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阴云将整片天空遮蔽,天地间充斥着压抑的气息,而鲜卑人的心头就如同压着一片阴云一般。
“可惜!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踹破汉军的防阵了,唉!”
步度根长叹一声,表情十分失望。
这一刻,不管是拓拔熙还是慕容恪,他们的心头都在滴血,眼睛能喷出火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族中的勇士在汉军长弓手的攒射下一片片地倒下,
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如何能让他们不怒火中烧,这些可都是两个部落中的青壮,也是两个部落能够纵横草原的依仗。
若是青壮都死在此处,那拓拔部和慕容部以后如何在草原立足?
已经撤到后阵的铁木真部冷冷地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木华黎吃声道:“头领,汉军好像挡住拓拔部和慕容部的攻势了,两部的前锋骑兵已经在
狭窄的林间地带拥挤成一团,后续的大群骑兵又冲不上去,战况陷入胶着,两部的骑兵已经失去了速度,两军已经开始以弓箭对射了。”
哲别接言道:“不过汉军弓箭手的长弓杀伤力更强,射程更远,而汉军还有大盾的保护,鲜卑骑兵的骑阵过于密集,而且骑兵高踞马上,就如同活
靶子一般,情形对慕容部和拓拔部非常不利。”
“汉军岂是那么容易崩溃的?否则当年匈奴人就把汉人杀完了,还有檀石槐大王,他们都没能做到的事,就凭拓拔熙和慕容恪就想做到?如果拓拔
熙和慕容恪再不下令收兵,这两个部落恐怕要元气大伤啊。”铁木真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眸子里满是阴沉,继续道:“不过,现在就算拓拔熙和慕容恪
想收兵也收不回来了。”
“是啊,收不回来了,他们已经杀红眼了。”
“看来拓拔部和慕容部元气大伤已经不可避免了。”
木华黎、哲别等人纷纷叹息出声,遥望前方喧嚣惨烈的战场,眸子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无不可察的怆然。虽然让这两部上去拼命正是他们想要的结局
,但目睹如此多同胞战死此处,他们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喧嚣的战场左翼,相距数里外的密林之中。
接着枯黄树叶的掩护,一支黑压压的骑兵正静悄悄的潜伏在这里,和吵闹的战场相比,这里安静的可怕。所有的马战嘴上套,蹄裹布,士卒们口含
枚,除了呼啸的朔风穿过树林,发出哗哗的响声外,就只有前方战场上传来的阵阵喧闹声。
“唏律律。”
一声清晰的马嘶声突然打破了树林的寂静,一匹骏马正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的荆棘和参差的大树,踏着厚厚的枯枝败叶缓缓前来。
“将军!”
“将军来了!”
“兄弟们快起来,轮到我们上场了!”
不少士卒张嘴吐出一直咬住的木棍,发出低低的呼喊声,原本静静等待在密林中的士卒们逐渐躁动起来,纷纷抖落不知何时飘在自己身上的落叶站
起身来,牵着自己的战马向杨业的身边汇聚。
杨业随手一刀将挡在面前的枯枝劈断,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浓密的树林中被清理出一片空地,整整一万乌桓骑兵已经在这里静静地守候了一夜加半天,将士们灰扑扑的皮甲上。脸上、眉毛上都挂满了霜花,
和草原相比,树林中无疑更冷一些。但他们的眸子里只有恶狼一般的狰狞,本来就嗜杀好斗的草原民族在张扬的手下更是直接成为了一群残忍嗜杀的野
狼。
在这群乌桓野狼的眼中,没有什么礼义廉耻,更别说什么仁义道德,至于圣人教化对他们来说更是天方夜谭,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张扬血腥、狰狞
、恐怖的命令!张扬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哪怕张扬说要领着他们去屠神,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挥舞起他们的弯刀。他们已经放弃了长生天的信
仰,反而投入了张扬这个魔神的怀抱中。
既然张扬让他们听杨业的命令,那他们就以杨业马首是瞻。
迎上乌桓骑兵那一双双充满着血腥和杀戮的双眼,杨业这个老将心中的杀戮气息也被彻底点燃。
别指望一个戍边多年的老将会是一个仁慈的人,慈不掌兵不只是说说而已,在胜局已定的时候,或许有人会不吝啬他们的仁慈,但在结果还没有分
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名将都是一群嗜血的屠夫!
“嗖嗖嗖”
利箭破空的尖啸依然在不断响起,密集的狼牙羽箭如果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年轻的拓拔力微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不远处不断发射出箭雨的汉军
,眸子里几乎能喷出火来。多少的鲜卑勇士已经倒在了汉军的箭雨之下,又有多少的勇士正在接受着箭雨的摧残
“将军小心!”
满腔的怒火影响了拓拔力微的判断,使得他根本没意识到狼牙箭的降临,亲卫将突然大吼一声,整个身躯猛然从马背上弹起,奋不顾身地挡在了拓
拔力微的身前,手中弯刀闪电一般挥出,数声轻响过后生生格飞了三支狼牙羽箭,但空中无法借力,他最终没能挡住第四支疾射而至的狼牙箭。
亲卫将的胸膛上已经中了一箭,直至没羽,颤抖不止。
“将军,撤吧!”
奋力地呐喊一声,亲卫将的身躯从空中颓然落地,甚至没有力气去再看一眼自己拿生命保护的拓拔力微便已经气绝身亡。
“治无戴!”
拓拔力微凄厉地咆哮起来,连忙下马将气绝身亡的亲卫将抱在怀里,他与拓拔力微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拓拔熙经常为了部落而奔忙,所以拓拔力
微便将治无戴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可惜的是,任由拓拔力微吼破了喉咙,他的亲卫将治无戴也永远不可能睁开双眼了。
“啊!”拓拔力微仰天怒吼,“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愤怒的长啸一声,拓拔力微将治无戴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随后翻身上马,挥舞着锋利的弯刀策马冲向汉军本阵。负责护卫拓拔力微安全的数百骑
亲卫骑不敢怠慢,奋力策马跟进,附近的鲜卑骑兵眼见拓拔力微亲自率兵掩杀,原本已经十分低迷的士气重新大振起来。
“杀!”
拓拔力微大吼一声,锋利的弯刀狠狠挥出,三支锋利的长枪居然被他一刀截断,倒飞的枪尖砸在大盾之上,发出一声闷响,但拓拔力微没有丝毫停
止的意思,只见他狠狠一勒马缰,胯下的骏马人立而起,两只碗口大的铁蹄凌空一阵踢踏之后带着强大的惯性重重砸落,狠狠踹在汉军重甲步卒的盾墙
之上。
“咔嚓。”
一声催响,两面大盾顷刻间便被拓拔力微胯下骏马的铁骑踏得粉碎,撑着大盾的两名汉军士卒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拓拔力微的弯刀已经挟裹着滔
天的怒火狠狠劈砍下来。利刃入肉的清脆声响起,两颗人头冲天而起,原本冷峻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滚开!”
拓拔力微怒吼一声,奋力催动胯下战马,期望能在汉军的阵形上撕出一个缺口,但十数支锋利的长枪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突刺而至,拓拔力微勉强躲
开了刺向他身躯的五支长枪,却没法再去保护胯下的战马,骏马昂首悲鸣一声,将拓拔力微狠狠甩了出去。
拓拔力微人在空中,无数支长枪从四面八方突刺而至,拓拔力微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无法幸免了。
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或许真的存在,但能一个人独斗千军万马的狂人却根本不可能存在,年轻的拓拔力微还没来得及
显露他的峥嵘,便已经喋血沙场。
拓拔力微可能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后代将会在南北朝时建立一个名叫北魏的强盛王朝,但是,经此一役,拓拔部的衰败已不可避免,后
来还会不会出现北魏那个王朝已经成为了一个未知数。
慕容垂就在拓拔力微的不远处,看着大鲜卑中和自己齐名的拓拔力微身死,慕容垂心惊不已,拔马便向本阵退走,这一刻,他不想再管什么鲜卑勇
名,不再想什么慕容恪的弟弟,他只知道,他想活下去!
伴随着拓拔力微的战死和慕容垂的逃亡,鲜卑人再无任何战斗的**,四五千身披箭矢,浑身浴血的骑兵跟随在慕容垂的身后仓皇逃回本阵,一骑染
满鲜血,全身伤口的鲜卑千夫长踉踉跄跄地扑到拓拔熙的面前,悲怆道:“大王,将军他他。”
“力微他怎么了?受伤了?”
“将军战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
拓拔熙怒吼一声,帘布肌肉猛地一阵抽出,猛地一呆,从马背上一头栽落。
虽然拓拔熙经常为部落奔波,和拓拔力微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他十分看重自己这个兄弟,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比自己更有才能,他也一直是把拓
拔力微将未来的拓拔部大王来培养的,没想到今天
“大王!”
一众亲兵慌忙将拓拔熙扶起,只见拓拔熙两眼紧闭,面如金纸,已是气若游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