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二人离开的赤壁山庄。
上官若分不清东西南北,诸葛冥却能记住见过的一切细节,哪怕在暗夜,他也如森林之王一般,能够迅速计算出最佳路线。
东西南三面都有人把守,北面临瀑布深潭,最适合逃亡。
来到瀑布后,诸葛冥解下腰带,把上官若拴在了自己身上,上官若恐高怕水,抱紧他脖子,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诸葛冥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问:“如果能活着上岸,你还要不要回喀什庆?”
上官若的心抽了一下,她看了看他幽若深潭的眼睛,垂眸道:“要。”
“下定决心离开我了?”诸葛冥捏住她下颚,问。
上官若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是,下定决心了,你要么把我丢在这里,要么送我回喀什庆。”
诸葛冥勒紧了束缚彼此的腰带。
上官若痛得呼吸一滞。
诸葛冥嘲讽地嗤了一声,道:“也许我们就这样死在一起了也说不定。”
上官若撇过脸。
诸葛冥抱紧她,纵身一跃,跌下了百米瀑布。
瀑布湍急,水面冲得诸葛冥如跌在了青石板地上,肝胆俱裂。
内力不多,他全拿去护住了上官若,上官若疼并未感觉到多少疼痛,只觉脑袋晕晕乎乎,不知身在何方。
诸葛冥抱着上官若游上水面。
不知游了多久,河流突然变得湍急,二人被喝水冲得在石头上撞来撞去。
当然,是撞不到上官若的。
在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碰撞之后,诸葛冥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河岸,掏出匕首,斩断了腰带,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上官若推到了岸边,自己则握着冰凉的匕首,一点点地沉入了河底。
“你干的好事!”
幽暗的房间内,戴斗笠的男子一巴掌将纳兰嫣扇在了地上!
纳兰嫣吐出一口血水,血水中,有着一颗皓白的牙齿。
可纳兰嫣不敢反怒,擦了血迹,低头爬起来,道:“我没想过会这样。”
“没想过?”戴斗笠的男子一把掐住她左肩,咔擦,捏碎了她肩骨。
纳兰嫣痛得目眦欲裂,这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戴斗笠的男子松开手,她跌在地上,再无力爬起来,却听得男子冷冰冰地说道:“我让你给他下毒,你却换成了化骨散,纳兰嫣,你好大的胆子!”
纳兰嫣一直以为二人是合作关系,这一刻才明白这个男人无论在气势上还是在心智上,都死死地压了她一头!
“我……我只是觉得让他死掉太便宜他了。”
“是吗?”戴斗笠的男子冷冷一笑,“你是舍不得对他痛下杀手吧?怎么?还妄想他接纳你?”
纳兰嫣矢口否认:“我没有……”
男子如魔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手,轻轻搭在了纳兰嫣碎裂的肩膀上,只需一个用力,便能将这条胳膊扯下来,而他阴冷而嗜血的笑容告诉了纳兰嫣,扯下这条胳膊后,他不会扔掉,而是会烤熟了让纳兰嫣自己吃掉。
纳兰嫣无法想象吃掉自己胳膊是一件多么恶心和可怕的事。
“绕……绕命……”
男子的手在纳兰嫣的肩膀上游离了一圈,一个呼吸的功夫,那些碎裂的骨,咔擦咔擦地,片片愈合了。
纳兰嫣……呆若木鸡!
男子挑起她下颚,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艳画的事,也别以为我不清楚毒蛇的事,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动倾儿,也不要动上官若。”
纳兰嫣的呼吸凝住了,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感觉从下颚处,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让你杀的你不杀,不让你杀的,你偏偏一次一次地下狠手。纳兰嫣,是我太宠你了吗?”
他猛地掐住了纳兰嫣的脖子!
纳兰嫣吓得魂飞魄散:“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求你饶了我!”
男子笑了笑:“最后一次了纳兰嫣,不要再让我失望!”
……
“外公!外公!外公!”
皇宫内,一处僻静的林子里,诸葛夜碰到了昏迷不醒的大君。
大君有头疾,一发作便会陷入昏迷,有时是半个时辰,有时则是一个月。
找了许多名医诊治,始终不得其法。
像大君这种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的人,昏迷在外是很可怕的,万一碰上仇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外公!”
诸葛夜拍了拍他脸蛋,希望他别昏迷上一个月。
大君缓缓睁开了双眼,四下一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了。
他记得他要去找若儿的,可刚走到这片林子里,便失去了知觉,亏得诸葛冥被抓住了,不然,他昏在诸葛冥的地盘,不是等于把脑袋递给诸葛冥让他砍吗?
这该死的毛病!
“外公你怎么样?”诸葛夜扶着他,上了銮驾。
大君揉了揉僵硬的脊背:“无碍,习惯了。有若儿的消息没?”
诸葛夜凝眸道:“没。”
他下朝后碰到了多公公,从多公公口中得知了上官若写给皇帝的诗,他根据诗中的提示让人追到了赤壁山庄,可那时,纳兰嫣一行人已经完全撤离了。
他大胆猜测,要么纳兰嫣警惕性太高,一夜换个地方,要么他父皇已经带母后离开,纳兰嫣怕父皇带人杀回来,所以连夜撤离了。
大君的头发都急白了几根:“若儿很挑剔的,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她脾气那么臭,他们有没有不耐烦就欺负她啊?”
诸葛夜捏了捏眉心:“别担心了外公,我会找到母后的。”还有父皇。
大君才不信他:“哼!我自己去找!”
诸葛夜拿他没办法,叮嘱他出门带上暗卫,单打独斗,世上鲜有人是大君的对手,怕就怕大君又突然晕倒。
大君回寝宫简单用了些午膳,随后带着两名暗卫出了宫,没走几步,一只鸽子落在了马鞍上。
大君拆开了飞鸽传书。
“大君,考虑得如何?要不要用欧阳诺的人头换你女儿的命?”
是纳兰嫣的笔迹。
纳兰嫣知道诸葛冥带着上官若逃跑了,可纳兰嫣也知道他们还没逃回皇宫,至于为什么知道,只有问纳兰嫣了。
大君看着信,以为皇帝与上官若还在纳兰嫣手里,心中把皇帝那个废物骂了一百遍,连自己女人都救不走,还他妈是个男人吗?
骂完,开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欧阳诺只是个才人,用她的人头换回自己女儿,怎么想怎么划算。况且欧阳诺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除掉她,太子与上官灵的关系或许能够得到缓和。
说白了,大君这只老狐狸就是想给除掉欧阳诺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他其实知道杀了欧阳诺,也未必能换回自己女儿,可此时不杀,以后再想干掉欧阳诺都没这么好的由头了。
心思转过,大君下定了决心。
不过,问题也来了。
欧阳诺那丫头究竟去哪儿了呢?
典雅别致的卧房,银纹竹丝节熏炉散发着袅袅清香。
楚芊芊一袭素白束腰罗裙,双手交叠,对着座上的妇人,深深拜了下去。
“娘。”
沈氏的泪水吧嗒一声掉下来了:“快起来!快起来!”
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女儿……
是的,就是看见,她的眼睛好了!能看见了!
她是被女儿治好的!
“芊芊!”她再也忍不住,把女儿搂进了怀里。
楚芊芊眨了眨眼,这个……嗯……其实……楚夫人,我是来避难的。
上官若一出事,她就想到纳兰嫣头上了,旁人不清楚,她却明白得很,纳兰嫣最恨的、最想干掉的,一直都是她,只要她不出现,上官若就会很安全。
不过……楚夫人这么热情,有点儿吃不消啊。
楚嫣扯了扯沈氏的袖子,另一只手里拿着诸葛夜写给沈氏的信:“娘,姐姐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所以,她不认识你了。
沈氏含泪点头:“啊,是,我差点儿忘了。”
稍稍松开楚芊芊,“打我肚子里出来的,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血浓于水!”
可是楚夫人,你女儿已经死了,我是欧阳倾。
这话,楚芊芊只在心里过了一遍,没说出口。
楚嫣难为情地唤了声“姐姐”,她已经知道当初跟姐夫一块儿上门的小太监是姐姐了,一想到自己跟姐姐讲过那么没羞没臊的话,她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楚芊芊倒是释然,摸了摸妹妹的脸蛋,轻轻一笑:“多吃点,太瘦了。”
楚嫣见姐姐待她并无隔阂,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时,琥珀在门口禀报:“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楚老爷外放做官,几个月回一次,因舍不得孩子,便派人将楚陌、楚嫣接在身边,然沈氏双目失明,兄妹俩总得留一个陪着,商议之后,楚陌跟去任上了。
此时听到楚陌归来,沈氏与楚嫣都十分高兴。
至于楚老爷,呵呵,楚芊芊失踪的四年里,沈氏把楚芊芊经历过的所有痛苦想了一遍,没想一遍,就多恨楚老爷一点,尤其大过年的把女儿赶到庄子里,害女儿差点儿死在大火中,沈氏就恨不得把楚老爷给一板砖拍了。
只是这种情绪,一闪而过,被深深地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