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观赛的王公大臣们来讲,这场比赛并没有两队剧烈的对抗,也没有激烈的比分争夺,有的只是红队对黑队的无情碾压,除了余长宁漂亮的蹴鞠技术与不可思议的比分,根本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然则他们还是久久回不过神来,第一次知道了蹴鞠原来还可以这么踢,望向余长宁的目光已是一片崇拜之色。
李道宗显然也有点不敢相信比赛结果,愣怔片刻方才恍然回神,轻咳一声开口道:“各位,第五轮蹴鞠比试由红队取得胜利荣获第一名。目前比试招亲的情况分别是余长宁,高尧,禄东赞两胜,古人大兄一胜,张乐进与曳莽未能取胜,所以明天最后一轮的智谋比试由取得两胜的余长宁、高尧、禄东赞参加,最终获胜者将会成为我大唐驸马,天子帝婿。”
闻言,余长宁终于松了一口气,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宫殿暗暗道:成败与否皆在明天一举,为了整个余家,我一定不能失败。
回到府中,罗凝早在大厅等候,见他回来急忙上前问道:“长宁,今日比赛结果如何?可有取胜?”
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余长宁心头不由一暖,微笑道:“姨娘放心,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自然取胜而归。”
闻言,罗凝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庆幸道:“胜利便好,否者让其他选手取胜娶得公主,岂不破坏你们的大好姻缘。”
见她还对自己以前的谎话深信不疑,余长宁只得讪讪一笑,急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姨娘,你可有找到叔父丢失那一百两银子的下落。”
话音刚落,罗凝一双好看的娥眉顿时蹙了起来,沉吟良久方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地银票,递到了余长宁的手里。
“咦,真的找到了?”余长宁口气止不住的惊奇,伸手刚刚接过,却见罗凝依旧是愁眉不展,顿时醒悟了过来,皱眉道:“莫非姨娘是想用自己的银子代替那丢失的一百两还给叔父,准备大事化小?”
罗凝轻轻点头,叹息道:“找了半天也没有结果,只能出此下策,不过不知你叔父的银票是哪个银号的,这样还给他也不知行不行。
“当然不行。”余长宁也是一声长叹,“叔父现在正在气头上,见我们此等移花接木的蒙骗他必定会更是生气,此法不可取也!”
“那你说该怎么办?”
“唉,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死局,根本没有办法。”
罗凝闻言一挑娥眉,问道:“为何?”
余长宁负手慢悠悠地踱了几步,回答道:“姨娘你不妨想想,若我们找到银票还给叔父,证明是他自己不慎丢失,那么他必定是羞愧交集,根本不好意思面对我们,然若真的是余家内贼所为,那我们也不好意思去面对叔父,即便赔给他银子也是于事无补。”
说道这里,余长宁轻轻一笑,继续补充道:“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只能是静观其变,等时间平息叔父的愤怒。
罗凝缓缓颔首,只得摇头一叹。
正在此时,一通急促轻快的脚步掠过前院进了大厅,余长宁回头一看,画眉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张口便道:“公子,高句丽王子高尧驾临宾满楼,正在酒肆内等你。”
“高尧?他来作甚?”余长宁口气止不住惊奇。
“听说他找你是有要事,所以请你务必过去。”
余长宁眉头一皱,正在兀自沉吟之时,罗凝已是正色开口道:“长宁,对方贵为一国王子,你千万不能有所怠慢,须得立即前往才是。”
余长宁轻轻点头:“那好,我这就去会会他,看他突然到访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脚步匆匆地来到酒肆,画眉小声开口道:“公子,由于对方身份尊贵,所以大少爷将他安排在了三楼,你径直上去便可。”
余长宁颔首登上楼梯,刚走至二楼转角处便见五六个神情戒备的抱剑武士正把守着通外三楼的楼梯,眼见他走来,为首一个散发武士立即喝斥道:“站住,楼上已被我家主人包下了,不许随意乱闯!”
余长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家王子不是请我前来商谈要事么,难道这就是你们高句丽的待客之道?”
闻言,散发武士立即面露恭敬之色,拱手作礼道:“原来阁下便是余二公子,王子恭候多时,快请快请。”说罢单手一挥,武士们立即分为两厢站立,让出一条甬道来。
余长宁颔首一笑,步履轻捷地走了过去,还未来到三楼,便听见一阵舒缓深沉绵绵不断的琴声传入了耳畔,哀怨凄凉,沉滞悲怆,不禁令人心生戚戚之感。
步入三楼大厅,一袭白衣的高尧正坐在琴案前抚琴而歌,嗓音深远高亢而又略显凄楚:
“君有长剑兮护我家园,我有痴心兮待君回还;
两心无悔兮悠悠金山,征人远去兮滔滔汉江;
英雄归来兮布衣高冠,日月无改兮桑麻红颜……”
歌声越到后面越是酸楚,直听得余长宁心头发颤,待到琴声终落,高尧忍不住喟然一声长叹,神情萧瑟寂寞像似隐藏着无尽的悲哀。
余长宁朗声一笑,走上前来感概道:“没想到王子殿下歌声竟是如此优美,正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高尧慢慢地抚摸着琴弦,淡淡问道:“余公子可知本王刚才唱的是何等歌曲?”
余长宁挠了挠头皮,摇头道:“在下与音律向来无缘,自然从未听过,请殿下告知?”
高尧又是一身沉重的长叹,方才开口道:“此乃我高句丽民间歌谣,歌谣的意思乃是述说一个痴心女子等待出征丈夫归来的情景,可是到了最后痴心女子却未能如愿,只能在苦苦相思中含恨而终。”
余长宁慨叹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区区一个情字,不知折磨了世间多少有情人,可惜!可悲!可叹!”
“余公子,两不相弃自然是两不相忘。”高尧冷冷一笑,口气竟是说不出的悲哀:“数十年前,隋朝皇帝暴戾无道四征高句丽,百万大军犹如蝗虫过境烧杀抢掠,金山汉江皆是一片狼烟,我高句丽虽是羸弱之邦,但也困兽犹斗奋力反抗,无数男儿相应王室号召慷概征战,而痴心女子的丈夫便是在那是加入了大军,抵抗隋朝侵略者的入侵。”
余长宁虽然对隋唐史不太了解,但对于隋朝四征高丽却是知道的,默然有倾方才问道:“那为何她的丈夫却未回来,莫非战死了?”
高尧幽幽一叹,起身绕过了琴案走至窗边遥望着长安层层叠叠的房屋楼宇,口气淡淡道:“并没战死,女子的丈夫最后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所以才不愿回去。”
一句话将余长宁心中痴男怨女的美好画面顿时击得粉碎,更让他有种被噎到的感觉,半响后才回过神来摇头感叹道:“丈夫移情别恋,她却在苦苦等待,真是好傻。”
高尧转过身子目光炯炯地盯在了余长宁的脸上,语气竟有几分怒意:“傻又如何?总比那负心丈夫贪念权势,移情别恋好得多!”
余长宁见他身子微微颤抖,白皙的脸上竟掠过激动的红晕,不禁暗暗奇怪,正欲开口询问之际高尧却是长吁一声恢复了常态,对着自己伸手作请道:“余公子请入席就座,我们便吃便谈。”
余长宁点头落座,高尧端起酒壶替他斟满了身前酒杯,坐定正色道:“其实小王这次突兀打扰,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与余公子相商,请你一定务必答应。”
余长宁眼波一闪,口气却是不愠不火:“王子殿下有话便说就是,若不令我为难倒是可以商量。”
余长宁这句话说得很有学问,言下之意答应与否全看心情,以高尧的聪明岂会不明,高尧略一沉吟,抬起双手“啪啪啪”三声击掌。
一个明艳漂亮的绿裙侍女轻轻地走了进来,将一个镶满珠宝的铜匣递给了高尧,又一言不发地退到了旁边侍立。
高尧脸上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容,问道:“余公子可知匣内装的是何物?”
余长宁心头虽是好奇不已,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道:“铜匣如此漂亮珍贵,想必里面之物也是价值不菲,至于是什么,请恕在下猜不出来。”
高尧又是一笑,双手伸出轻轻揭开盒盖,一颗鹅蛋大小流淌着淡淡光晕的夜明珠顿时出现在了眼前。
余长宁双目一亮,顿时膛目结舌,显然是震惊不已。
他虽未见识过多少奇珍异宝,但也能猜到眼前这颗夜明珠必定乃绝世珍宝,光是珠子的大小就已经见所未见,更别提那光彩晶莹的珠身表面。
高尧似乎很满意他吃惊的模样,轻声解释道:“这颗夜明珠乃是我国一名渔夫在东海偶尔获得,大小直径一寸,色泽晶莹润泽,夜晚其光芒足可照亮整整一间房屋,端的是一件无价之宝。”
余长宁心头一动,从夜明珠上收回了视线,淡淡笑道:“如此珍宝王子也敢拿出来显摆,还是好好收起来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