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妃自然是看出了姚皇后眼中的警告之意,却毫不在意,她转头看向圣德帝,笑道:“陛下,这话说得多了,口就干了,咱们还是喝着茶,欣赏一下今年姑娘们带来的表演吧。”
她这招含沙射影自是引得姚皇后不快,话说得口干,这不讽刺自己废话太多吗?
当着众人的面,姚皇后不便发怒,神色淡淡地道:“韦妃说得极是,本宫确实口渴了,今儿这百花之宴接下来的表演,就有劳韦妃多多费心。”
若水听着两人勾心斗角的说话,只觉得一个字:累!
这宫廷中的女人,活得真辛苦。
韦妃莞尔一笑:“既然皇后娘娘说得口干,那就由臣妾代为安排吧。”
姚皇后心下愈加恼怒,这韦妃素来和自己不睦,但在这般重要的场合,公然抢自己的风头,却还是头一遭。
她面上没有半点不悦之色,雍容大度地道:“韦妃肯为本宫分忧,辛苦你了。”
韦妃转头向圣德帝一笑,问道:“陛下,您说,今天的表演,由哪家的千金先开始呢?”
若水不由得对这位韦贵妃暗暗佩服,真是个心机灵巧的聪明人,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却又轻轻一抛,将这皮球扔到了皇帝陛下的手中,让皇后发作不得。
圣德帝看了姚皇后一眼,拈须笑道:“往年都是由皇后安排顺序,今年么……”他略一沉吟。
他目光一扫,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对二人的明争暗斗早就心中有数,开口道:“今年就破一次例,让朕来亲自决定如何?皇后,韦妃,你们意下如何?”
姚皇后和韦妃对视一眼,一齐起身,福身道:“臣妾谨遵陛下圣旨。”
“坐下,坐下,这又是什么旨意了。只不过是朕一时心血来潮,抢了你们俩个的差事罢了。”
听了圣德帝的话,姚皇后心里咯噔一下,韦妃却目光中微现得色。
皇帝这话表面上是不偏不倚,实则,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皇帝的心里向着哪位娘娘。
少女们脸上都现兴奋之色,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每个人都期待皇帝陛下能第一个指到自己。
圣德帝的目光对着下方的少女们看了过去,每个少女都粉面微垂,脸颊带晕,一派端庄自持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若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了回来,看住姚惜惜。
“姚爱卿家的千金,一年不见,不知你的琴技提高得如何?朕记得,去年你的一曲《梅花三弄》,颇有绕梁三日之妙啊。”
皇帝陛下居然第一个挑中的是她!
少女们的目光登时又羡又妒地看向姚惜惜。
姚惜惜兴奋的脸都红了,被皇帝陛下选中第一个表演,这是多大的殊荣!
她又是得意又是不屑地扫了少女们一眼,站起身,福身奏道:“启禀陛下,臣女这一年中苦练琴技,据教臣女琴技的师傅说,臣女的琴技已经青出于而胜于蓝,达到炉火纯青之境。”
听了这话,若水差点把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强自忍住。
这姚惜惜,还真够大言不惭的,她就不懂得“谦虚”二字怎么写吗?
少女们立时发出一阵吃吃地笑声,纷纷用手帕掩着脸来遮挡唇边露出的笑意。
“是么?那朕和在座的诸位,可都有耳福了。姚姑娘,你今日所奏,是何曲子啊?”圣德帝一脸平和地道,丝毫不以为忤。
姚皇后方才听姚惜惜说出了那般轻狂无知的言语,心头气恼之极,但见皇帝并无愠色,慢慢放下心来,知道皇帝这般说话,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姚惜惜,这个丫头被自己宠得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她如此这般难成大器,早晚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启禀陛下,臣女今日所奏之曲,名叫《间关花语》,此曲精妙无比,模拟春日花开,间关鸟语之声,正合今日百花盛开之景,传闻中,此曲奏到妙处,能嗅到淡淡花香,能引来百鸟和鸣。”姚惜惜下巴微昂,得意洋洋地道。
姚皇后脸色一僵,把头扭了开去,看都不想看姚惜惜一眼了。自己在她进宫之前,叮嘱她的言语,她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皇帝陛下只不过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恩宠,立马就让她原形毕露,露出张扬轻狂之态,自己好容易求得圣德帝松口,允了她和恭王殿下的亲事,如今看来,恐怕要成泡影。
若水简直要大笑出声了,从她第一次见姚惜惜时起,她就知道姚惜惜是个绣花枕头:草包!如今看来,她不仅是个草包,还是个蠢蛋!
她用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姚惜惜,今天的百花宴真没白来,这姚惜惜出乖露丑的戏码,看得她很是欢乐。
姚惜惜接过身后太监递过来的凤鸣琴,放在身前案上,对着众少女得意地一扫,目光正对上若水含笑的眼眸。
她一怔,登时大怒,那丑八怪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哪有半点羡慕,满满的全是嘲弄的笑意!
这个丑八怪,有什么资格嘲笑自己?
论琴技,她姚惜惜可以毫无愧色地说,这帝都,她姚惜惜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一个毁了容貌的丑八怪,居然敢瞧不起自己的琴技?
她想起去年百花宴上,自己和这丑八怪展示的都是琴技,明明是自己技高一筹,可这丑八怪仗着美貌,硬是从自己手中夺走了原来属于她姚惜惜的花魁之尊,还夺得了三殿下的心……
今年,她姚惜惜就要把去年丑八怪从她手里拿走的一切,全部夺回来!
想到此处,姚惜惜唇角一勾,对着若水轻蔑一笑,起身,对圣德帝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启禀陛下,臣女一人独奏琴曲,显不出此曲的绝妙之处,所以,臣女斗胆请求陛下,允许柳丞相之女与臣女同奏此曲。”
她这话一出口,殿内参加过去年百花宴的人都是一呆,人人都记得清楚,去年这姚惜惜败于柳若水之手,就是输在琴技之上,今年她居然敢公然向柳若水挑战,莫不是果真像她所说,她的琴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姚惜惜之所以敢胸有成竹地说这番话,自是有她的理由。一来,她相信自己的琴技绝不会输给任何人,二来,她早己打听清楚,这柳若水自从容貌被毁之后,再也没有抚过一次琴弦。
要知道抚琴之道,贵在坚持,若是一日不抚,手势便会变得生疏,故而她每日练琴,必在两个时辰之上,十根手指练得灵活无比。
若水睁着一双明亮无比的眼眸,看着姚惜惜,不得不说,这姚惜惜虽蠢,也有点小聪明,她这一番话,倒真是不大不小地将了若水一军。
她穿越来此,虽然拥有了若水原身的记忆,但原身若水会的那些技艺,她却半点不会。比如抚琴,刺绣,她皆是一窍不通!
圣德帝听了姚惜惜的话,“哦?”了一声,温和的目光看向若水:“柳姑娘,姚姑娘想要和你比试琴技,你可愿意啊?”
若水眨眨眼,看着圣德帝,见他神色甚是和蔼,显然自己只要说出一句“不愿意”,皇帝绝不会勉强自己。
只不过……
她目光闪动,自己可是来打小怪兽的,这姚惜惜不找上自己,自己还要找上她呢,不就是比试技艺吗?岂能难得了她!
若水抬起头来,见许多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了过来,有关切的,讽刺的,嘲弄的,看戏的,也有……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的。
她捉住那看不出意思的目光对视过去,不由得微微一惊,那个目光若有意若无意落在自己脸上的人,居然是一直目中无人,只盯着自己手中酒杯的楚王殿下!
楚王的视线和若水的一碰,在若水还没琢磨出他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轻描淡写地移了开去,又开始盯住他手里那个粉彩杯看个没完。
真是个怪人!
若水心中嘀咕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他看着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好生奇怪。
“怎么?丑……柳姑娘,你要是不敢和我比试,就大声地说一句,我输了!本姑娘也不会为难你,让你在陛下面前献丑了。”
姚惜惜见若水良久不语,以为她心虚胆怯,洋洋自得地说道。
若水看都不看她一眼,对着圣德帝展颜一笑,声音清脆,开口道:“陛下,这琴技吗?去年臣女已经和姚家大小姐比试过了,当时谁输谁赢,想必大家还记得清楚分明,今年再比琴技,未免过于无趣,臣女倒是想了一个有趣的比试法子,陛下可想听听?”
“哦?”圣德帝一捋胡须,眼中多了丝兴味,微笑道:“是什么有趣的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姚惜惜皱着眉,纳闷地看着若水。
这丑八怪果然是怕了自己,不敢和自己比琴技,可没听说这丑八怪还擅长别的技艺啊?难不成是要跟自己比刺绣?
她顿时有点心虚。
只听得若水脆生生地说道:“臣女这个法子,也是受方才姚姑娘的启发,有感而想出来的,姚姑娘所奏的曲名,叫《间关花语》,姚姑娘也说,此曲奏到妙处,能闻到百花的芳香,能引来百鸟的和鸣,故而臣女想和姚姑娘比试一下,看看究竟是谁,能引得百花香,能引来百鸟鸣,陛下,您觉得这法子,可有趣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