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潜整个人懵了。
方拭非将手心的石头往前一滑,抛出第三块,蹭着顾明潜胸口的衣服,险险飞了过去。
顾明潜整个人吓得一震。
又一颗石头,在他脑袋边“咻”得飞过。
那种破空的风声,激得顾明潜退了一步,他重新抬眼,就见方拭非眼神凌厉地盯着他。
一言未发,他却感受到了对方的警告。
顾明潜从没被人这样威慑过,一时间呆立不动,在她眼神逼视下有些畏惧。
顾泽长也被方拭非吓了一跳,伸手去扯她的衣袖:“方主事?方主事!”
“哇——!”顾明潜后知后觉地哭了出来,转身跑走。
下人流了一嘴血,急忙跟上。
顾泽长:“方主事!”
方拭非回过头道:“没事。”
“怎么没事!你知道方才做了什么吗?”顾泽长急道,“他就算不去找陛下告状,也会找三哥告状!你这次是把人得罪狠了!”
方拭非并不关注这个,只严肃道:“殿下,您身为皇子,不该叫一个幼齿小儿欺负到您头上。无论是谁,都没这个资格。”
顾泽长苦笑说:“不然我能怎样?总不能与他计较吧,他还是个孩子。”
“他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来欺负您。但其他人可不管他小不小,只会跟着欺负您。他身边那个放肆的奴仆您没看见吗?不能动手责罚小公子,总可以责罚他吧?那奴才藐视皇亲,主子犯错还越加纵然,这是死罪,您替小公子管教,谁能说您不是?”方拭非说,“何况小公子机灵得很,会看眼色。您忍让他一分,他就欺负您一寸。您所谓的顾全大局,就是他所谓的任性妄为。”
顾泽长欲言又止,末了说道:“我在说你的事呢。”
“无所谓。”方拭非转过身说,“我讨好他,他想杀我。我不讨好他,也就这样了,能严重到哪里去?何况我也不替三殿下做事。”
顾泽长倒抽一口气:“三哥想杀你?”
方拭非:“嘘——下官没说,这话可不能乱说。”
顾泽长沉沉呼吸,点头说:“是。”
方拭非这才问:“殿下,您入宫又是有何事?”
顾泽长:“之前有事不通,过去找人请教。那博士在陛下面前为我说好话,这两日一直呆在宫中,父亲请了一位博士为我授学讲解。”
方拭非放缓的神情,恭喜道:“感情好,殿下勤勉于学,定能所成。”
“嗯!”顾泽长说,“我本来还想习武。自古文人追求的都是文武双全,实在是我手脚太过笨拙,近日找机会补救。”
方拭非:“习武嘛,殿下您这般年纪才开始学,若想有所建树,恐怕难了点。但强身健体是的确不错。”
顾泽长:“我只想这样就可以。”
方拭非作揖:“甚好。”
“我还想给琰哥送点东西。”顾泽长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快冷了。每到冬天,琰哥身体都不好,严重的时候,还手脚冰冷僵硬,下不了床。我听一些太医建议,让人收了些驱寒的中药放在府里。也算是我的心意。”
方拭非:“殿下不介意的话,下官帮你送过去吧,”
顾泽长:“正是这样想的。我让管事将东西准备好了,你去我家拿上就可以。”
方拭非:“下官明白了。”
方拭非答应了顾泽长,先去他家拿药材,再送到顾琰的府上。
这一来一回的距离有些远,方拭非先回家让林行远准备了下马车,随后二人一起过去拜访。
顾琰家中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可能就是后院飘来的。
前段时间天气暖和,他气色还不错,还按时去户部点卯了。这两日四肢又有点乏力,呼吸困难,就暂时留在家里休息。
顾琰一看方拭非手里的东西,让知道她的来意了。让人把药材放下,问道:“你今日进宫了?”
方拭非:“是。”
“哼,”顾琰板起脸□□,“这次教训长够了吧。以后这般冲动。”
方拭非谦逊地低头,诚恳道:“是。”
林行远看得好笑:“你也有今天。”
顾琰循声问:“少将军,你一直呆在家里,都在做些什么啊?”
林行远中气十足道:“我碾了一夏天的豆子!”
顾琰满脸困惑:“豆子?”
林行远:“就是那个豆子啊!”
顾琰看向方拭非求问:“豆子?”
方拭非:“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豆子。”
顾琰怀疑人生:“碾豆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就是你想的那个碾豆子啊!”
顾琰:“……”
林行远想起这事就满心愤懑:“方拭非,你要是再给我一把这么干的豆子,我就拿来当暗器。每天晚上等你睡着了,过去哐哐哐弹你的窗子!”
方拭非:“我那时又没逼你,也不是刻意为难你,当初不是你主动请缨的吗?”
“我看你是刻意为难。”
“那你不是自找难堪?”
林行远怒道:“你够了啊!”
顾琰拍桌:“你们两个才够了!”
第91章
方拭非为所谓的公开运河二十道好处发愁。
顾登恒不问难度, 不问方法, 不问阻碍, 光问她好处, 还要整整二十条。
好处谁能说不出来呢?
她问遍户部相熟的几人,都没能帮上忙。
王声远直接气冲冲道:“自己想, 别来问我!”
叶书良态度好一些, 可也只是放任:“我能想到的你大抵也都能想到。这样,你写完之后,拿来给我看看,我再看看是否需要删减或补充。”
顾琰道:“我身体不适, 你找其他人帮忙。就去问问其他人。”
李恪守……李恪守不说也罢。怕是要把自己给坑了。
至于另外几位郎中与员外郎,方拭非没有见过几次,无甚交情,因为公务繁忙,又怕惹祸上身,也不愿意相帮。
她这边在为琐事烦恼头疼,顾泽列险些被她气炸了肺。
他的人,去的时候是高高兴兴的, 回来的时候,一个啼哭不止,一个满嘴鲜血, 怎能不叫人生气?
顾泽列自打记事起,会说话道权势了,就没让人这样欺负过。见过多少重臣, 经历过多少动荡,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屹立不倒。这次竟然栽在了一区区八品主事手上。
顾泽列鼻子重重哼气:“竟敢如此欺辱我儿,户部当真是无法无天。看来他们是打定注意要与我过不去,但会这样明目张胆,看来还是我小觑他们了。”
顾泽列瞥向北狂,语气中无不责备:“上次我要你取他首级,你若非失手,也不会有今日种种麻烦!”
北狂神情不变道:“属下不敢妄自动手。他身边有高手护阵,何况少将军岂能容忍我杀他?”
“那叫你去查他身份,究竟查出什么没有?”顾泽列拍桌,皱眉道:“他如此卑贱出身,怎会靠上林霁的大树?”
“他身世简单,并无可疑之处。”北狂说,“少将军身无官职,不喜沙场,贯来四处游历,恣意行事,众人皆知。如何交友恐怕也是大将军无法插手的。他或许是被方拭非的花言巧语给哄住了,将他视为知己,混沌度日。江湖人的交道,总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顾泽列:“你也不能理解?”
北狂:“卑职随太傅习武,之后又替殿下办事,不算是江湖人。”
北狂素来有主意。此人观察入微,武艺超群,来去有很是自由。顾泽列并不能完全要他听话。不过是本着能用则用的想法驱使他。
顾泽列要与他争辩,丝毫没有结果。
“林霁那老狐狸,与杜陵分明是一道人,行事岂会如此简单?只怕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中,不能不防。何况他本身恨我入骨,早瞅着机会想在父亲面前打压我。”顾泽列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他的小子为何忽然去水东县,又恰巧认识了方拭非?这方拭非又偏偏与我做对?我看他手段分明高明着呢,只是自己不便,便插了个棋子在户部,挑唆我与户部的关系。远在边关,不忘京畿朝政,难为他了。”
北狂并不辩解,任他多想。
不过许多看似无关联的事情,发展下去或许还真的能说通。
顾泽列手指轻敲,沉思道:“那我也得早做打算。”
陆明去儿子独住的住所,刚到门口,就见人穿着端正常服,正要出去。
他摇头轻叹。
真是不务正业。
陆仲深若是能有叶书良半分口碑,凭自己的本事,今日绝不止有小小司文郎中一职。
奈何他不上进。
陆明喝道:“又到哪里去?”
陆仲深站在自家门边,面露不悦,说道:“不过是出去逛逛。我今日的事情做完了,难道还不能出去吗?”
陆明抬腿迈进门槛,冷声道:“你进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陆仲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咋舌一声,悻悻跟上。
陆明站在书桌前,背对着他,听着动静抬手一挥:“把门关上。”
陆仲深照做。
陆明才拿着一份礼帖过来道:“你准备准备,去向盈盈姑娘提亲。”
陆仲深双目大瞪,震惊道:“你让我娶那老女人?我不要!”
陆明冷冷盯着他。
“叶书良要过的女人,我再去抢,我颜面何存!”陆仲深急道,“何况那女人是什么出身什么经历?青楼女子,说得好听是卖艺,可她这把年纪,你怎么知道她卖给卖过身?我随意唬骗了她两句,她就信以为真与我勾当,由此可见一斑。娶她进门,父亲你同意,我陆家列祖列宗能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