟消云散,她抬眸,瞧着陆泛舟,想来,陆泛舟这些话,是划清界限的意思,也亏得她还觉得有亏欠,如今看来,完全是她想多了,这样也好。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陆大人。”蓝漓淡淡说着,朝着不远处看去,魏延年已经找了几个闲置的工匠,并且搬了泥沙过来。
陆泛舟冲蓝漓颔首示意,转身走了过去。
蓝漓想了想,也跟了上去,战英自然是脚步不停的跟了上去。
那狗洞,本就是处在工部官所角落的隐蔽处,上次有人钻狗洞还在工部匠人面前大大出糗之后,这狗洞本该是堵起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堵上,任由杂草丛生,将那狗洞给覆盖了去,这官所本就老旧也年成久了没有收拾,官所的匠人又忙于别的事情,慢慢的便被人给淡忘了。
陆泛舟指挥着那几个闲散的人合了泥沙,将那狗洞边上的杂草拔除,开始填洞,糊泥沙。
魏延年站在不远处瞧着,连连叹息,就不懂得明明是天作之合的美事怎么到了蓝烁的身上就变得这么艰难,还有,那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让蓝烁这般……放又放不下要又要不得,忘又忘不掉。
蓝漓则站在官所稍微幽闭的亭子里,坐在石桌边上远远看着,心中也叹息了一声,只希望这狗洞堵了,到底能有些用才是。
……
官所内,蓝烁正看着最新刊印出来的一本文献史籍,忽然听到外面有交头接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工部官所自从蓝烁魏延年接手之后一向严肃,除了议论工部事务,基本没什么别的声音,更遑论是现在这种似乎在议小道消息的样子。
蓝烁皱了皱眉,这几日不曾休息,让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眸之中的冷意却分毫不减,整个人平添了几分严肃。
他这抬眉一看,原本还在议论的工匠全部停了下来,没一个人吱声了。
但还是有人时不时的飞起一眼偷看蓝烁。
蓝烁沉默半晌,将手中的书稿放下,“外面怎么了?”外面的确有不小的声音。
几个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蓝烁这几日心情不好,便也没敢隐瞒,一个工匠低声上前,道:“蓝大人,魏大人似乎在外面喊了几个人,说是修缮官所,堵那狗洞……”
蓝烁一怔,脚步略有凝滞,但终究没有挺很久,还是迈步朝外出去,穿过官所的走廊,绕到了那幽闭处。
陆泛舟就站在那里,正巧看到蓝烁前来,笑着上前,道:“蓝兄,过年好,这几日不见,你怎么看着倒是憔悴了不少?工部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到底是过年了,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就算是你自己顶得住,那些匠人也是需要休息啊……”
魏延年背心冷汗直冒,心中却也是对着陆泛舟竖了个大拇指。
蓝烁眼里的那些寒冰,真的是能把人给冻死了,但陆泛舟却还能这么松快的开着玩笑。
蓝烁冷冷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陆泛舟两手一摊,“蓝兄难道看不到吗?我在帮你们工部修缮围墙。”
蓝烁眯起眼,“这似乎是工部的事情,陆大人是户部侍郎,这修缮围墙的事情,就不劳烦陆大人了吧?”
陆泛舟笑道:“户部过年休沐,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索性我也闲着,便来帮帮忙就是,无妨,蓝兄忙自己的去,我一点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