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已经十九岁了,按照律法,是可以嫁人了,这有什么问题吗?”清欢不解地问,“难道小姐不想嫁给太子殿下?”
“也不是。”顾筠情绪很低落,“就是有点担心啊,宫墙那么高,现在说的话,我能当真吗?”
在前世的时候,豫王也曾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刚成婚的时候,皇后就想他娶赵绾绾为侧妃。爹爹娶娘亲的时候,一定也说过这样的话,可还是抗不过父母之言。
傅承衍将来是富有四海的男人,如今他是太子,自己还能胡搅蛮缠,等到日后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顾筠不敢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胆量,他可不是如今的皇帝。
但顾筠不是喜欢分享的人,哪怕是最简单的食物,她也喜欢吃独食,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清欢跟着她那么多年,自诩是最了解她的人,闻言笑了笑:“小姐,奴婢猜不透太子殿下的心思,奴婢只问您一句,到底喜不喜欢太子殿下?”
顾筠怔了怔。
“小姐若是喜欢,就不要纠缠这些,若是不喜欢,再看看也使得,何必自己如此烦忧,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太子殿下总不会说强迫您的。”
清欢看的明白,安慰道:“小姐本身尊贵,只需要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无需在意别的。”
顾筠许久没有说话,清欢转头看她,却只听见她说:“清欢,你是个聪明人。”
“小姐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在外面看着,自然清楚。”清欢莞尔一笑,“小姐想明白了就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进宫呢。”
“嗯。”顾筠轻轻应了一声,“你也早些睡。”
淡淡的月光下,顾筠缓缓闭上眼睛。
清欢说的对,有些事情,还是看自己的心思,她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考虑的再多,也猜不到以后的故事。
***
第二天,顾筠去了东宫之后,又被人请到御书房,皇帝的脸色,尤为瘆人。
皇后做这件事没有同他商量,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乱子。
傅承衍道:“父皇,此人污蔑我,更是假借母后的名义,甚至还侮辱皇祖母的遗物,实在可恶,还请父皇严惩。”
皇帝道:“太子尽管放心,此罪大恶极之至,朕定不轻饶,她是哪家的姑娘?”
“三品辅国将军文家的女儿。”顾筠淡淡道,“昨日我查过了,只有文家我没有邀请,我也不认得。”
“既然如此,那文家就去官削爵,贬为庶民,他们家的直系亲眷,施以流刑,太子以为如何?”
这已经是是很重的惩罚了,皇帝想着,傅承衍总该满意了。
“儿臣没有意见。”傅承衍浅浅一笑,“只是文小姐看着仿佛看着还有话要说,不妨等她说完,父皇再行宣判,万一有功,也能酌情减罪。”
皇帝冷冷看着他。
傅承衍不为所动。
顾筠也笑起来,“陛下也别着急,文家不过是三品府邸,这文小姐哪里来的胆子和谋略,来一口咬定太子殿下和她有婚约的,就是我也不敢这般胆大包天。”
皇帝极不情愿地开口问:“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若是无凭无据指摘别人,罪加一等!”
文小姐跪在地上:“陛下,是皇后娘娘强迫臣女这么做的。”
她握着拳头给自己壮胆,心知肚明,若是现在不说出口,陛下为了保护皇后娘娘,一定会杀人灭口的,到时候,她们全家都休想留下一条命。
这样想着,心神便稳了几分,文小姐道:“一个月前,皇后娘娘找到臣女,要臣女假装太子殿下的未婚夫,还给了臣女一个玉佩,谎称是信物。”
皇帝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一派胡言!你不过是个三品官之女,皇后放着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挑了你?”
文小姐闭上眼睛,“因为臣女家里久不在京城,顾小姐不认识我,而且……而且臣女之母,和昭惠皇后闺中之时,有几分交情,最重要的是家父官职低微,皇后娘娘便于掌控,能够威胁我,换了顾小姐这样的人物,皇后娘娘也没有那个本事让人家为她做事!”
人在紧张的时候,思维便会很清晰,文小姐一条一条分析了,又道:“臣女还有证据,在我家里,是皇后娘娘的一条手帕,那是我第一次见皇后娘娘的时候,从她身上偷得,我回京以来,从未进过皇宫一次,这条帕子,足以证明,臣女曾经私底下被皇后娘娘召见。”
“皇后召见你,许是为了别的事,你这样说,证据不够充足。”
“父皇说的有道理。”傅承衍莞尔一笑,“岂能因此就定皇后娘娘的罪,儿臣已经拿了那块玉佩,去找是何处做的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抽丝剥茧,总能找到源头,到时候,还望父皇秉公处置,重惩主谋!”
他笑了笑:“昨天的事情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阿筠的生辰,各家千金都在,若是不查个清楚明白,儿臣是断断不从的,真的被主谋逃过一劫,那儿臣这个太子,日后岂不是谁都能踩上一脚!”
皇帝这次真的是骑虎难下。
之前每一件事情,都是自己家里发生的,他想要遮掩一二,总是有办法的,且家丑不可外扬,傅承衍也不好真的揪着不放,可是这一次,皇后居然自己把事情捅到了人前,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他若不给傅承衍一个交代,东宫追随者甚多,恐怕会让他的皇位,也来一次震荡。
何况,还有靖远侯。
皇帝闭上眼睛:“太子想要朕怎么处置?”
“我想要什么,父皇心里明白。”傅承衍第一次没有客气,说话非常直接,看着皇帝,分毫不打算相让。
皇帝道:“朕明白了,传朕旨意,中宫皇后失德,按照祖制,迁入清明馆,无旨不得擅出。”
“太子可满意?”
皇帝心里十分憋屈,历来迁入清明馆的皇后,最后都会被废掉。
傅承衍道:“父皇圣明。”
皇帝睁开眼,“既然太子满意了,此事就揭过去,家和万事兴,皇后糊涂,你作为晚辈,不要跟她计较,失了孝道到底不好。”
傅承衍险些笑出声,神奇的孝道,皇后算是什么东西,只是他今儿心满意足,表面功夫做一做也无所谓:“儿臣明白,若皇后娘娘不招惹儿臣,儿臣自然也不会招惹她。”
只是……皇后的儿子是他的弟弟,都说长兄如父,他理应替皇帝分忧,教导兄弟。
皇帝挥了挥手:“太子退下吧,朕也累了。”
傅承衍正欲告退,皇帝的余光扫到顾筠,猛然抬起头,“阿筠昨日生辰,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顾筠道:“是啊,陛下有事吗?”
“十九岁已经是大姑娘,老二昨日求朕给他和元家的丫头赐婚,那丫头比你大上几个月,都是该婚配的年纪了,若是靖远侯没有意见,咱们便把婚期,一起定了吧。”
顾筠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回家,会转告家父的。”
皇帝点了点头:“应该的,你们回去吧。”
顾筠行了个礼,随着傅承衍出门,问他:“我怎么觉得陛下不安好心呢?”
“我也觉得。”傅承衍看她一眼,“不必理会他,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去和岳父商议,你不必忧心此事。”
他自然不会觉得皇帝是好心好意在操心他的婚事,但是不管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也没有必要真的要当洪水猛兽。
顾筠深深叹息,没有说话。
所以真的不怪她不想跟傅承衍成亲,这好好的,一场婚事都要被当做政治博弈的筹码,哪个人会乐意。
关键是还不知道敌人打的什么主意。
傅承衍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必担心,他也想不出什么招数。”
第50章
傅承衍拉着顾筠出了宫, 直接跟靖远侯说了此事。
“陛下的意思……”靖远侯沉吟, “陛下为君为父,他的意思, 我们自然不可违抗, 明日一早,我便去找陛下商议此事。”
傅承衍道:“劳烦顾侯了。”
“殿下客气。”靖远侯淡淡一笑,“阿筠是我女儿, 我自然不会让人在她的婚事上动手脚, 只是还望殿下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小女顾璇,她虽然与豫王定亲了,但是年纪尚小,我想大约是等不到和豫王的婚礼了,日后殿下, 可否饶了她。”
傅承衍没说话。
靖远侯深深叹口气, “阿璇自小就跟阿筠不对付, 阿筠没有娘, 我也更偏心她一点, 让阿璇十分不满,处处都要跟阿筠争一争。”
“像豫王, 她也不是一定要嫁的,只是想着做了王妃,压阿筠一头, 可是到底最不至死, 我会看着她, 让她跟豫王母子少做来往,婚事拖个三五年,总不是问题。”
“我倒是无所谓,可是阿筠很厌恶她。”傅承衍抬头看着靖远侯,“我只能听她的,若是阿筠乐意放她一马,我自然不会纠缠。”
可若是阿筠不乐意,傅承衍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靖远侯看着他,微微叹息:“你当知道,豫王和阿璇的事情,是阿筠所为。”
“我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傅承衍反问,“对于侯爷来说,顾璇和阿筠都是你的女儿,你会心疼顾璇,可是在我眼里,这不过是阿筠反击欺负她的人罢了,若非她先下手为强,最后被害的就是她了。”
靖远侯哑口无言。
两个女儿的矛盾,是自小结下的,那会儿家中长辈还在,宠爱顾璇,唯他一心护着顾筠,两姐妹什么都要争,哪怕是吃饭时候一把椅子,也要抢个分明。
长大了更是变本加厉,他想管都管不了。
如今,也只能尽其所能,让她们都性命无碍。
靖远侯深深叹息,他也清楚,是自己这个父亲的失职,女儿小时候常年征战在外,没能调解矛盾,大了的时候,为了安宁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有今日的局面。
所以不管阿筠和阿璇做了什么,其实他做父亲的,都没有资格去责怪。
傅承衍看着他,半晌道:“阿筠是个孝顺的孩子,若只是留顾璇一条命,她应该也不会太过坚持。”
靖远侯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此事我会跟阿筠商量的。”
傅承衍道:“既然如此,孤便先回宫了,明日一早,御书房静候。”
“恭送殿下。”
傅承衍往外走的时候,却看见顾筠等在二门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色凝重。
傅承衍扬声笑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们不许我进去,还不许我站在这儿等了吗?”顾筠瞪他一眼,“你跟我爹爹商量的怎么样了?”
爹爹非要说女孩子不好直接插手自己的婚事,把她赶了出来,老男人总是这个样子,哼。
“说好了,岳父大人明天去御书房见父皇,我也去,你放心吧。”傅承衍问她,“你觉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好?”
顾筠撇了撇嘴:“爹爹不许我说。”
“我不告诉他。”傅承衍莞尔一笑,“你跟我说了,我明天就按你说的办,不然定的日子你不喜欢,又要不高兴。”
顾筠四周看看,确实没看见靖远侯的身影,才小声说:“等秋天吧,夏天太热了,会很难受。”
傅承衍眼中含笑,“好,就秋天,只不过还要钦天监测算日子,最好是秋天,若是秋天没有好日子,那就只能提前或者推后了。”
“我知道的。”顾筠好脾气地应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以示强调,“还有啊,你不要答应陛下什么奇怪的要求了,我总觉得他不安好心,到时候我们在东宫办婚礼,哪儿也不去。”
傅承衍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们一辈子就成一次亲,我不会让人捣乱的。”
顾筠轻轻叹口气,又戳了戳他:“要不是嫁给你,我哪儿需要这么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