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什么?”圣德帝还未出声,姚皇后已经忍不住抢先开口追问道。
她看着姚惜惜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一张娇媚动人的脸蛋肿得像猪头一样,心里又气又痛,满肚子的火不知道该往哪儿发。
若水淡淡地道:“只不过姚姑娘中的蜂毒过多,只服食蜂蜜恐怕无法解毒,尤其是姚姑娘那一张脸……若要完全恢复容貌,臣女倒是凑巧知道一个良方。”
姚皇后被若水说得一阵心惊胆颤,侄女的那张脸,是她笼络住三殿下最重要的武器,若是毁了,那她这颗棋子,也就不中用了。
“快说,是何良方?”姚皇后纵然神情庄肃,也掩不住语气中的急躁之意。
“这个法子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恐怕姚姑娘受不住那样的气味。”若水歪头看了看姚惜惜,姚惜惜的眼皮高高肿起,像个核桃一样,正一脸怨毒地瞪着自己。
她几不可察地对着姚惜惜勾唇一笑,姚惜惜浑身一个哆嗦,大声叫道:“皇后娘娘,我不用那丑八怪说的法子!就是她要害我,她想让我变成和她一样的丑八怪!”
她全身又痛又痒,尤其脸上,更是火烧火燎一般,纵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容貌一定是可怖之极。
“什么气味不气味的,只要能治得了伤,就是好法子,柳姑娘,你不要理会她胡言乱语,快告诉本宫。”姚皇后瞪了姚惜惜一眼,目光中露出警示之意。
姚惜惜登时醒悟,自己这样大吵大嚷的丑怪模样,岂不全落入恭王殿下眼中?她一下子后悔莫及,把头埋得低低的,只恨不得地上马上裂开一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启禀皇后娘娘,这法子就是取这湖底的烂泥,和着捣烂的荷叶,再添加蜂蜜,敷在姚姑娘的脸上,只须敷上半个时辰,姚姑娘一定会肿毒全消,恢复容貌。”若水侃侃言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姚皇后似信非信,犹疑道:“果真?”
姚惜惜再也忍耐不住,叫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女不用她的法子!她……她一定是在想法子害我……”
“惜惜,住口!”姚皇后眉头一皱,打断了她的叫嚷,转头对若水道:“柳姑娘,你可敢保证,半个时辰之后,姚姑娘定会恢复容貌?”
“只要姚姑娘愿意用这湖泥敷面,臣女自然保证。”
“好,”姚皇后转头吩咐左右,“你们就照柳姑娘所言,去取湖泥,给姚姑娘敷脸。”
“是,皇后娘娘。”姚皇后身边的管事太监答应一声,不敢怠慢,带着人匆匆去湖里挖泥去了。
姚惜惜从眼角缝里怨毒地看着若水,姚皇后不知,她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柳若水对自己怎会有这样的好心,她这是想着法儿来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可是皇后娘娘偏偏听了她的话,真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亲侄女!姚惜惜满腹委屈。
不多时,湖泥取回,姚皇后又令人捣烂了荷叶,加上蜂蜜,送到姚惜惜面前,宫女走上一步,取过一块湖泥膏,准备往姚惜惜脸上敷。
那湖泥腥臭扑鼻,姚惜惜几欲作呕,她想要不敷,被姚皇后威严的目光一扫,吓得不敢作声,只好紧紧闭上嘴巴,任那宫女把自己的脸蛋用臭泥巴糊得满满当当。
她身周的少女们早己远远避开,一个个用手掩了鼻子,看着她涂满了黑泥的丑怪模样,又是嫌恶,又是好笑。
少女们看着姚惜惜身上那条灿烂华美的衣裙,刺绣的九只栩栩如生的孔雀,都暗道真是活生生的讽刺,这姚惜惜哪里还是初进宫时,那副趾高气昂的孔雀模样,现在的她,分明就是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光秃秃的母鸡!
君天翔的目光往姚惜惜脸上极快地瞟了一眼,就迅速转了开去,他现在对姚惜惜真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了。
以前,她还有一张漂亮可人的脸蛋,加上有皇后在背后撑腰,在帝都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大家闺秀,身份模样倒也和他相配,再加上皇后……他倒的确动过娶她为正妃的念头。
可现在的姚惜惜,竟然在众目睽睽的百花宴上出尽了丑态,简直把人丢到了姥姥家,声誉扫地,名声尽毁,他君天翔要是娶个这样的女子当恭王正妃,岂不是被天下的百姓当成了笑柄?
万万不能!
倒是那柳若水,方才惊人一舞,引动彩蝶翩飞,自己都看得入了迷,且看父皇对她更是和颜悦色,颇有另眼相待之意,倒不如……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若水,心中盘算着念头。
孟依云将嘴巴凑在若水的耳边,悄声相询:“柳妹妹,你这湖泥之法,可当真奏效?你要整治那姚惜惜,可别因此得罪了皇后娘娘。”
她声音细如蚊蝇,唯恐被旁人听了去,若水暗暗感激,也不说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孟依云看着她目光露出狡黠之意,不禁摇头,暗道这柳妹妹也实在是顽皮。
这湖泥敷面的法子果真有效,臭泥一糊上脸,姚惜惜就觉得颜面一阵清凉,火辣辣的剧痛大大减轻。
这法子虽然见效,姚惜惜自然不会去感激若水,反而把若水越发恨得狠了。
若水懒得理会她,这姚惜惜受了今天的教训,要是再敢来惹她,她就不会让她只是被蜜蜂蜇这般好过了。
若水的目光落在圣德帝面前的御案之上,那上面堆着的,是厚厚的一大叠银票和数十件珍珠宝贝。她的眼珠转了转,站起身来,朗声道:“陛下,臣女有一不情之请,请陛下成全。”
“你又有不情之请?说来听听。”圣德帝对她颜色甚和,笑眯眯地。
“臣女想请陛下为臣女和姚大小姐的比试做个评判,谁赢谁输,请陛下裁夺。”
圣德帝见若水的眼珠子直往自己的御案上瞟,心里暗暗好笑,这小姑娘实在是太有趣了,这是在找自己要钱来了!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是个小财迷。
他故意瞪着眼:“怎么?你怕朕贪了你的东西不成?”
皇帝身后的大太监德喜公公暗自一咂舌,心道,陛下居然跟人家小姑娘开起玩笑来,这是多少年都不曾出现过的事啊,可当真是新鲜!
若水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臣女懂了,陛下之意是臣女赢了,这些东西,就是臣女的了。”
圣德帝对她的聪慧伶俐更是喜爱,转头对着韦贵妃笑道:“你瞧,人家小姑娘居然不相信朕,巴巴地跟朕讨东西呢。”
韦贵妃一双妙目在若水脸上一转,抿嘴笑道:“陛下,您就别逗人家着急了,赶紧把人家赢的东西送过去吧。”向姚皇后轻轻一瞥,指着自己桌上的串珠钗,道:“德喜,别忘了还有皇后娘娘的暖玉镯,和本宫的凤尾珠钗,一并给柳姑娘送了过去。”
姚皇后暗中咬了咬牙,看着那只自己戴了足有四十余年的暖玉镯,心中万般不舍,脸上却故作大方道:“还是韦妃细心,本宫这只暖玉手镯,就送于柳姑娘添妆用吧,柳姑娘,你可千万莫要嫌弃啊!”
姚皇后和韦贵妃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明讽暗刺,若水岂能听不出来,她原本不想搀和进二人之间的斗争,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她站起身,走到殿中心,对着姚皇后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女有一不情之请,希望皇后娘娘能够答允。”
“什么?你又有不情之请?”圣德帝失笑道。
“说吧,本宫听着。”姚皇后神态一片祥和,乍一看,倒真有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
可实际上……
若水看得再明白不过,在自己跳舞的时候,这位皇后娘娘眼中迸出的杀机,浓烈无比,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来个瓶碰瓶,碗碰碗,用不着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皇后爱演戏,可她不乐意奉陪。
“臣女想借花献佛,将皇后娘娘赐给臣女的这只玉镯,转送给……”若水的眼珠一转,对着韦贵妃行了一礼,道:“转送给贵妃娘娘。臣女觉得,贵妃娘娘风姿高雅,气度雍容,配上这只皇后娘娘赏赐的玉镯,正是相得益彰。”
若水此言一出,饶是姚皇后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勃然变色,她强自忍住心头怒火,勉强挤出一个算不上笑的笑容来,淡淡地道,“柳姑娘目光如炬,这只玉镯,当真是再配韦妃不过了。”
她这般脸色铁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落在若水和韦贵妃二人的眼中,都是心中大爽。
韦贵妃看着若水,心中很是好奇,这小姑娘的胆子当真不小。
她公然将皇后赏赐的玉镯送给自己,明摆着是在讨好拉拢自己,实则是……她在狠狠地打姚皇后的脸!
她不由得笑吟吟地看过去,心道,姚皇后啊姚皇后,你当人人都是我这般好欺负?你这次,可是惹到一只炸了毛的小刺猬,这小姑娘看着柔弱,却全身都长满了刺,不一留神,就会被她刺得鲜血淋漓。
小姑娘既然如此捧自己的场,自己自然笑纳,当下笑道:“柳姑娘,你这张小嘴儿可真甜,这话叫本宫听了,心里真是舒服。”
说完抿着嘴唇,和若水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