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绾绾抬手折下一支红梅,掷到地上,自言自语:“狐媚子就是狐媚子,姐妹二人,并无差别。”
“绾绾慎言,那可是靖远侯千金,我们得罪不起。”
赵绾绾冷冷一笑,目光追寻到顾筠身上,又平和下来,这是太子妃,豫王就是爱死了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哪怕他夺得了皇位打败了太子,也没有娶兄嫂的道理。
花林里的顾筠正同傅承衍站在一起,傅承衍脸色依然是波澜不惊的,顾筠却涨红了脸,瞪着傅承衍,不知是羞的还是还是气的,反正已经说不出话了。
傅承衍道:“你是问我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为什么心思这么龌蹉。”顾筠语重心长,“太子殿下,您可是一国储君,关乎国本,不该是端正沉稳的吗,为什么要学那大街上的二流子。”
“阿筠,你是我的未婚妻。”傅承衍说这样的话,脸也是丝毫不红的,“我想亲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若提及国本,东宫还需要一位太孙,我自然该想这样的事情。”
顾筠瞪大眼睛,扶着树枝后退一步,“你不是我认识的承衍哥哥了!”
傅承衍无辜地看着她。
顾筠欲哭无泪,都怪自己嘴贱,为什么非要问他昨日在马上到底想做什么。昨晚回去之后,出于对太子殿下高风亮节的认知,除了要挨打之外,顾筠想不出别的缘由,今天才小心翼翼问了句,没想到傅承衍的回答十分简洁明了,甚至于没有丝毫羞愧之色。
他说:“昨天嘛,想亲你。”
顾筠都惊呆了,这才和傅承衍大眼瞪小眼之后,说出那句话,没想到傅承衍还有更不要脸的。
傅承衍反问:“你认识的我是什么样子?”
顾筠挠了挠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水汪汪看着他,“承衍哥哥应该是正直的啊,端庄沉稳,不苟言笑,不善言辞。”
顾筠十分犀利:“可是你呢,油嘴滑舌,心思不正,想法龌蹉,简直可耻!”
傅承衍失笑:“阿筠,那天我就告诉你了,我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尤其你还是我喜欢的女人,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了,若是我们要成亲了我还没有,那你才需要着急。”
顾筠脸红扑扑的,嘴硬道:“谁要着急,明明是你着急,不要诬赖我啊。”
傅承衍好脾气道:“嗯,是我着急。”
第16章
顾筠转头扯着一枝花,微微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她顾筠再怎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对于某些事情,天然便比傅承衍少了几层脸皮。
傅承衍道:“这花日后别人还要看,你若给折断了,也太不讲究了。”
顾筠像是被烫到般撒开手。她低头看着傅承衍衣裳的下摆,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四爪蟠龙,耀武扬威,就像他刚才的神情一样,得意而傲慢。
顾筠忽然就抬起头,看了看傅承衍,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莞尔一笑。她长得好看,更加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才最好看,这样一笑,做出最娇媚的神情来,饶是傅承衍素来心志坚定,也禁不住心神一晃。她眉眼如画,眉梢眼角都带着无限风情,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宛如一把小勾子,勾住了傅承衍的心。
顾筠笑道:“可是你着急也没有用。”
说完,不等傅承衍反应过来,她脚下就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路转到人群里,还不忘回头得瑟一笑。扳回一局,这感觉可真好,顾筠心里头美滋滋的。
傅承衍无奈摇头一笑,也没有说什么,顾筠一向就最调皮,这会儿不肯白白被他压制也实属正常,只是这反击的手段也太高明来,让人简直无法忍受,无法抵抗。
他看了看顾筠的背影,眼神搜索一番,便去了别处,也不在意顾筠这边的事情,反正不管发生什么,顾筠都不会在这群小姑娘手里吃亏,人家骂不过她,更加打不过她,要是非要招惹她,自己在跟前还要调节,还少是算了。
对于把顾筠抛弃在女人堆里这件事,傅承衍做起来不觉得有任何愧疚。
顾筠走到人堆里面,自来熟地加入她们的谈话,可是人群里却有一人悄悄后退了一步,更是移开了目光,似是不大喜欢顾筠。
“阿婷怎么了?”元如媚直接问了句,“不舒服吗?”
“无妨,只是一时有些气闷,我到别处走走,你们不用管我。”陈婷含笑,“顾小姐可愿陪我走几步?”
众人的谈话声在她一声询问里渐渐停下来,人尽皆知,在太子殿下回京之前,人们的传言里,顾筠和豫王还是一对,而太子殿下未来的太子妃,便是这位太傅之女,蕙质兰心的陈小姐。陈婷这个时候找顾筠走走,意味可不简单。
众人都看着顾筠,觉得她大约是不好拒绝的,毕竟陈婷出身亦是不俗,且生的温柔端庄,比她人缘更好,若是拒绝了陈婷,难保不会被人说闲话。
顾筠却笑起来:“我喜欢热闹,就不陪陈小姐了,别的地方都冷冷清清的,陈小姐若是觉得孤单,阿衍在那里站着没事干,你去找他陪你啊。”
顾筠的神情纯善无辜,陈婷哑口无言。
她本就存了心思,向顾筠示威,告诉顾筠多年来皇帝看重的太子妃都是她陈婷,为顾筠和太子赐婚也只是因为豫王的事情而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她陈婷绝不放弃,没想到顾筠直接就拆穿了她的心思,丝毫情面都不留。
顾筠浅浅一笑:“其实我也很不好意思,原先那些流言我也有所耳闻,可是你们知道,阿衍不在京城里,我若是跟人说了我喜欢他,你们恐怕会觉得我不要脸,唔对了,前几天在望月阁不就有人质疑我能不能嫁给阿衍吗?”
她朝着陈婷行了个平辈之礼:“让陈小姐为了这件事情饱受流言困扰,是我和阿衍的过错,我先向陈小姐道歉了。”
陈婷脸色僵硬,咬了咬牙,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她早就喜欢傅承衍了,喜欢了很多年,做太子妃的事情也是爹爹和皇帝陛下一起商议过的,可是傅承衍刚一回京就被顾筠劫胡。
可纵然如此,陈婷也没打算真的放弃傅承衍,按照皇家礼仪,太子东宫除了太子妃之外,各品级的妃嫔多达几十人,她陈婷出身名门,要想占的一席之地,并非不可能。
所以现在,她根本无法表示自己大度不在意,这样的回答,就已经坐实了那流言蜚语都是假的,可是又不能说那些东西是真的,她是个姑娘,当矜持腼腆,并非所有人都和顾筠一样胆大妄为。
顾筠笑眯眯看着陈婷:“陈小姐可是怨我,实在是我不对,早知道会让陈小姐如此不喜欢,我当初就算被人骂了,也该跟人说清楚的。”
陈婷心中思量着,顾筠的招数实在是高,随便说几句话就让她骑虎难下,难怪失了豫王,转眼就能搭上太子,这样的女人,心思深沉之处,不下于古时祸国殃民的妖女,可偏偏她生的魅惑勾人,不管是豫王还是太子,任何一个男人都喜欢她这样的。陈婷心中微微有一丝挫败感,不管自己再优秀,哪怕才华卓绝,哪怕温柔娴雅都不如顾筠挑眉一笑招人喜欢。
陈婷思虑再三,方笑道:“顾小姐此言何意,都道无风不起浪,也怪不得你。”
所谓无风不起浪,自然就是说,她与傅承衍确有其事了。
“怎么不怪我,海上无风浪三尺,怪我将陈小姐放进来漩涡里,让您平白遭受无妄之灾。”顾筠微微一笑,想跟我抢男人,你的段数还不如顾璇,你可知道?
顾筠不等陈婷再次说话,便笑道:“阿衍听闻这样的传言,亦觉得十分对不住陈小姐,还望陈小姐勿怪,他还说要去给陈老太傅道歉,只是我说他是一国储君,太傅大人纵使德高望重,可也是臣子,岂有君给臣道歉的,这才打消了他的念头,陈小姐不要怪我多事,毕竟我要多位阿衍考虑。”
“顾筠,你不要欺人太甚!”呵斥声响起,顾筠看过去,却是一向装的跟她情同手足的二公主,说起来,自从望月阁之事发生后,二公主一直没跟自己说过话呢。
顾筠想起之前她两三天一封手书的频率,禁不住微微勾唇一笑:“我怎么欺人太甚了?我这不是真心实意在跟陈小姐道歉吗?难道我道个歉也是在欺负人?”
“你……你们评评理,她分明一直在欺负阿婷,说起来倒好像是别人欺负了她!”二公主恼怒非常,“顾筠,你跟太子何时情深意重了,太子哥哥多年身在边关,我都没见过他几次,怎么你就能……”
说白了不相信,二公主仰头看着她,她今天来的晚,刚才顾筠大言不惭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不在,到了地方听人谈起来才觉得生气,顾筠跟太子两情相悦,那她哥哥算什么?顾筠未免太侮辱人了!
“公主年纪小,许是不记得了吧,我小时候住在东宫那么久,后来承衍哥哥虽然去打仗了,可是我们一直有来往,我长大了,情窦初开之际,喜欢上他,有什么不对?”顾筠理直气壮。
二公主冷笑:“靖远侯和太子早有勾结?”
“公主说话也太难听了。”顾筠皱眉,“我和承衍哥哥来往是我们的事情,关家父何事?按照公主的逻辑,陛下还是承衍哥哥的父亲,是不是家父跟陛下也有所勾结?小儿女的感情非要牵扯到长辈头上去,未免太牵强了。”
顾筠说完这句话,冷森森一笑,逼问道:“二公主先空口无凭说我欺负陈小姐,甚至为此不顾事实,被我反驳了,又攀扯家父,二公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您尽管说出来,我改了还不行吗?”
“哦我知道了,您是豫王殿下的妹妹,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承衍哥哥生母是先昭惠皇后,难怪你不喜欢我。”顾筠冷冷一笑,“可是也不该随口污蔑我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您身为一国公主,未免有失国体。”
二公主着急:“你胡说什么呢!”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顾筠眉目之间正气凛然,“我可不受这样的气,我跟阿衍两情相悦,我就算是冒着善妒的恶名,也绝对不允许有人觊觎我的男人,更不允许有人欺负他。”
陈婷后退一步,微微低头,咬牙认输:“阿筠说的对,的确只是谣言罢了,我……只希望你们白头偕老,不要再牵扯我。”
顾筠莞尔一笑,眸中波光流转:“多谢陈小姐大度。”
二公主看着
婷,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但是人家自己都认了输,她也说不了什么,只能狠狠一跺脚,瞪着顾筠:“你倒是伶牙俐齿,我倒要看看日后怎么样。”
顾筠骄傲任性,飞扬跋扈,二公主不相信,那个同样傲气的太子,能忍受这种女人,太子可不是忍辱负重的豫王。
顾筠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第17章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顾筠的心情却还不错,毕竟虽然是争吵,可她大获全胜,无论从何处来说,都是极为高兴的事情,而且回家之后,还有喜事等着自己。
她微微勾唇,因着太过开心,连带着眼角都勾起来,颇有几分魅惑睥睨之态。
清欢看着她,含笑道:“小姐笑什么呢?您和清月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回家你就知道了。”顾筠托腮浅笑,“反正是值得你高兴的事情,我给你一点提示,今天宴会上,最奇怪的事情是什么?”
清欢皱眉,忽然惊呼出声:“二小姐,对啊,二小姐比咱们出门早,可是一直都没见到她人,小姐你们做了什么?”
顾筠但笑不语。
回到靖远侯府,清欢方知道缘故,竟然是二小姐的车子半路上坏掉了,坏的也不算厉害,走路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主要是上面的车篷,整个砸了下来,变得乱糟糟一团。她们主仆三人回府的时候,在院子里就看见了哭哭啼啼的靖远侯夫人和那辆马车,顾璇却只是面如寒霜站在那里。
“爹爹,姐姐回来了,我的马夫说只有姐姐身边的清月去过马房,为了证明姐姐清白,还请爹爹问清楚,让马夫和清月对质。”
“怎么了?”顾筠款款走来,全当没听见顾璇的话,“我今儿去了梅园,一直没见妹妹,心里十分担忧,生怕你路上出事了,没想到是先回了家里,妹妹没事吧。”
靖远侯夫人攀着靖远侯衣裳下摆,抹泪道:“侯爷要给阿璇做主啊,这车篷掉下来的时候,阿璇正在车上,万一砸到受了伤,实在令人胆战心惊,陷害她的人未免太过恶毒了,若是不查出来,侯府日后恐难安宁。”
靖远侯深深叹口气,“阿筠?“
顾筠面不改色:”听这话的意思是,阿璇的车子坏掉了才没有及时赶到梅园,而夫人和阿璇怀疑是我做的?是这样吗/“
“姐姐勿怪,并非妹妹怀疑姐姐,而是马夫的证词便是如此,还是希望清月姑娘能来对质,也好洗清姐姐的嫌疑,姐姐觉得如何?”顾璇莞尔一笑,“此事关乎妹妹的性命,不算小事情,姐姐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答应我吧?”
“洗清嫌疑……?”顾筠抓住了这个字眼,面色便阴冷下来:“洗什么嫌疑,我有什么嫌疑?昨天我和太子殿下去皇陵,回来的时候天色就不早了,夜间才收到大公主的信函,急匆匆收拾衣物,我哪儿来的时间去破坏你的马车,至于清月,她是我身边得用的大丫鬟,今日若放着她跟一个马夫对质,日后我这个顾家嫡长女的身份,还值什么钱?”
顾璇与她针锋相对:“那么姐姐就是不肯了?可是此事哪怕上大天听,也是我有理,任姐姐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什么,今天清月我是审定了,还望姐姐不要护短,不然我们身为主子,在家中威严岂不是要被质疑。”
顾筠淡然道:“你要立威尽管去,你们母女一手遮天,这府里早就没有我什么事了,如今唯二的两个好丫头也要被人夺去,我能说什么呢。”
她看向靖远侯,只仰头问道:“爹爹,你也看着我被人这么欺负吗?我闲的无聊才让她去不了梅园,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顾筠还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顾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喜欢豫王,在望月阁给了我那么大一个没脸我也不曾说过什么,更是成全了你们,甚至还在外人面前为你们遮掩,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阿筠说的有理,阿璇不要胡闹了,你若是不高兴,爹爹让人为你换一辆新车就是,你们姐妹的马车,都是前年换的了,如今年久失修也实属寻常。a”
顾璇自是不乐意:“爹爹……”
靖远侯抬眼,不动声色看她一眼。
顾璇声音噎在喉咙里,不敢再多说,心中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憋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们一旦有了争执,不管是谁的过错,爹爹都肯定偏心顾筠,哪怕是这个姐姐欺负了她,一旦顾筠撒两句娇,爹爹也总会当作没发生过。
没想到长大了之后还是这样,这件事明摆着就是顾筠干的,爹爹却说这种话,若是她跟顾筠掉个个,恐怕今天顾筠肯定咄咄逼人,让她不得不道歉了。
顾璇恨恨地蜷起了拳头。
靖远侯轻轻叹口气,“你们都散了吧,以后这种小事,不许再闹了。”
“爹爹觉得这是小事吗?我都要被人砸死了!”顾璇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脸上的怒火,再也遮掩不住。
靖远侯夫人哭天抢地:“我可怜的阿璇,被人欺负了也没人做主,都怪娘亲无能。”
“闭嘴!”靖远侯怒喝,“你这是什么意思?阿璇胡闹你也纵着她,我公务繁忙,日日忙碌到深夜,你们还拿这些事情烦,是嫌我活的太久了吗?”
靖远侯不由得回忆起早逝的原配妻子来,那个女子温柔如水,与他举案齐眉,红袖添香的日子更是舒心不已,可是这个由父亲做主娶的继室,本是高门庶女,为人处事也学了姨娘的八分手段,难免小家子气,也因此一哭二闹三上吊用了十几年,便是他生来性情稳重,也觉得烦躁。
靖远侯夫人被训斥一句,讷讷不敢多言,只看着靖远侯拂袖离去。
顾筠连忙追上去,扯住靖远侯的衣袖:“爹爹,都怪我不好,又让你操心,早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