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的猜测并非毫无道理,因为之前不管是贾诩还是锦衣卫,都可以认定刘先并没有与其他诸侯有任何的联系。
也就是说,有至少七八成的可能,这刘先是被冤枉的。而要说冤枉刘先,谁的嫌疑最大,或者说搬到刘先对谁最有利,不需要想,第一号嫌疑犯一定是
张扬。
但别人不清楚,张扬自己却清楚,他没干这事。除掉他之外,最有嫌疑的就是被他赋予极大权利的贾诩,再没有第二人。
当然,田丰、刘伯温、钟繇等人未必没有嫌疑,毕竟这个栽赃嫁祸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哪怕再不通阴谋诡计,想出这个计策也不难。但张扬依旧把目光
锁定在贾诩的身上,原因也简单,刘伯温、田丰等人不会自作主张,哪怕真要这么做,也一定会在事前向他禀报。
能够不惊动他便出手的,只有贾诩一人。
这倒不是说刘伯温等人不如贾诩受信任,而是张扬把此事全权交代给了贾诩,所以有先斩后奏权利的也只有贾诩,旁人哪怕有什么谋划,也得提前来找
他商量。
“去看看。”
张扬缓缓开口,倒不是不信任贾诩,他只是有些不放心毌丘兴,这位汉室老臣的资格老,名望重,别说贾诩,哪怕张扬亲自出面,这位老臣都不一定会
卖他面子。
张扬不清楚贾诩是用了什么手段能请出这位老臣,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情况再说。
片刻之后,晋王府仪门大开,二三百骑浩浩荡荡向着廷尉府衙的方向纵马而去。
而此时此刻,廷尉府衙之前也并不平静。
目前晋阳的皇室之中,论血缘远近,父辈名望,刘和都是首屈一指的第一人。
刘虞当年就是刘宏的皇叔,甚至许攸等人还动过废黜刘宏,立刘虞为帝的心思,足以证明刘虞血统的纯正。
而刘和作为刘虞之子,同样也是刘辩的皇叔,而且还是刘辩亲口承认的唯一一个。
像刘宠、刘放等人,只论辈分的话,同样是刘辩的长辈,但无奈的是,经过刘氏子孙四百年来努力地繁衍生息,他们和皇室的关系其实很疏远。若非如
今天下动荡,大汉岌岌可危,像他们这种人,整个大汉不知道有多少,根本不会有他们的出头之地。
所以,晋阳的皇室是以皇叔刘和为首。
若是在太平时节,或者说皇权鼎盛的时期,只是皇叔这个称呼便足以吓退不少人。但如今却不同,汉室说上一句衰微到了极点绝对不过分,别说皇叔,
哪怕是晋阳的刘辩和许昌的刘协,只要手中没有兵权,谁会高看几分?
最多不过是在表面上尊敬一下,还想要再多,谁搭理你?
刘和不是天子,手中没有兵权,甚至就连那个皇叔的名头都是刘辩赠予的,所以他甚至连让人表面客套的机会都没有。
可问题是,很多人根本无法看清自己的处境,而刘和便是其中的典型。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张扬有杀父之仇,但从幽州牧之子的锦衣玉食,变成在公孙瓒、袁绍等人麾下寄人篱下,仿佛丧家之犬般的生活让他无法忍受,于
是乎,他硬着头皮来到了晋阳。
其实不只是刘和,很多汉室宗亲,比如刘放、刘宠等人都是这个心思,他们或许没有刘和之前的权势,但他们却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不甘寂寞。
所以在张扬实力迅速膨胀,刘辩俨然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天下之时,他们觉得汉室将要重新崛起。
当然,如何崛起,崛起的功劳是谁的,他们不关心,他们只知道,在这个刘氏子孙凋零的年头,汉室崛起意味着他们这些存活下来的刘氏子孙应该获得
不小的权利。
于是乎,在权势的引诱之下,他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汇聚到了晋阳。
但是,真当他们抵达晋阳之后,却猛然发现,除了一个屁用没有的头衔之外,他们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还比不上晋阳城中一个普通的小吏。
就比如刘和,他来晋阳之后被封的官职为宗正,这个官职不低,九卿之一,但权利却小的可怕。宗正这个职务,只存在于皇家之中,说白了,他的职责
就是负责整理皇家的户籍。一般来说,宗室若是犯罪,只要不是谋逆这等大罪,不管是廷尉还是大理寺,都没有审判和处置的权利,而应该交由宗正来
决断。也就是说,宗正这个职位,更像是一个家族的族长。
若是放在承平时节,宗正的职位绝对可以让刘和满意,但现在...晋阳城里姓刘的就那么大猫小猫三两只,他去管谁?
最重要的是,别说是他们,哪怕是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刘辩同样没什么权利。
晋阳,乃至整个北汉,所有人都清楚晋王之令不能违背,但基本没人知道圣旨是个什么东西。
这在刘和等人看来,绝对是无法容忍的,在他们看来,造成这一切的所有罪魁祸首都是张扬,更别说刘和还和张扬有仇,于是乎,之前针对张扬的一幕
幕也就不奇怪了。
看着面前一面肃容的毌丘兴,刘和沉声道:“毌丘大人,刘先为皇室子孙,无真凭实据,你凭甚将其缉拿?”
毌丘兴没给刘和好脸色,别说是刘和,哪怕是他老子刘虞亲自前来,也不敢在他面前如此摆谱,区区一个小辈也敢如此嚣张?
“谁跟皇叔说本官无凭无据的?老夫得到了密报,刘先私通逆贼,有谋逆之嫌,这才率人前将其缉拿。”
刘宠双目一寒,问道:“敢问是何人密报?”
毌丘兴摇头道:“此事事关机密,恕老夫不能相告。”
刘宠被咽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地便向腰间的长剑摸去,却不想刘和突然伸手把他拦下。
如今刘先已经被抓,不论他有没有罪,但只要刘宠动手,那他的罪责肯定逃不过去,他刘宠是个武夫,刘和可不傻。
“就算如此,刘先为高祖子孙,理应由我这个宗正来处置,还请毌丘大人将刘先交出来,是否谋逆,和自然会在审问之后,给出一个交代。”
毌丘兴摇摇头,并不准备退让,直言道:“若刘先大人所犯为一般之事,老夫确实无权处置,但事关谋逆,哪怕高祖子孙也不可例外。况且老夫确实从
刘先书房的密室之中搜出了其与逆贼刘景升之间的来往书信,其中不乏大逆不道之言。不仅辱及晋王,甚至还有关当今陛下。所以恕老夫不能从命,至
于刘先是否为人所陷害,此事老夫定当调查清楚,给陛下和诸位一个交代。但在此之前,刘先大人怕是得先委屈一二了。”
这话...说得没有一点毛病,刘表虽然也是汉室宗亲,但他承认的是许昌的刘协,而并非刘辩,刘和要是敢说刘表不是逆贼,那别说张扬,刘辩都不会
放过他。
所以哪怕刘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但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可要是让他就这么退走,他又甘心。
刘先倒还罢了,虽说是宗室之中唯一担任实权官职,手中有兵之人,但八百人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真正让刘和在意的其实是周不疑,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俨然已经成为了这群刘氏子弟的智囊,他这被抓不要紧,刘和等人顿时如同失去了大脑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毌丘兴似乎有些不忍,开口道:“皇叔放心便是,老夫定然不会冤枉刘先大人,若是证实有人栽赃,那老夫定当亲自与诸位赔罪。但若是确有其事的话
,那老夫也断然不会徇私枉法。”
刘和心头一动,轻声开口道:“老大人的人品,和自然信得过,但刘先好歹为汉室宗亲,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如先将其家人放出来,如何?那两个孩
子一个不过十五岁,一个不过九岁,能知道什么?”
毌丘兴摇了摇头,道:“怕是不行,谋逆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哪怕刘先为宗室亦不能例外。在刘先的罪名洗清之前,他的家眷将会由刑部看护。不过
皇叔请放心,刘先的家眷并未被关在大牢之中。”
刘和嘴角抽搐了两下,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毌丘兴的人品容不得他质疑,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清楚,毌丘兴是因为刘辩的征辟才出仕
,若说他和张扬不清不楚,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就在此时,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响起,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抹白发在大军之中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