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顾箴言:“明儿就会有两个婆子过来,你安置一下,管做饭的,每个人一个月二钱银子,管吃住。”
“咱清华园要引人进来了吗?”
“嗯,前期只引入那些年纪小的乞儿,还有被不孝的儿子赶出家门的老人,记住老人只要住进这里,就跟原来的家断绝关系了,若是有老人拿着清华园的东西贴补原来的家,立刻赶出去,咱们是要做好事,但是不是意味着做好事就得被人欺负。
如果可以的话,老人进来的时候可以签一份而契书,这样可以减少事端。”
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
陆含章突然说道:“我认识几个人,身体上有些缺陷,没有子女,可以接过来吗?这些人……怕是没有劳动力。”
说这些的时候。
陆含章是有些心虚的。
那些人都是在战场上受伤的。
只是……
残废之后朝廷能够贴补的银子根本没有多少,还有一部分不想耽搁好姑娘,就一直单着……
来了这里之后,最起码有人给做饭。
听说还会有护工。
“可以的!”宁宴点点头。
她前世也是兵,见过太多的军人因为责任而受伤……
所以那些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宁宴也会让人住进来的。
看一眼顾箴言说道:“若是有战场上受伤的士兵想要住进来,务必给与最好的照顾。”
顾箴言张张嘴。
到底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虽然觉得给与太多的照顾会花费很多钱,但是呢,伤残的老兵,刚开始也不是伤残的。
他们值得最好的待遇。
从清华园走出去。
宁宴看向陆含章:“那些伤残的老兵你去安排。”
“可以!”
陆含章点头。
清华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而战场上走出来的老兵,九死一生。
京城,并不多。
不会给清华园带去太大的负荷。
宁宴继续问道:“你管这么多事情,就不怕功高盖主吗?”
“不会的。”陆含章说完对上宁宴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笑了一声:“若是朝堂安稳了,我就直接隐退,功劳再高一旦隐退了,就会消失,就是……”
“是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不甘心,人心易变,现在的皇上还是相信感情的,等以后老了之后,大概会跟历史上的那些皇帝一样……”
“那个时候的我也许跟现在的想法不一样了。”宁宴笑笑人都是会变的。
陆含章没有追问下去。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把自己的事情做到最好。
坐在花枝胡同的院子里。
静静看着太阳升又落。
两日之后,陆含章离开了京城。
一切都是发生在经别人不知道的时候。
陆含章往清华园一共安排了十六个伤残的老兵,说是老兵,年纪最大的也不过是三十岁。
但是呢,脸上一片暮色。
像是坐等死一般。
宁宴叹口气。
视线从残缺的手臂大腿的划过。若是在后世,还能定制假肢,现在却是不能的。
哪项技术,现在的人掌握不了。
中间的差距太大了。
不管是生物工程学,数学,物理应用,还是力学甚至机械本身的技术都差距了几百年。
若是有无数个薛先生一样的人不停的探究研究,再时不时的跳出一个灵感,加上小白鼠们的配合。
才能在百年的时间里赶超一下。
不过……
现在的教育理念还有读书只读儒学,这种思想只要存在。就如同天堑沟壑一般。
人呢只要有些偏出常理的选择,都会被认为异类。
这种大环境,宁宴改变不了。
甚至,为了生存还得隐藏自身的棱角。
送走陆含章,宁宴的生活骤然忙碌起来。
宁记那边儿宁宴一直没有插手,现在呢,自然也不会插手。
主要忙的还是清华园的事情。
除了陆含章带来的老兵,院子里也住了一些原本在附近乞讨的乞丐。
这些人乍一住进清华园。
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身上的一些习惯也很难改正。
整个园子都是懒散的。
宁宴皱眉,这样不成。
走到倒座房。
发现乞儿门躺在床上睡觉。
新准备的被褥也被弄的脏兮兮的。
宁宴把顾箴言叫了过来。
指了指乱糟糟的房间:“这就是你管理的结果。”
“……”顾箴言脸白了一下。
他最近忙着寻找授课的先生,这里的规矩说上一遍儿。
谁知道竟然……
“以后不要看见了都捡回来,仔细盘问一番,我们是给他们一条能够生存下去的活路,不是做慈善的,也不是为了养活祖宗的.”
宁宴说完看一下外头的太阳。
再看一下躺在床上睡觉的人。
走进八个人的寝室。
打开小橱柜,里头放着的都是没有吃完的窝头,有的还霉烂了。
“这是干什么?培养苍蝇的?”
宁宴说着,亲自从外头提了一桶水。
往睡觉的人头上浇去。
八个人先后睁开眼睛。
愤怒的盯着宁宴。
宁宴没有理会这种眼神说道:“把你们的被褥还有脏了的衣服都吸了去,洗干净之后晾在院子里,屋子里的卫生搞一下,还有以后白日里只要没生病,就滚出去做事儿,不管是跟东院的伤兵洗衣服还是给厨房的大娘摘菜洗菜甚至烧火,都得去,谁不去想要偷懒就滚出清华园。”
“……”原本还有些愤怒的乞儿脸上出现了惶恐。
这些日子就能做梦一样。
每天都能吃饱……
虽然刚进来的时候顾管事儿说过,要用劳力换吃的。
只是……
没人催着,没人赶着,习惯懒散了,发现懒散着也没有人管,几天下来就这样了。
聪明的已经抱着被子走到院子。
提水拿着棒槌敲打起来。
见这些乞丐忙不迭的跑出来清洗,宁眼回头看一眼顾箴言:“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能管好你就管,如果管不好,我另换人。”
“我会的。”
顾箴言脸白了一下。
他肯定可以,如果这点儿事都做不好,还不如早早的死了算了。
宁宴往东院儿老兵们住着的地方走去。
老兵们身上依旧是暮气沉沉的。
坐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
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全是回忆往昔的。
往昔越是峥嵘,现在越是沧桑。
战争在哪个朝代都会发生流血的事儿,不管短兵相接,还是热武器核弹上场。
只要是战争就会死人。
“几位在这里住着可是还适应。”
“挺好的,有劳了。”
瞎了一只眼睛的残兵斜楞着眼睛瞧了一下宁宴,之后又安静下来。
宁宴呢……
在这里陪着几个老人做了一会儿。
问道:“你们是不是需要一盘象棋,我给你们准备一下。”
“象棋,可以啊!”
一道沙哑的就跟吞过铁水的声音响起。
宁宴看了过去……
这人,脸上坑坑洼洼,看起来似乎是受过刑罚的样子,脖子上也不例外,说上几句话就会坑坑咳咳的发出响亮清嗓子的咳声。
这样的人能够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那成,明儿过来的时候我带着,你们无事的时候下下象棋。”
宁宴继续说着。
说完也没有等到回应。
宁宴摇摇头。
叫不醒装睡的人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竟然叫不醒,她还懒得叫呢!
从东院离开,走出清华园的时候路过倒座房,瞧见院子里晾晒的被褥,又检查了一下几个人的个人卫生。
说道:“自己给自己想个名字,千万别是狗蛋狗剩之类的。”
随意吩咐两声,宁宴就往花枝胡同走去。
花枝胡同今儿热闹的很。
一早就有一顶双马齐趋的马车驶入胡同里。
马车里跳出来的丫鬟穿的都是云锦缎子,头上竖着的头发顺滑顺滑的,还簪着花朵。
长相也甜美。
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喜欢。
马车停在胡同口,路径过于狭窄,不能继续往前行驶,只能后退几步。
将马车停在外面的大街上。
荣安公主穿着一身红袍,头上带着点翠赤金步摇,从马车上走下来。
动作间步摇晃动,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尤其是步摇上颤动的金丝蝴蝶,栩栩如生。
“就是这里?”荣安公主看着狭窄的巷子,逼仄的小径,眼神多了一丝一言难尽。
“是的,公主。”
“……”听见二人的称呼,花枝胡同里正在说话的人瞬间就闭上了嘴巴。
竟然是公主。
本朝可自只有一位公主。
胆小的已经关上门,把自家的熊孩子关在屋里。
生怕熊孩子跑出去得罪贵人,到时候得吃不了兜着走。
胆子大的也只是站在自家门口往外看。
荣安公主踩着红色的绣花鞋往巷子里头走去。
祁娘子这边儿也开着门,瞧一眼荣安公主,再看看自己。
荣安公主身上的衣服在阳光下就跟泛着金光一样,但是她身上的呢……
虽说也是绸缎的,但是都已经穿了三年了。
挂在身上就跟老旧的布匹一样。
若是下辈子能够投胎到皇家就好了。
祁娘子的想法没有人关心。
巷子里的人关心的是一朝的公主要往哪儿去。
盯着荣安公主的背影。
直到荣安公主站在宁宴住着的门前。
巷子里的人随之也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