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赵忠等人并非没有感情,他们对皇帝刘宏的感情便是真的,只不过多少而已,在他们的心里,第一位永远还是他们自己。
闻听袁逢之言,刘宏双眸突然一亮,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道:“对,朕怎么把两位老将军忘了,若得皇甫嵩、卢植两位
老将军领军,城外贼寇又有何惧,然不知两位将军现在何处?”
张让大急,连忙道:“陛下,皇甫嵩、卢植两人忠心有余,能力不足,皇甫嵩屡败于贼寇之手,朱儁更是殒于阵上,卢植与他们两人伯仲之间,甚
至还略有不如,若率领大军再败,则洛阳城中再无大军,彼身死事小,然洛阳城破,奈天下何,奈陛下何,奈大汉社稷何?还请陛下三思。”
“这”
刘宏闻言又犹豫起来,他不算是一个有魄力的人,而且他身上背负的太多,经不起这样的豪赌。
袁逢闻言厉声喝道:“阉货安敢出此大逆不道、欺君误国之言!皇甫将军大汉名将,数次击败北方羌胡,安能不是一小小贼寇之对手?卢中郎更是
为尔等所陷害,尔岂不知耶?”
张让神色冰冷,幽幽道:“皇甫嵩数次败于贼手,司空不知耶?况代替皇甫嵩之淳于匹夫也是尔等所荐,如今反来责问咱家,是何道理?”
袁逢面色涨得通红,可张让说的又句句属实,让他不知如何作答。
刘宏犹豫不决地望向何进,问道:“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刘宏此言一出,张让等宦官以及袁逢等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何进身上,何进干咳一声,淡淡道:“陛下,臣以为皇甫嵩确实屡败于贼寇之手
,卢子干与皇甫义真伯仲之间,若让其二人领军,难保不会再败,若虎贲郎、羽林骑与西园新军再败,则大汉危矣。”
这倒不是何进突然倒向了宦官,而是他实在害怕,固守城池至少没有死亡的风险,若是让皇甫嵩领军出征,再败于敌手,城破之后,所有人都必死
无疑。
何进话音刚落,张让等宦官神情一松,面露得意之色,袁逢却是顷刻间脸色变得煞白,目露难以置信之色,他怎么都没想到,何进会在这个时候落
井下石,倒向宦官一边。
刘宏沉默半晌,忽然出言问道:“皇甫嵩今在何处?”
张让答道:“陛下,皇甫嵩如今尚在押来洛阳的途中。”
刘宏眼中精光一闪,道:“皇甫嵩若到,马上带来见朕,朕要当庭御审。”
张让等宦官闻言一惊,忽然觉得眼前之人陌生起来,不再是那个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小皇帝了。虽说皇帝刘宏年过三十,但一向忙于玩乐,对张让等
人宠幸有加,也让这些宦官一直觉得他还是刚入宮时,惶恐如小狗般的孩子,但如今,此危机之时,刘宏却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
张让等人吃惊不已,袁逢却满面潮红,以首顿地,大呼道:“皇上圣明!”
然而,刘宏虽然有心自己判断皇甫嵩的能力,但他还有命再回洛阳吗?
洛阳城外,陷阵营大营。
张扬目光如刀,冰冷地打量着面前的囚车,囚车内皇甫嵩神色萎靡,满面污垢,狼狈异常。
半个时辰之前,张扬率军无功而返,于东门外正好撞上押送皇甫嵩回洛阳的车队,没有任何反抗,押送皇甫嵩的官军束手就擒。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张扬仿佛老朋友一般,走到囚车之前向皇甫嵩道:“皇甫老将军,别来无恙乎?”
“呸!”
皇甫嵩张嘴吐出一口浓痰,正落于张扬脸上,厉声大骂道:“逆贼、匹夫,蛊惑百姓,祸乱天下,无数人为之流连失所乃至丧命,尔无廉耻乎?”
张扬面色冷漠,任由浓痰顺着脸颊流淌而不去擦拭,唯有盯着皇甫嵩的一双眸子愈发冰冷。
皇甫嵩身为大汉名将,安定皇甫家也为世代将门,对大汉的忠诚已深入骨髓,是故,绝无贪生怕死而变节投降的可能。
如今虽然在宦官的影响下失势,但焉知没有复起之时,到时皇甫嵩再掌大军,有皇甫嵩这样的名将坐镇中军,哪怕是西园那群没见过血的新军,未
必没有可能摇身一变变成一支精锐之师,张扬毫不怀疑,皇甫嵩绝对有这个能力。
如此名将连张扬都不能无视,一旦放归洛阳,岂不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张扬佩服皇甫嵩不假,但不代表他想让手下这群士卒死在他的手里。
此时不杀,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想到这里,张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主公。”
吴用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将一方手帕递到张扬手中。
张扬接过手帕擦去脸上浓痰,嘴角绽放出一抹冰冷的杀机。
“老管!”
管亥狞笑着上前,手中大刀闪着寒光,厉声道:“在!”
张扬将手帕随手一扔,一甩披风转身扬长而去,径直步入大营,只有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杀了他!”
“遵命!”
管亥答应一声,面容又狰狞三分,双眼中杀机犹如实质,方才皇甫嵩的所作所为早已激怒了这个头脑简单的汉子,他决定用最为残忍的方式来结束
这个胆敢辱骂他们大头领的大汉名将。
就在管亥打开囚车,准备动手之时,一声大喝突然传来:“且慢动手!”
管亥猛地回头,只见须发花白的蔡邕飞速奔来,矫健地完全不像一个老人。管亥面露迟疑,哪怕迟钝如他也看得出来张扬对蔡琰的意思,而这老头
又是蔡邕的父亲,这一下让管亥不知如何是好,目露疑惑地望着张扬的背影。
张扬猛地回身,厉声喝道:“管亥,你还在等什么!”
管亥略有畏惧的缩缩脖子,能打过管亥的人或许有不少,但能让他心服口服、言听计从的唯有张扬一人而已。
皇甫嵩的眼神中毫无畏惧,看着那个多年老友的身影,惊讶道:“伯喈,没想到你也陷入贼寇之手,不过老夫要先行一步了。”
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从参军的第一天起,皇甫嵩便有了必死的觉悟,唯所憾者,只不过没能死在战阵之上罢了。
管亥将手中大刀插于地上,双臂探出扯住囚车使劲一掰,便将坚固的囚车生生扳开,然后伸手将皇甫嵩还算得上魁梧的身躯如同拎鸡仔一般拎了出
来,再顺手往空中一抛,皇甫嵩的身躯便已被高高抛起。
“死吧!”
管亥大喝一声,曲起右膝重重顶向从空中掉落的皇甫嵩的后腰。
清脆的骨折声瞬间响起,皇甫嵩的身躯诡异的弯折过来,两截身体几乎被折成平行之状,一声闷哼之后,皇甫嵩嘴角、眼角、耳朵以及鼻孔同时流
出鲜血,原本犀利、明亮的双眼也在顷刻间黯淡下去。
随手将皇甫嵩的尸体扔在地上,管亥意犹未尽地从地上把大刀拿起,一刀将皇甫嵩人头砍下,手挽人头,仰天长啸。
大汉最后的三位名将之首,皇甫嵩,亡!
“老将军,老将军”
目睹这残忍一幕的蔡邕颓然瘫坐于地,仿佛失了魂魄一般,蔡琰连忙扶起蔡邕,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那个人消失的方向。
大帐之中,烛火摇曳。
张扬大马金刀据案而坐,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不少时间,但张扬还是不习惯跪坐,所幸他麾下并没有纯正的儒生,所以也没人对他的坐姿有什么意见
。
目光看向肃立一旁的廖化,张扬淡淡道:“元绍和老周还没回来?”
廖化沉声道:“应该快了吧,沿路也没有官军,不会出什么意外才是。”
张扬点点头,一拳锤在案几之上,怒道:“没想到两路郡兵居然如此难对付,凭借地势不说,军中亦有大将。”
吴用眉头一跳,淡淡道:“主公,当今天下英豪辈出,虽然天子昏聩,朝中多有无能之辈,但各州郡牧守却并非全是草包,其中还是有不少能人的
。”
张扬闻言徒然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忖吴用所说不错,接连的大胜让他有些忘乎所以,竟有些小瞧天下英雄的架势,这可是很危险的心理,如今可
是汉末三国,无数英豪辈出的年份,那些大名鼎鼎的家伙不提,哪怕袁术这种历史上公认的草包也是能力不浅,张扬甚至差点在他手下吃个大亏。想来
也是,能在青史上留下姓名的,哪一个又是易与之辈?张扬虽是穿越而来,但历史知道的不多,除了一个系统之外,他前世的经验并不能帮助他太多,
一切还得他重新来过。
目光冰冷地盯着不停跳跃的烛火,张扬缓缓道:“看来这一次不得不来一次正面对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