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和晋阳相同,乐平先也不平静。
城楼上灯火通明,一队队士卒正在城楼上来回巡视,还有更多的百姓正在跑上跑下,往城楼上搬运檑石滚木,远远望去,整座城池如同白昼一般,喧闹
异常。
朱皓身披铁甲,正站在城楼上亲自督促军民准备守城。
朱皓年近三十,不过却没有他老子朱儁的本事,反而文不成,武不就,典型的虎父犬子,若不是董卓上台以后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他根本不可能担任乐
平太守。不过虽然没有朱儁的本事,但朱皓也不是个蠢货。
既然杀了张扬派来招降的使者,朱皓便已经决定和张扬翻脸,想来用不了多久张扬的大军便会杀到。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朱皓不是不清楚自己
不是张扬的对手,带这不代表他就没有报仇的心思。
如果他没有一点表示便投在张扬的麾下,那他也将成为所有世家的笑柄,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府君,来...来了!”
一声惊恐的大叫惊醒了正在沉思的朱皓,抬头望去,只见漆黑的天穹下,一条蜿蜒的火龙由远及近,飞速靠近,虽然还有不少距离,但那蓬勃的杀气铺
面而来,几欲让人窒息。
深吸一口深夜略带寒凉的空气,朱皓大吼道:“所有百姓回城,所有将士准备守城!”
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整个城头一片慌乱,唯有四五百人丝毫不乱,目露仇恨。他们是朱儁当年的亲兵,当年大战侥幸不死,后来便又聚集到了朱皓
的手下,这一次,他们也是为了报仇!
没让他们等的太久,张扬的大军不过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乐平的城下,张扬也没有丝毫劝降的意思,一声大喝,攻城开始!
“轰!轰!轰!”
三十名腰圆膀粗,雄壮非常的士卒分做三队,皆赤着上身,光着膀子抗着三根又粗又沉的巨木当作攻城槌,轮番向乐平的城门发起冲击,沉闷而有节奏
的撞击声中,乐平县那并不牢固的城门已经开始松动,仿佛随时都可能轰然倒下。
另有六十名全副披挂的重步卒手持大盾,在攻城槌的上空筑起一面盾墙,挡住了从城楼上仿佛雨点一般倾泻的羽箭。
“把火油都倒下去!”
虽然朱皓不像朱儁一般,能成为一员名将,但作为朱儁的儿子,基本的守城办法他还是清楚的,虽然有些慌乱,但他还是下达了最为正确的命令。
架在城楼上已经烧开的一锅锅火油瞬间被抬到了城墙边,向着城下哗啦啦地倾倒下来,盾墙可以很好地阻挡箭雨的侵袭,却无法抵挡火油的泼洒。三队
正在冲击城门的士卒,还有负责防护的重步卒顷刻间便被滚烫的火油泼了一身,城楼下顿时响起绵绵不绝的哀嚎声。
“放箭,快放火箭,烧死这群逆贼!”
随着朱皓再次下令,无数的火箭从城楼上纷纷射落,箭矢上跳跃的火苗霎那间便引燃了四处流淌的火油,整个城门外都猛地燃烧起来,没有被火油烫死
的将士顷刻便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火人,在吞吐明灭的火海之中,九十名雄壮的士卒正在奔走哀嚎,久久不息。
张扬不是不知道为了一个人,牺牲无数人是为不智,但他必须这么做,打仗,并不是说谁的兵多谁就会赢。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大家把自己的大军拉出
来数数人数就好了,干嘛还要费尽心力,拼死拼活?
决定一场战争的因素很多,天时、地利、人和、士气、将士拼死的决心、甚至主将的性格等等,很多东西都有可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这件事,从南阳起兵的时候,张扬便看得清楚,否则的话,为什么当初黄巾军声势那么浩大,但同样败得十分迅速?
张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包括在虎牢关、在已吾城,他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培养大军的军魂!绝不放弃的军魂,让他所有的士卒都明白,
他们不会被抛弃,不会白死!他们陷入重围,他张扬会来救,他们被杀,张扬会给他们报仇,只有这样,这支大军才会如同虎狼一般,悍不畏死,奋勇
向前!
每个名将都有自己带兵的方式,张扬自问做不到像岳飞那样训练出一支令行禁止的大军,他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培养自己的大军。
昏暗的夜色,目睹眼前的惨状,张扬嘴角一阵抽搐,右臂猛然举起方天戟向前狠狠挥下。
两千名弓箭手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逼近城池,下一刻,密集的箭雨突然从黑暗之中掠起,向着城楼上的守军狠狠扎落下来。
并没有什么守城经验的乐平郡兵根本没料到会遭到如此打击,本来还沉浸在阻挡敌人的喜悦之中,但马上便如同被割倒的小麦一般,大片大片地倒了下
来,霎那间,城楼上也响起了绵绵不绝的哀嚎声。
“躲起来,趴下,快趴下!”
朱皓手持宝剑,一边格挡箭雨,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就在此时,箭雨之中一直锋利的狼牙羽箭,直奔他而来。本能的反应让朱皓逃过了身死的下场,
却也被利箭射穿了右臂。
朱皓惨叫一声,手中宝剑跌落在地,两名亲兵大惊失色,连忙将朱皓拖进了城楼之中。
可没了朱皓的指挥,城墙的情形却更加混乱起来。
张扬高举的右臂再次落下,黑压压的两千步卒从黑暗中现身,抬着二十架匆忙赶制出来的云梯向这乐平狂冲而来,弓箭手一刻不停,已将乐平守军的弓
箭手完全压制。
“砰!”
沉重的云梯一架接着一架搭在乐平的城头,张扬将方天戟狠狠插在地上,反手抽出腰间天胜刀,举步向前奔去。
“给老子让开!”
随着张扬的一声大吼,所有的士卒让开一条通路,张扬嘴咬长刀,便想第一个登城。
“主公不可!”
看见这一幕的徐晃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张扬拦下,道:“主公千金之躯,怎可亲自登城?还是让末将来吧。”
张扬不为所动,伸手推着徐晃,道:“公明,你让开,朱皓匹夫敢杀我兄弟,老子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徐晃怎么可能松手,连忙看向刘伯温,此时刘伯温也赶了过来,劝道:“主公,公明将军所言甚是,况且公明将军自归降我军以来,除去攻打娄烦,还
未曾立功,主公何不给公明将军一个机会?”
“也罢!”张扬知道今天自己是别想亲自上场了,便将手中天胜刀递给徐晃,道:“公明,务必将朱皓匹夫擒来见我。”
“末将遵命!”
徐晃虎吼一声,口衔天胜刀,手脚并用率先攀上了云梯。徐晃身后,二十名亲兵紧随其后,城楼上慌乱不堪的守军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吼
起来。
“敌人杀上城楼了!”
“快,把他们赶下去!”
并州出精兵是不假,但那是说雁门、太原、西河等边郡的戍边士卒,乐平并不是边郡,哪怕胡人南下也很少能够打到乐平,所以这些郡兵缺乏训练,更
缺少大战的经验。等到乐平守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晃已经率先登上了城头。
“杀!”
徐晃怒吼一声,手中天胜刀横扫而出,两名守军立刻便拦腰斩断,内脏、血液泼洒在城楼之上。在幽暗的火光照耀下,仿佛地狱一般。
两名咆哮着冲到徐晃身前的守军看到如此场景,顿时全身冰冷,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所有的呐喊都重新咽了回去。
徐晃可不会迟疑,寒光再闪,两颗人头冲天而起。
寒光闪烁不断,徐晃背靠云梯,在这一小块地方左劈右砍,将一个又一个守军斩杀,接应身后的士卒爬上城墙。
就在此时,身后传令传令兵的大吼:“徐晃将军,主公有令!”
徐晃蔑视地看了一眼不敢上前的守军,回头喝道:“讲!”
“主公有令,披坚执锐者杀之,手持兵刃者斩之,朱皓生擒之,唯独不可滥杀无辜百姓,擅杀百姓者,不需通禀主公,就地斩之!”
徐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激动,张扬的命令正中徐晃下怀,他是河东人,河东与并州一衣带水,说并州百姓是他徐晃的乡梓也不过分。朱皓的生死徐晃并
不关心,但是这些百姓,他却不愿残害。
更为难得的是,张扬在盛怒之下还能顾忌百姓,这让徐晃十分欣慰,这样的主公,才值得他徐晃效忠!
猛然回头,望着正在搏杀的士卒,徐晃大吼道:“众军听令...”
“轰!”
伴随着徐晃的大吼声,乐平县并不坚固的城门轰然倒下,蜂拥在城门口,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河套大军顿时汹涌而入,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冲进了乐平
城内,四处搜寻着敌人。
这一刻,他们好像不像人类,仿佛一头头饿狼一般,瞪圆了眼睛,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他们嗜血的獠牙。
如今的乐平县就如同一个不着寸缕的美女,等待着张扬军的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