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立于堂下的蒋干,袁绍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谁都清楚,如今不管是许昌的刘协还是晋阳的刘辩都是傀儡,但以袁绍四世三公的身份,以及他高傲的姿态,自然不愿意承认曹操,或者说是不愿意见
到曹操官位还在他之上,所以他开口只问皇帝,而不问曹操。
蒋干开口道:“回大将军,陛下有言,张扬挟持弘农王,乃是国贼,公孙瓒相助张扬,亦为国贼,大将军讨之可也。只是兖州不比冀州,丞相特命干带
来十车粮草,聊表心意。”
袁绍笑道:“孟德还是如以往一般小气,如此怎能成就大事?”
蒋干一脸肃容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如今天分纷乱,兖州疲敝,天下诸侯心存汉室者寥寥无几,丞相力迎陛下于许昌,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不得不小
心翼翼,如履薄冰,大将军以为然否?”
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哪怕袁绍再桀骜也不敢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大放厥词。
“是绍孟浪了,不知先生此来,孟德可有话要带给我?”
蒋干点头道:“丞相在干来之前曾有言道:大将军与丞相乃是总角之交,情义非寻常人可比,如今天下纷乱,张扬实力强劲,又对汉室无丝毫敬畏之心
,乃是真正的国贼,还望大将军为国除贼,至于之后之事,丞相与大将军各凭本事。”
袁绍笑道:“请先生回去之后转告孟德,就说他的心意本将已经明了,让其安心便是。若是今年无灾无难,待秋收之后,本将会调一批粮草前往许昌奉
于陛下。”
“干代陛下、丞相多谢大将军慷慨解囊,大将军果然汉室忠臣,干佩服,若无他事,干这便返回兖州向陛下和丞相复命了。”
“先生自便就是,公则代我送送先生。”
待郭图和蒋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袁绍大笑不止。淳于琼不忿道:“阿瞒还是如此吝啬,区区十车粮车,他也不嫌丢人。”
淳于琼当年在洛阳的时候和袁绍、曹操等人都是好友,否则的话他也不敢直呼曹操的小名。
袁绍止住笑声,开口道:“这才是孟德的性格啊,若是他不送来粮草,或是送来大批粮草,我反而要担心他另有所图。”
许攸同样笑道:“主公,丞相让我等安心攻伐幽州,无需有后顾之忧。”
“没错。”袁绍点头道:“让大军动起来吧,命巨鹿的文丑、吕旷、吕翔等人率军北上,汇合屯于河间郡的颜良之后,进攻范阳,直扑蓟县。”
“此计不妥。”沮授出班道:“还请主公听授一言,此时进攻幽州并非最佳选择。”
“则注多虑了。”虽然心中不满,但袁绍还是解释道:“我军的安排你又不是不知晓,张颌如今率领大戟士和两万精兵镇守在常山郡、赵国、广平郡等
地,哪怕张扬意图不轨,太行山各处小径已被堵死。平原郡和乐陵国则有韩猛率军镇守,青州焦和乃无能之辈,安敢犯我冀州?”
田丰苦笑道:“太行小径有张颌将军,青州方面有韩猛将军,两边都可以说是稳如泰山,而丞相经过此番表态,同样不会出兵冀州...”
“那你还担心什么?”袁绍皱眉道:“讨伐公孙瓒可使我军拥有无数战马,你还反对什么?”
沮授解释道:“主公,公孙瓒看起来不堪一击,但烂船尚有三斤钉,辽东公孙度也不是弱手,更兼之辽东背靠三韩和高句丽,急切之间想要收复幽州全
境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张扬乃是一介枭雄,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不懂,定然不会坐视我军攻伐幽州。若是张扬也参战的话,此战必定旷日持久,
去岁刚刚经过一场蝗灾,虽然主公从冀州世家处借来不少粮草,但若是战事僵持,必定令冀州元气大损。幽州苦寒,哪怕攻下也未必能弥补我军损失,
攻之何益?”
“青州焦和无能之辈,主公完全可以趁天下人以为我军要攻打幽州的时候径直杀入青州,将青州全境收入囊中?青州靠海,主公而且可以命人从海路前
往辽东向公孙度收购战马,组建骑兵。张扬睚眦必报之辈,我军若是不攻打幽州,张扬必定会去寻公孙瓒报仇,到时候我军不仅能收复幽州,说不定还
能趁机取下河套和并州,岂不是一举两得?”
沮授和曹操麾下诸葛亮、荀攸,张扬麾下刘伯温、贾诩的推算一样,都认为此时张扬最应该做的就是支援公孙瓒抗衡袁绍,待冀州军和幽州军两败俱伤
的时候再从中取利。
而沮授想出的计划可以说是对袁绍最好的计策,张扬确实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并州军和幽州军之间,若是没有外敌的话,必然会有一战。相反,青州
焦和确实是个无能之辈,若是袁绍能够趁这个机会拿下青州,实力必然大涨,再想对付公孙瓒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青州牧焦和并无不轨之举,若是随意攻伐,我军何来大义之名?”袁绍不悦道:“我为当朝大将军,怎可无故兴兵?”
沮授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袁绍居然能说出这等话,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主公,如今天下纷乱,理由还不好找?我军完全可以借口青州黄巾复起,
率军进入青州便是。待攻下青州之后,主公只需善待焦和,青州一众官员和世家定然不会反对主公。”
许攸观察了一下袁绍的脸色,出言喝道:“则注,大军出兵在即,尔却在此扰乱军心,到底是何用意?再者说,青州完好无损,焦和虽然无能,但却有
近十万大军,急切之间岂能攻下?公孙瓒兵不过两三万,将不过罗艺一人,又有和惧?张扬受刺之后,身受重伤,命在旦夕,安有余力支援公孙瓒,则
注多虑了。”
“张扬的武艺岂能不如主公?主公尚且无恙,张扬能有何事?”沮授也是被逼急了,不加思索地便说出了这句话,不过刚说出来就后悔了。他太了解袁
绍了,他这位主公十分好面子,不管是什么事,哪怕是在袁绍本不擅长的武艺上,也不愿意别人说他不行。
只是话已经说了出去,沮授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主公,张扬麾下猛将无数,其本人也是斩将夺旗的好手,哪怕措手不及,最多也就是和主公一般,受
些轻伤罢了。如果张扬真的重伤不起,性命在旦夕之间,刘伯温等人定然会封锁消息,怎会像现在这般,张扬重伤垂死的消息到处传播?”
按道理来说,沮授的话可以说是十分在理,哪怕张扬听了也得说一句佩服,可惜的是如今怒气上涌的袁绍已经听不进沮授的意见了。
冷冷地瞥了沮授一眼,袁绍沉声道:“此事无需再提,公孙瓒强弩之末,而且若是能够拿下幽州,我军再无后顾之忧,之后不论是征伐张扬,还是进攻
青州,都可以十分从容,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作乱,这还不够吗?”
沮授不愿放弃,抱拳道:“还请主公三思。”
“嗯?”袁绍心中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很给沮授面子了,一直在给他解释,但这沮授就好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既然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否则别人还以为他袁大将军毫无威严。
“我已三思,此事就这么定了。则注也说了,焦和乃无能之辈,公孙瓒却是军中宿将,焦和暂时放一放没什么,但若是给公孙瓒休养生息的时间,他又
拉起一支大军的话,如之奈何?打虎不死,反被虎伤,公孙瓒虽然算不上虎,但却是一头狼,焦和只是一头猪,什么时候杀完全由我们说了算。如今这
头狼伤了,不去杀狼,反而去杀猪,军师就是这么教我的?”
沮授大声道:“主公所言不差,但主公别忘了,并州那却是一头猛虎,猛虎一旦出闸,必要杀人。公孙瓒若死,我军将直面这头猛虎,必须在幽州边境
布置重兵来防守。主公,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袁绍冷哼一声,道:“那就连这头病虎一并打死,区区一个黄巾贼寇罢了,不过侥幸得势而已,我冀州雄兵十万,战将上千,还怕了他小人屠不成?”
说罢,袁绍也不再搭理沮授,拂袖而去,只留下一脸不甘的沮授怅然若失地还肃立在大堂之上。
其余如审配、逢纪、辛评以及刚刚返回的郭图等人全部都在看沮授的笑话。对沮授的本事,他们佩服,但审配、逢纪是袁绍三子袁尚的支持者,而辛评
和郭图则是袁绍长子袁谭的支持者,沮授哪边都不站,自然招致了两边对他的敌视,此时也乐得看他的笑话。
许攸则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了,他因为从小便和袁绍交好,在冀州的地位颇为超然,两边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时,都不愿得罪他,所以他的日子比沮授
要好上不少。
虽然袁绍还身强体壮,但冀州内斗的情景已经初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