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浩带领平西军和平夏军赶到绥州城附近时,绥州保卫战已经整整进行了的一个月的时间。
其实麟州城距离绥州城只有不到四百里,钟浩他们路上的行军只走了五天。
之所以钟浩带领的平西军和平夏军在绥州保卫战一个月之后才到达绥州战场附近,主要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不便。在纯靠马力人力的年代,绥州的战况传到东京,朝廷做出决断,然后朝廷的旨意传达到太原,太原的命令传到麟州已是近二十天。
钟浩他们接到命令已是二十天后了,在加上开拔之前的准备需要几天的功夫,钟浩能够带领平西军和平夏军能够在一个月的时间赶到绥州附近,已是非常负责任的速度了。
一路上平西军的斥候探马不停的往返传递战场的信息,越到绥州附近探马的频次越多,行军打仗这探马斥候是非常重要的。在没有通讯工具的年代,这是了解战场形势的唯一手段。
探马斥候探知到消息都汇集到钟浩的中军,然后他跟平西军的指挥使郑涛、平夏军指挥使钟成一起参考。
据探马回报永兴军路的各路援军共计有两万大军,如今已经全部集结在怀宁寨附近,等着钟浩他们这些河东路援军到来,以便协同作战。至于具体作战策略,需要等钟浩他们到来后,再具体协商定夺。
钟浩的部队走到绥州城西三十里的米合寨便停下了,为防止夏军来袭,他们全部进驻米合寨里。同时放出一路传令兵,去怀宁寨的告知永兴路援军,并听取他们的作战意见,以便协同作战。
…………
秋风瑟瑟,残月如钩,洒落一地的凄凉。
绥州城白天的惨烈攻防战终于随着夜晚的到来,而暂时的终止了。
绥州城的城墙上还残留着白天被抛石机砸出的大坑,城墙的下面残留下一巨巨残破的尸体,这些无不都在无言的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但是现在却没有任何人去想这些事情,无论攻城的士兵,还是守城的士兵,都抓紧在这短暂的夜晚休息,因为明天的战斗或许会更加激烈。
…………
绥州城下,左厢神勇军司的中军帅帐里,一支松明油火把插在角落,火光被牛皮帐外的秋风吹过,忽明忽暗。
左厢神勇军司都统军细封亮正愁眉紧锁的坐在帅案后边,凝神思索。
一个月前,当他率领着自己军司的五万大军来到绥州城下时,本以为这座残破的城池指日可破,自己的夺城之功唾手可得呢!
当时他见到绥州城城墙残破不堪,城外连护城河和壕沟都没有挖掘,拒马和鹿角等一概没有。他觉得他手下的党项战士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很快便能杀到绥州城里,砍下那些宋军的人头。
没想到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他手下的党项战士已经损失了将近一万了,还没拿下这座看似摇摇欲坠的城池。
当看到自己手下的党项战士在城墙上的弓箭手射击下,在檑木滚石的砸击下,在宋军的枪捅刀砍下,一个个变成倒卧血泊、永远也不会再爬起来的死尸时,他的心在颤抖、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细封部赖以生存的资本啊!
细封亮出身党项细封部,是党项人最古老的八大部之一。在党项羌人的扩展发展中,他的部族并没有像拓跋氏和野利氏族那样发展壮大,反而渐渐在大夏国边缘化。
但细封亮依旧以自己身为细封部的部民为荣,因为他们是最悠久的党项部落。
如今,细封亮不仅是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都统军,还是细封氏的族长。他手底下的这五万党项士兵,是他们部落的所有能战之士,损失一个,就少一个,不会再有补充。因为他们的部落所有的壮丁都在这里了。
本想能够轻易的打下绥州城,为自己的军司挣一份功劳,也为自己的部落添一份荣光,却没想到却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而且即便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依然没有打下绥州城。
眼看着宋军援军越来越多,细封亮脸色越来越难看。现在他恨死石州祥祐军司的都统军费里了。明明离得绥州如此近,却不赶过来帮一把。这祥祐军司原本的驻地就是绥州,后来才北迁至石州。
细封亮已经数次传讯希望石州祥佑军司前来助战,却没有得到石州祥佑军司都统军费里的任何回信儿。他心中暗暗发誓,此间事了,一定不会跟费里善罢甘休。
但是眼前的情况,细封亮也别无它法,只能咬牙硬挺了。
明天让自己亲兵队带头攻城,尽快拿下这该死的城池吧,细封亮恨恨的想道。
在细封亮心里实在是对大宋的野战能力有些轻看,还真没把来援的这些宋军看到眼里。来了几万援兵又怎样,难道敢跟我这四万多大军摆开野战对冲?老子巴不得你们这样干呢。到时也不用非得啃绥州这块硬骨头了,击溃这几万援军也是大功。到时带着这功劳会弥陀洞,也是不错的选择。
…………
银色的月辉照在残破的绥州城城墙上,有些清冷,在城墙的兵洞里睡觉的士兵们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襟。
又撑过了一天……
种谔站在南面城墙的城头上,扶着身旁的一个残破箭垛眺望远方。
残破的垛口似乎在无声诉说这场战斗的惨烈,本来四四方方的城垛以及被砸得很是圆润,实际上城墙上已经没有几个城垛了,种谔扶着的这个城垛算是保存最完整的。
自从一个月前左厢神勇军司的大军围城,城内便断了跟外界的联系。如今绥州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他对能否撑到援军来并没有信心。对于大宋朝廷的办事效率,种谔只能摇头苦笑。
种谔心里隐隐有一丝丝后悔,他迫降嵬名山部落、夺回绥州城的举动,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他没想到引起夏人这么强烈的反弹。
不过种谔到底是心性坚韧之辈,这一丝后悔之念只是一闪,便被他抛之脑后。
种谔暗暗想道:绥州城一定要坚守下去,虽然朝廷的兵马未必一定能及时来援,但是自己在清涧城的兄弟种诊,在原州城坐镇兄长种古一定会有所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