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入秋,四处毫无遮蔽,呼呼的北风刮来打在脸上,带着一种粗砺的疼痛。
萧泠泠呼吸着外间的空气,突然改变了主意,她并未当即回宫,而是改道来到了郊外的佛堂。
听着梵音悠悠,晨暮鼓晨钟清远,心中倒有一丝的平静。
夜晚时高僧为她讲道。
她曾命宛秋将原先给孩儿准备的衣服重新制作,且尽数带来,此时正供奉在佛堂里,好似为了开解,为沉重的心情而恕罪。
“上一世和你母子情分浅,这一世,希望你我都能平平安安!”心情似平静。
“皇后娘娘好似心绪不宁!”
高僧的声音沉稳,面庞慈和,声音舒缓有致。
萧泠泠只觉得心安,低头道:“近来日日噩梦缠身,本宫内心愧疚。”
“万事成空,太过于执着,只会令人徒增烦恼。”
寥寥的数句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她不想听,闭眼闻着幽幽的檀香,心情越发显得平静。试着和他们一样敲着木鱼,有节奏的咚咚的声响,脑中再无前世的纠葛。
一日,两日,数日来俞裕派人前来问询,萧泠泠只让他们在寺门外等候着。直到有一日外面敲门的声音急促,甚至连住持也惊动。
宛秋前来匆匆回禀:“皇后娘娘,有两人晕倒在路上,被僧人抬了回来,还穿着官服呢,应该是位官员!”
萧泠泠心中好奇,难道宫中有了动荡不成?当即起身。众人见过萧泠泠让路,在圆如西西的光头小道的尽头,是位五十开外的高瘦的男子。
一绺山羊胡子耷拉着,眼睛紧紧地闭上,面无血色。
“怎么啦?”
主持略懂医术,为他把脉后摇了摇头。萧泠泠当即命人熬碗稀粥,喂了半碗后,他才悠悠地醒转过来。
瞧见萧泠泠揉了揉眼睛后突地跪了下来,纳头便拜。
“苏铭晨见过皇后!”
他就是苏铭晨?萧泠泠有瞬间的愕然,哪像是前去的使者,倒像是劫后余生的灾民。
“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晕倒?”
他万分的紧张,深深地叹气,眼中泛着泪光,再加上虚弱,让一旁伺候的僧人离开,只余下几人。
他眼泪夺眶而出,颤声道:“老臣这一辈子从未受过如此的羞辱。如今苟延残喘为的不是自己,而是皇帝。”
面上异常的激动,话音断断续续,瞧着摇摇欲坠,好似随时会晕倒过去。
萧泠泠只让人搀扶着他前去休息,问起一旁的下人,两人同时被送了进来,他到底年轻,很快恢复精神。
塌陷的面庞带着丝丝的惶恐,紧张道:“我们才到昆国的境内,东西便被抢夺一空,我们是被扣押着来去见的王上,他们嚣张跋扈,只对我们不尽的羞辱,甚至,甚至……”
他不敢再说下去。
“甚至什么?”萧泠泠冷冷地问道。
“甚至说皇上是缩头乌龟呢!”
瞪了他一眼,那人自知失言,倒下便拜。
苏铭晨未走多远,摆了摆手无力道:“其实,他说的何尝不是实话呢?哎,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先皇呀奋苦多年,如今毫无价值。”
眼睛突然直了,睁得大@@大的,一口气上不来重又晕了过去。
寺庙里的治疗毕竟有限,萧泠泠当即命人将人送了回去。
多日以来,她发觉自己已经无法安静地呆在了寺庙里,便也启程,只是回去后便听闻噩耗苏铭晨死去了。
“什么?才短短的一天人就死了吗?是不是没有救活?”
宛秋连连地摇头,瞅着四周无人悄声道:“回皇后,他是自尽而死的。”
萧泠泠睁大眼眸只听得宛秋侃侃地说道,“回来后的几日朝堂沸腾,苏大人说起在昆国受到的种种的屈辱,皇帝听得无动于衷,他万分绝望之下,撞向朝堂当中的柱子。此事沸沸扬扬的传开来,对皇上极为不利呢!”
好似短短的时间,他的性情大变,照这般下去,倒会令众人越发失望,或许他真如太后所言,皇帝为了保全得来不易的皇位,竟比不上一个十岁的上官晴明有骨气。
就算是带着稚气的气话,也好过如今的窝囊成缩头乌龟。
残阳如血,洒在琉璃瓦上变成了金色的光芒,萧泠泠眺望着远处,突然目光一顿,她见到正站在延生殿前的孤独的俞裕背影。
远远的瞧去,他高高在上,四周苍茫的天空,冰冷的砖瓦,一切莫不营造出他的孤独。
她目光带着一缕欣慰,可不知为何又带着一缕心疼。她摇了摇头,“不,她应该高兴的!”唇角微微地扬起。
远处有一位须发洁白的熟悉的身影渐渐地印入眼帘,她的心怦的一跳,原来是父亲。
萧父蹒跚着而来,走在广阔的场地,愈发显得背影蹒跚,老态龙钟的,他的目标正是延生殿。
算了算,有数月不曾见到他,远远地瞧去好似老了数十岁。
父亲闲不下来,近来赋闲在家,高傲的他必定过得苦闷。
萧淙淙倒时常入宫,今日见到他心激动得直欲跳出腔子,想迎上前去,可到底碍于身份,也只得望着她缓缓来到皇帝的身边。
“皇上。”
俞裕微微地侧首,发觉是他后,声音如常的冰冷,“萧老的身体有恙,不知来皇宫所为何事?”
“听说,苏铭晨死啦?”不知是因为激动又气愤她每一个字都颤抖着。
毫无阻碍的狂风肆意地吹来,须发飘飞遮住了眼睛,鼻子痒痒的,渐渐地发酸。
“对,这是他的选择。”俞裕的声音并无一丝感情。
微微张口,面色震惊,萧父抚着心口只摇了摇头,“为何是他,不该是他的。苏老是个迂腐的读书人,此事令他前去,无异于取他的性命,他中只想着忠君为国。”
“你为何知道这些?”俞裕诧异地望着他,“莫非你也认为朕错了?”
萧父定定地凝视着皇上的清冷的面庞,突然仰天长笑着,哈哈哈的声音异常的刺耳,“对,我们有几十年的老交情,时时在一起畅谈着,皇帝若是想要将我牵连入内,我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