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贺兰夫人便亲自来催着贺兰松焚香沐浴,入宫谢恩。
贺兰松被推搡着换了衣衫,无奈道:“早朝还没散呢。我去早了也是等着。”
贺兰夫人笑道:“怎么,昨日去宜青山饮酒作乐,也不见你如此。”
贺兰松立时没了道理,连声道:“我错了,不该违逆母亲,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贺兰夫人叹道:“我没有你父亲那么多规矩,瑾言,你既入了翰林院,我就不再拘着你,不过在朝为官不易,你要仔细着些。”
贺兰松拱手道:“是,谨记母亲教诲。”
早朝散的很晚,听政过后,恒光帝又与内阁商议朝事,贺兰松候到巳时三刻才见到卫明晅,直饿得他头晕眼花。
卫明晅远远的便下了撵,紧跑几步过来,朝着贺兰松招了招手,将手上的帽子递到冯尽忠手上,当先进了御书房。
一月未见,卫明晅似是清瘦了些,他穿着宝蓝朝服,进门后先摘了朝珠,又要去脱朝服,被冯尽忠劝住了,道:“陛下当心着凉。”
卫明晅一笑,只好由他摆弄,转身对贺兰松道:“我听说,你一大早就过来了,冷不冷,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房中尚有人服侍,贺兰松红着脸道:“臣不冷也不饿。”言罢便跪下请安。
卫明晅上前扶起来,道:“跪什么跪,一月未见,你倒是胖了些,气色也好多了,尽忠,去宣张院使来请脉,再叫他们送些吃食,要碗羊羹。”
冯尽忠想着昨日陛下那阴沉沉的脸色,今日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忙对着殿中人使个颜色,将人都撵了出去。
等众人都退出去,贺兰松才算是松了口气,挣开了卫明晅的手,跪在当地正儿八经的磕了头谢了恩。
卫明晅由着他折腾,等他起身后便问道:“我昨日等了你一天,去哪里了?”
贺兰松抬首,自嘲的笑笑,“前些日子我被退了亲,几个旧友怕我郁闷不能排遣,故约着去宜青山上玩了玩,误了圣上旨意,请陛下恕罪。”
卫明晅心虚,摸了摸鼻子,随即又道:“这个时节,山上的风多冷,有什么可看的。”
贺兰松故意拧着劲道:“给山间的冷风一吹,倒是真去了几分心中郁郁。”
卫明晅大为光火,气道:“你还真为那赵家姑娘伤神呢。不过是退了你的亲事,就难过成这般,我若是逼着她死了,你岂不是要去殉情。”
贺兰松呵了一声,道:“陛下认了?”
“认什么?”卫明晅嘴硬。
贺兰松叹道:“是陛下逼着赵家退了亲事,是与不是?”
卫明晅不想贺兰松在此处等着他,更气他竟拿此事来挤兑他,当下一不做二不休,道:“是朕逼得,你待如何?”
贺兰松来前确实心中有些不舒服,但见了卫明晅,心中满满当当的只有欢喜,哪里还生的起气来,便道:“不知陛下用了什么妙计,也来教教我,省的我日后麻烦。”
卫明晅满腔怒火落了个空,见贺兰松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却又哭笑不得,一招手道:“还不滚过来。”
贺兰松笑着上前,边走边还打趣道:“不知陛下以为我要如何?”
卫明晅并不废话,将人揽到怀中,按在桌案前,俯下了身子便吻。
“唔,疼,陛下轻些。”
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卫明晅才送开了手,犹自不解恨的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贺兰松连声呼痛,“求陛下换个地方,这耳朵实在经不住了。”
卫明晅沉了脸道:“还有谁敢碰你?”
贺兰松无奈道:“是家父,为着劳皇上久候,教训了我一顿。”
卫明晅笑骂道:”活该!”听到外间有放重的脚步声,知是张院使到了,整了整衣衫,宣人进来。
看过了脉,又用了膳,卫明晅便去瞧折子,贺兰松喝了两碗羊羹,只觉得通身舒泰,便跑到桌案旁帮着看地方上送来的密奏。
卫明晅眼疾手快的扔出一份奏章,堪堪砸在贺兰松手背上,那折子边角甚硬,直磕的人叫疼。贺兰松忙把手背到身后去,小心翼翼的道:“密奏瞧不得?是臣僭越了,那也不用生气,陛下既不用我看折子,臣便先行告退了。”
卫明晅飞快的批了份折子,哼了一声,“好好说话,账还没算清呢。”
“什么账?”
卫明晅往空地上一指,“记不起?去跪着想。”
贺兰松见对方不似玩笑,心中更是忐忑,他可不记得欠了什么债,跪是不想跪的,只好放软了口气道:“陛下圣明,您给提个醒,地上太凉,易着了寒气。”
听到寒气两个字,卫明晅不由的摔了手上奏章,“我怕你留下病根,整整月余忍着不见你,没给你派差事,便是要你安分在家中养伤,你倒是好,敢跑到山上去吹冷风,张院使的话可听到了,再不好好保养,老了有你的苦头吃。”
贺兰松一个激灵,终于明白卫明晅为何要生气了,心中却是暖暖的,“养着呢,你瞧我都胖了,每日里尽喝苦药,连府门也没迈出过,就是昨日,昨日。”
“昨日什么?”
卫明晅端起威严来,贺兰松也心生恐惧,避重就轻的答道:“昨日饮了酒。”
卫明晅问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贺兰松应道:“记得,记得。陛下说可小酌,不许大醉。”
卫明晅被他气乐了,“你倒是会曲解我的意思。病中饮酒,该是不该。”
贺兰松回道:“不该。”言罢便老老实实的跪下了,端的是顺从听话,眼巴巴的又问道:“这次抄什么?”
卫明晅就是有天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叹道:“罚你抄《春日思》。”
《春日思》是贺兰松从前写的词,卫明晅这是故意在羞他,见人不生气了,他便站起来,几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当今天子的下颌,道:“好容易进宫来,我还是帮你看会奏章,你这都累的瘦了。”
“无碍。”卫明晅握着贺兰松的手,叹道:“瑾言,我想跟你说说话。”
“不理朝政了?”
卫明晅抚着胃脘处道:“早上不及用膳,才刚吃的撑了,现下一看折子便困,说会话也能养养精神。”
贺兰松闻言抿着嘴直乐,却不言语。
卫明晅奇道:“笑什么?”
“陛下可是应过,要好好用膳的。”
卫明晅听懂了弦外之音,顿觉身后疼痛,周身都跟着不自在起来,隔了半晌方道:“那,不是我要抵赖,待会还要见人,瑾言,先记着,成不成?”
贺兰松没想到卫明晅如此紧张,便不忍再逗他,笑道:“陛下饶了我一次,我也饶你一次。这里可是御书房,我不敢造次。”
“那就多谢瑾言。”卫明晅红着脸小声道。
贺兰松怕对方难为情,便不再提此事,“你如何逼的赵家退了亲?”
卫明晅这才松了口气,听贺兰松口口声声要追问赵家之事,又不免有些吃味,没好气的道:“你还当真可惜?”
贺兰松笑道:“不是,我倒是不要紧,怕平白无故的毁了人家姑娘清誉,将来再议亲,不免被人嫌弃。”
卫明晅更是着恼,“还真是为她着想。你们连相看也不曾,怕什么,那赵织千最是精明奸滑,岂能叫自己女儿吃了亏。”
贺兰松安抚性的在卫明晅额上亲了亲,道:“那是我多虑了,明晅莫气,是我不好。”
卫明晅这才转怒为喜,将人抱到怀中来,安置在膝上,道:“咱们说说正事,先去翰林院做事可好?”
贺兰松道:“好,不是已下了圣旨么?”
卫明晅道:“我想了想,御前侍卫固然好,咱们也能随时相见,但到底不是你心之所愿。先在翰林院待上几日,若有好的差事,再给你。”
贺兰松笑道:“陛下不必如此费心,只要能长伴陛下,什么差事都无妨。”
卫明晅又是心疼又是愧疚,黯然道:“你是个宠辱不惊的性子,我就怕委屈了你,当日,为着修书一事,是不是恨我怨我?”
贺兰松记起旧事,不免失笑,道:“不曾。卫兄文采斐然,又是伯爵之尊,由他来做自是最好的。不说旁的,我和卫兄也是生死之交,怎会嫉妒他。”
卫明晅摸着贺兰松的脊背,叹道:“当日虽是母后的意思,也有我的私心在,你若是在那藏书阁里待上个三年两载的,我去哪里见你。”
贺兰松一笑,顿觉心底柔软,就算曾有不快,此刻也尽数烟消云散了,若他当日真奉旨去修书,又怎能去木兰围场,更不会因此坦诚了心意,有今日之幸。
“瑾言,这一月不见,我想苦了你。你可想朕?”卫明晅双唇覆到贺兰松脖颈上,轻轻的呢喃。
贺兰松一阵痒,欲待躲时,却又被卫明晅紧紧箍住了,只好如实答道:“想,想念得紧。”
卫明晅得意的直笑,抬首却见贺兰松红透了脸,不由叹道:“还是这般害羞,你在床上,可不是这般,怎么穿上了衣服,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别,别说了。”
“唔,我的废话是有些多。”卫明晅不再多言,俯身吻住了贺兰松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