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修又揉了揉沈音音的头发,“丫头聪明啊,换我可能也这么干。”
沈音音知道陆绍修这么说是在安慰她,她越发难过,眼睛都红了,“我就在想,要不是我捣乱,他可能就不会去澄州,不会跟别人打架,今天这事也不会发生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拧巴,固执,钻牛角尖,自己给自己设套,钻进去就不出来。
陆绍修在车里翻了翻,找出一颗巧克力,剥开糖纸喂给她。
“行了别哭,我跟你说,这事你算是歪打正着了。”
“什么意思?”沈音音吮着巧克力,眼神困惑。
这事陆绍修本来不想说,但眼下小朋友冲他红眼睛呢,他看了眼表,就这么把车横在院子里,简单跟她讲了讲。
沈音音听得眼睛都睁大了,半天说不出话。
“所以,明白了?其实我妈肯定要带陆决走的,你那就是走个形式,否则以那小子当时的状态,留下来,只怕要跟老陆天天在家打架。”
沈音音眼睛更红了。
陆绍修又看了眼表:“明白了就上去写作业,耽误我约会以后你就没礼物了。”
没礼物就没礼物,她知道陆绍修只是在吓唬她。
“那个,绍修哥哥……你能不能,送我到陆决那儿去?”她双手合十,“拜托了!”
“去干嘛?”
沈音音心想:去哄哄他咯。
谁说男孩子不能哄的,男孩子也是人啊,说不定哄一哄,他就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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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绍修到底磨不过沈音音的死缠烂打撒娇大法,一轰油门,把人送到了目的地。
“往巷子里走,有个没名字的烧烤店,他就在里面,”陆绍修问,“要不要我送你?”
沈音音背上书包跑得飞快:“不用,你去约会吧!”
一下就钻进巷子里了。
“……”陆绍修此刻唯一的感想就是:女人就是难缠。
还得赶着去哄另一个女人。
这儿是十七中,上回她来过这里,地形虽然复杂,但这时候天还没黑,她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
走进小院前,沈音音还有些踟蹰。
陆决会不会还在生气?
她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会不会更生气?会不会把她赶走?
想到陆决发火的样子,沈音音有些发怵,正在徘徊,严东却已经发现她。
“嘿,小妹妹,是你啊!进来进来,站那儿干嘛?”
严东嗓门大,正蹲在地上串串,说话自带扩音效果,几道目光齐刷刷朝她而来。
沈音音不得不进去,“你好,我是来……”
“找陆决的吧?”严东指指楼上,义愤填膺道,“快把那小子弄走,在这白吃白喝的,还给我脸色看。”
沈音音哭笑不得。
她看了眼楼上。
这是个小院子,带一栋两层高的自建房,楼上有一间关着窗户,沈音音平白感觉陆决就在那里。
“他在干嘛?”
严东耸肩:“不知道,在睡觉吧。”
这才几点就睡觉……
沈音音越想越不对,背着书包就上楼去,走到那扇门前,严东喊了句:“就这个。”
她敲门,没人理。
里头死气沉沉的,听不到声音。
打他电话,还是跟这个礼拜的一样,关机。
沈音音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拖黑了?
她不服气,再敲,还是死都不理,也不开门,这让沈音音非常挫败。
这时候,严东上楼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羊肉串,小声说,“来,跟哥下来,哥有办法,保准管用。”
沈音音眨眨眼睛。
严东拽着她下楼,边走边大声喊:“小妹妹,来了就是客,今天哥请你,吃个痛快,不醉不休!”
啊?这是什么办法啊……
沈音音一头雾水,被严东按在椅子上坐下。
不出半个小时,烧烤一盘一盘的上来,肉串、肉筋、脆骨,还有她最爱的烤鸡爪和烤藕片。
“吃!吃完还有!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吃完,就是不给我严东面子,”他又拿来一箱酒,抽出几瓶大力砸在桌上,“喝!咱俩今天把这箱干完!”
那嗓门,震得她耳膜生疼,像是故意吼给谁听。
沈音音抱着她的兔子书包,瑟缩着说:“我不会喝酒……”
“做个样子,喝一点就成,哥心里有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严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楼上。
沈音音大概懂他意思了。
她不确定这办法能奏效,但烧烤那么香,吃一点填肚子也好,口也渴了,这里又热,喝一点点……应该没事。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教做人。
抱着“试一试”“无所谓”的态度做事,大半是要被打脸的。
沈音音吃着喝着聊着,慢慢就刹不住车了,再加上严东太能侃,劝酒于无形,自己喝高兴了,就什么也顾不上。
一个字,喝!
沈音音自打听陆绍修说了那件事,心里就不是滋味,越喝就越想,越想就越喝。
酒精能放大情绪,那件事就像按了重播键,不断播放。
旁边人的动作都像是慢镜头,声音也没有实感。
严东在说:“我跟那小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小时候住在他爷爷院子旁边,你知道他爷爷吧……”
沈音音迟钝地点头,知道。
那是个外表凶巴巴,实际上很慈祥的老人。
陆绍修说,陆爷爷年轻时就是军人,后来在战场上被打伤了手,依旧满腔热血,后来生了陆显文,也送他去当了兵,想让他就在部队里发展。
接过陆显文瞒着陆爷爷转业回来,下海做生意去了。
陆爷爷为人固执,一向讨厌资本家,就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俩父子不和,十多年不说话。
后来陆决出生,陆显文和郑芷如正在事业上升期,就把孩子放到陆爷爷那里养。
“公平地讲,爸妈确实没带过陆决,他心里有气,从小就记仇。”这是陆绍修的原话。
沈音音说:“可……这也不至于啊。”
对,要是不发生后来那些事,的确不至于。
陆决在陆爷爷家平安长到六岁,陆显文和郑芷如在这时候,决定把孩子带回家。
陆决死倔着不肯走,舍不得相依为命的爷爷,但小孩哪里拗得过大人?
那时候郑芷如哄他,以后还能到爷爷这儿来玩,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没人想到,就在那天晚上,陆爷爷突发心脏病,倒在地上,直到第三天才被邻居发现。
这件事就成为陆决的心结。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父母带走,或许爷爷倒下的时候,就不至于孤立无援。
后来,陆显文和郑阿姨的生意越做越大,更没时间管孩子,只能请保姆来照顾他。
陆决的叛逆在那时就初具雏形,他赶走了一个又一个保姆,最后只有魏阿姨一个人留了下来。
不是因为陆决对魏阿姨有多满意,只是他渐渐从叛逆进入冷漠期,连折腾都懒得折腾,自我隔离。
陆绍修安慰她说,那件事不是她的错。
沈音音却越想越难过。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太过分了。
曾经以为是大魔王的敌对生物,一朝发现,他其实是个小可怜。
喝!唯有一醉解千愁!
沈音音连有人在她身后默默站了三分钟都没发现,直到她手里的酒被抢下来。
她迷茫着回过头,看见陆决,愣了一秒,然后冲他傻笑。
陆决阴测测地:“胆肥了?还敢喝酒是吧?”
沈音音心虚,指着严东:“他叫我喝的!”
再一看,严东见势不妙,早趴桌上装晕了,呼噜震天响,假得不行。
“起来,”陆决不由分说,将沈音音拉起来,把她肩上滑下来的兔子书包拎自己手里,一脸嫌弃,“敢喝酒,我看你是欠收拾。”
沈音音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
路上还被绊了一下,陆决不耐烦,回头还要骂她,一见小姑娘红着眼睛,咬着嘴唇,一头长卷发也乱了,一副他再骂一句她就敢原地痛哭的模样。
他心里梗了一下,只好把那股邪火压下去。
“站着别动,动一下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陆决凶巴巴地恐吓她,然后蹲下来。
沈音音纳闷,不懂他要做什么。
她吓一跳,以为他真要把自己扛起来喂狼,再低头一看,重了影也依然俊朗的少年,正在给她系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