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椋脸色有些不自然,却当真一丝怒意都生不出来。
当初他就为了她娘亲扔下过她一次。
怨不得她有这么大怨气。
男女大防,即使亲父女间,也是如此,卫椋许久不曾待人亲近,他回了长安城后,后院连一个女子都没有进过。
只有几个在去定州前的侍妾,不过因卫翰一事,那些女子对他生了怵意,也从不曾靠近他。
所以,面对姜韵的眼泪,卫椋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他拧着眉,甩了甩袖子,没好气道:
“不过一个男人,即使是王爷又如何?”
“你是我卫椋的女儿,你同我回家后,只要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他虽握兵权,却是实打实的文官,虽练过些腿脚,却从不爆粗口,如今面对姜韵,也算破了例了。
卫椋一脸的不虞。
有他做后盾,即使姜韵一辈子不想嫁人,招婿或养几个面首,都无人敢议论她什么。
卫椋肆意惯了,对旁人看法根本不在意,也不乐意遵守那些子礼仪。
换句话说,他没规矩惯了。
活得自在,才是最重要的。
姜韵是他和莫蓉唯一的女儿,他对姜韵自不会有要求。
总归有他在,足够护她一生无忧。
姜韵掐紧了手心。
姜韵不得不承认,对于卫椋的话,她有那么一刻的心动。
可一想到尚在王府中的孩子。
她顿时就恢复了清醒,她似被卫椋的话喊回神,哭声停下来,她扯了扯唇瓣,敛眸似平静道:
“我的孩子还在王府。”
姜韵紧紧看向卫椋,一字一句道:“卫大人和娘亲皆抛弃过我一次,难道也要我学您二位的行径吗?”
卫椋被讽刺得脸色一会白一会青。
偏生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有些恼怒道:“难不成你真想在这个庄子待下去?”
“我告诉你,如今朝中不太平,岐王若有心争那个位置,这一年半载都未必想得起来你!”
“待一切事了后,你当真以为他还记得你?”
姜韵不着痕迹地拧眉。
朝中出了乱子?
她当真不知,但卫椋的话摆明在暗示她什么。
姜韵呼吸稍停了些许,她倏然看向卫椋,沉默了半晌,才说: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却不是现在。”
第97章
王府中, 气氛压抑得沉闷。
余贵妾寻了个空闲时间,直接带着婢女去了秋篱院,陈良娣正坐在窗边, 翻看着书册。
余贵妾顿了下。
说实话, 她也不懂, 她为何这么喜欢和陈良娣走得近。
她最不爱的就是看书,偏生陈良娣又是极为喜静的人。
余贵妾觑了眼四周, 往日颇有些吵闹的素宁苑甚是安静,她摇了摇头, 快步走向内室,还未进去, 就隔着楹窗嘀咕了句:
“姐姐在看书?”
陈良娣早就发现了余贵妾,在她出声时,就顺势放下了手中的书,她撑起身子,回眸笑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珠帘被锦绣掀开,余贵妾走进来, 坐在了陈良娣对面, 没有客套地端起杯盏饮尽,她才撇了撇唇, 道:
“姐姐还说呢?”
余贵妾绞着手帕,说着心中的不得劲:“自王妃回府后,你瞧这府中,像是有人气的样子吗?”
“当真是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
殿下和王妃置气, 连累的却是她们这些人。
其实不止王妃回来后, 应该说是自姜韵离府, 殿下浑身的气压就让人不敢靠近。
这些日子,余贵妾在府中撞见过殿下一次。
那是殿下从正院回去时。
是的,殿下和王妃置气,可姜韵的孩子却是被王妃抚养着,饶是付煜再恼王妃,一日也会去上一趟。
这中间,难免有不信任王妃不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原因在。
但殿下这般动作,即使后院众人明白王妃似失宠,却也不敢对她有所不敬。
那次余贵妾撞见付煜,吓得远远就避开了去。
她性子跳脱,和付煜待在一起时,偶尔也会有说有笑,付煜素来待她不错。
可那日,余贵妾直觉,若她凑上去,估计不会有好果子吃。
果然那日和付煜偶尔的几人,皆被训斥了回去,如今还在院子中闭门思过呢。
对余贵妾的抱怨,陈良娣抿唇笑而不语。
余贵妾小心翼翼觑了她一眼,低声嘀咕:“姐姐最近忙什么呢?”
陈良娣似不解,讶然挑眉:
“妹妹这是何意?”
余贵妾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才小声说:
“姐姐近日去正院的次数有些频繁,往日姐姐可不似和娘娘关系这般好……”
她越说越小声,到最后直接消了声。
因为她和陈良娣的关系,虽看似亲近,其实却还未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陈良娣眸色顿深了些,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余贵妾一眼。
余贵妾不是能憋住话的性子,她刚欲开口说什么,陈良娣忽然打断她,扭过头对锦绣说:
“去给你余主子端份糕点来,她总嘴馋,你怎把这忘了?”
一句堪似关心的话,叫余贵妾眨了眨眸子。
锦绣倒是明白她的意思,不消须臾,房间中的人皆数退下,只剩陈良娣和余贵妾二人。
余贵妾心中喊了声遭。
她素来心直口快,的确好奇心很重,却不代表想牵扯进这件事中。
瞧陈良娣这般大张旗鼓地让人出去,不愿让人知晓,肯定是什么大事情。
余贵妾脸色讪讪地,甚至有心请辞。
但陈良娣却没给她机会,直接轻声道:“妹妹来这一趟,是想说些什么?”
她眸色浅淡,似含着笑,却叫余贵妾不敢直视,她说:
“或是妹妹发现了什么?”
余贵妾脸色顿时一变。
陈良娣心道果然。
旁人皆说余贵妾性子大大咧咧的,可陈良娣却觉得她十分敏感聪慧,或是没那么多心思,她偶尔的直觉叫人觉得十分可怕。
就似现在,她不过比往日多去了几趟正院,就让余贵妾察觉出不对劲来。
能叫她亲自跑这一趟,不可能没有一丝发现。
余贵妾脸上明显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陈良娣道:“我们姐妹说说话罢了,妹妹不必纠结。”
余贵妾心中苦笑。
怎么可能不纠结?
她进府多年,素来不曾站队,她早就隐隐约约察觉到陈良娣似和姜韵之间有什么,姜韵去庄子前,唯一见过后院的人,就是陈良娣。
说她们没什么,余贵妾自是不信的。
其实,余贵妾隐隐约约都猜出了陈良娣在姜韵离府后,多次去正院是为甚?
如今,她纠结的就是,是否该帮陈良娣,或者说是,该帮姜韵?
余贵妾咬牙,在抬头看见陈良娣眸中的平静时,忽地,她冷静下来。
身在后院,想要独善其身,哪有这么容易?
这满后院中,她也只和陈良娣走得近些罢了,她便信陈良娣一次,又何妨?
余贵妾觑了眼四周,低声道:
“我回府那日,给娘娘请安后,撞见了一件事。”
陈良娣眸色微闪,稍稍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余贵妾一咬牙,将剩下的话说出来:“我撞见,正院中的婢女将冷的茶水倒掉,我亲眼看见,婢女倒掉的茶水中有茶叶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