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落湘谷最近的镇子名为黑白镇,据说,这镇子里一半人是侠道热肠,一半人是恶贯满盈,两拨人各据一半地方过活,白日里秋毫无犯,晚上各报各仇,倒也相安无事。
在这个镇子里不存在所谓的中立者,要在这待着,就得选一边,左边为黑,右边为白,中间是过路的大道,泾渭分明。
关西白以为我会选右边,毕竟上一世就是这样,所以当她看见我径直走向左边时,不由得呆在原地,直到左边欢呼声震天响才反应过来,相对的,右边安静如鸡,宛如石化。
“给钱给钱,老娘就说郑真人会选右边吧。”
一个把袖口撸到胳膊的女子满脸堆笑,摇头晃脑,大手一揽,把桌上的灵石全拨到自己身边来。
“骟牠爹的,真人,你怎么想的呀!”
一尖嘴猴腮的魔修抱头痛哭起来,显然输掉了不少灵石。
“赌赌赌,就知道赌,还不迎客去。”
一貌美女子冷眉倒竖,在柜台边不停拨弄算盘,见那魔修小二还不动,一根筷子直接飞出插脑门上了。
“你把我风九弄死了,可没第二个人愿意给你当小二使。”
风九哎哟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走到我面前,一摸后脑勺还腾腾往外冒血。
“真人是住店还是打尖啊?”
凤九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伤口也不处理,拔了筷子由它汩汩往外冒血,没一会儿领子都湿透了,牠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笑,这场景着实瘆得慌,旁边人见了生怕脏了衣服,赶紧让了一大块空地出来。
“住店。”
我面色平静,就跟没看到一样,周围人见了又是一阵爆笑。
先前那赢钱的女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边大力拍桌边笑道:“小九九,你收了这套吧,真人可不会被你小子吓到。”
柜台边的女子一脸严峻盯着拍桌的女子:“力气收着点,这三个月你都拍坏我四张桌子了。”
“给你钱,给你钱。”
女子笑容灿烂,一下起身凑到冷脸女子面前,挨得极近,在对方生气推开前自己先退开了,把赢来的赌钱分出一半放在柜台上,指着说这是拍坏的桌子跟房钱。
接着又将剩下的一半整整齐齐码到柜台另一边,一本正经说道:“这是我的嫁妆,你收不收?”
这话一出口,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三月前,黑白镇来了个死皮赖脸的女子,叫做什么辛凃的,吵吵囔囔地说要嫁给黑/道的客栈美人掌柜苍伏,刚开始辛凃上门一次就被赶一次,后来身上钱财挥霍完了没地去,苍伏掌柜才没赶人。
起初大家当笑话看,可见掌柜的这态度谁还敢笑话,要说这两人没点故事,谁信啊,赌局都开到客栈里了人掌柜的都不管,这还是从前那心狠手辣,冷面无情,一下不爽就杀人的苍伏吗?
一时之间大家都凑过来看热闹了,给黑白镇增添了不少乐趣。
这下所有风头都被辛凃抢了,哪还有人看小二风九汩汩留血的后脑勺,哪还有人在意不选白道选黑/道的郑真人啊。
关西白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场景,见我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嘴角也轻微上扬,我高兴,她也高兴。
美人掌柜挑眉看了眼面前这个死皮赖脸的女子,没说什么,不想对方一着急竟然直接把小山似的灵石往自己怀里堆,这下眉眼耷拉下来了,愠怒道:“脏!”
“脏什么?”不想辛凃声音更大,一下恶狠狠盯着一旁的风九,“你家掌柜说你的钱脏,你说,脏不脏?”
“灵石自然是脏……不脏的。”
见对方那凶狠的眼神,凤九赶忙转了话头,自讨没趣,抬手一挥把后脑勺的血止了,顺带连衣领子都变得干干净净的。
“你看,牠说不脏。”辛凃仰着脖子,理直气壮地接着说道,“你说我家钱脏,我把那强盗老子爹的钱全散出去了,连路费都没剩半点,就差沿街讨饭要到这破镇子来了。这是我凭本事赢来的钱,怎么就脏了。”
大家都是竖直了耳朵听八卦,看来魔修魔族与普通人也没有太大分别。
“你说郑真人选了黑/道,就答应娶我,我知道这是敷衍我的话,大家伙儿没一个信的,可我信,我不仅信,我还赢了。”
辛凃说着说着眼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还得强忍着,生怕落了气势。
“郑真人能弃白入黑,我辛凃怎么就不能弃黑入白了,管你黑的白的,你说哪边我就反水到哪边。”
怎么还有我的事,我继续装沉默,努力降低存在感,辛凃确实是个普通人无疑,一介凡人赶路来黑白镇,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今天她若是去了白道那边,你又有什么说法?”
苍伏自认棋差一着,谁能想到我还真就来了她这边,大概觉得我有毛病,没忍住白了我一眼。
我是谁啊,还能怕白眼吗,当然是继续津津有味地看啊。
辛凃听到这句话彻底怒了,两手挥舞,声音高亢:“还说个屁啊,我直接抢抢抢抢抢,老娘担惊受怕来了这,又受这鸟气待了三个月,还搁这说服打动呢,我有病啊!”
还好,看来上一世不会因为我误了一桩好姻缘。
“要么我嫁你,要么你嫁我,二挑一吧,管你是嫁是娶,只要在一块,咋样都成。”
辛凃面上故作凶狠,内里其实慌到不行,她就一普通人,苍伏是妖,随便一挥手就倒地了,还抢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