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交工的时候,他几乎日夜都住在工地,守好了最后一班岗。
专门请能工巧匠做内部的雕琢描漆,将个玉帝庙修得金碧辉煌。
施铮首次见到玉帝庙的成品,不由得夸奖冯希文道:不错啊,真想不到能修得这样好。
一般的庙宇若是不上档次,不管是装饰还是塑像,都透着一股子粗制滥造的冶艳感,但冯希文监工下的庙宇,风格是真的不错。
玉帝像庄重威严,上漆考究,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大王交代的,小可当然要竭尽所能的办好,不能让大王失望。冯希文道:这庙到现在便算是建成了,只需两个日常的洒扫小童,我也物色好人选了,只要正式开门迎接香客,便让他们过来。
就是说还不曾有人有人进香喽?施铮道:那就由我来吧。
冯希文本想说这玉帝像还没开光,但想到大王本就神通广大,有他在,哪还需要其他人开光,便道:香烛,供桌上就有,您请。
他知趣的没跟进去,他相信大王进头香,一定有掏心窝子的话跟玉帝说。
施铮走进殿内,点好香烛,双手持好,跪在蒲团上,双目闭好。
七大圣事件过去五百年了,牛魔王暴露在天庭眼皮子底下逍遥着,可见不是露头就会被剿灭,毕竟天兵天将也是很忙的。
以前施铮打算低调,不引起任何注意的活着。
但眼看他没法继续低调,早晚要被动曝光,那么不如自己曝光,争取一些主动权。
他跪在蒲团上,心里道,玉皇大帝,不知您能不能听到我的心里话,唉,您无所不能,一定能听到。
我狮驼王真的诚心悔改了,曾经年少轻狂,犯下了大不敬之罪。
您有好生之德,没有将我追杀到底,感念您的大恩大德,才有今日悔过的我。
从今日之后,每日我必来进一柱香给您,贡品命洒扫小童照管,保证丰足新鲜。
但这些不足以表达我的千万分之一的感激。
我真的已经洗心革面,效忠陛下,敬畏天庭,做一只遵纪守法的好狮子了。
施铮将上面的话,反复在心中念叨了两遍,才将香进献到了玉帝像前。
轻轻吐出一口气,施铮退出了正殿。
这时,他发现庙宇的院子里有一块功德碑,上面已有文字。
他好奇的探头一瞧,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代号:望霞居士。
不知冯希文请哪个文人写的稿子。
文字内容大概讲了一个叫做望霞居士的苦修人士,只带了几个童子,躲避世俗的喧嚣,亲耕于深山。
虽然自身艰苦,但仍然乐善好施,将自己养殖的鱼拿到山下分享给百姓。
不仅如此,又致力于教化百姓,哪怕是作奸犯科的人,他都将他们叫到自己身边,管吃管住,耳提面命。
那些受了他教诲的人,无不痛哭流涕的悔改,洗心革面,社会风气大为改善。
望霞居士不光下教黎民,更上敬天神。
将勤俭节约积攒下来的银两修缮了这座玉帝庙,给了一个百姓与天神沟通关系的场所,引导大家爱神敬神,共同进步。
施铮沉默不语,说得好像是他,但又绝不是他。
这时冯希文走了上来,您敬完香了?
这谁写的?
没花润笔费,是个不第的学子写的。他家贫,正愁老祖母的棺材本,虽然这庙宇还没香火钱,但是我也提前答应了下来,他甚是感激,便听我讲了大王的事迹,写就了此雄文。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施铮又检查了下庙宇四周,见十分干净整洁,才满意的道:都不错。
第二天,是正式的落成仪式,施铮特意换上了好衣裳,跟知县邵永年一起主持仪式,让玉帝庙面向百姓开放。
因为之前这庙修建的时候,就有神迹传出。因此一落成,就不缺香火。
但是,纵然香客再多,每天早晨没开门之前,施铮就已经飞来敬好了头香,再飞回洞府补觉。
不管刮风下雨,不曾落下一次。
转眼间,夏去秋来,施铮期间又偷偷飞去长安了几次,目睹了水陆大会的盛况,还混迹在人群中偷瞄了几次陈玄奘。
只能说陈玄奘不愧是一脸佛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红唇方口,双耳垂肩,身材高大,白白胖胖,富贵极了。
如果是妖精,想吃他一点不奇怪,就算不能长生不老,他的外表看起来也十分富含营养。
但女妖精觉得他好看,施铮就不能理解了,反正不符合他的审美。
也有可能女妖精是真的在践行秀色可餐,看起来好吃的话,自然心里喜欢得紧。
看到陈玄奘什么样子后,施铮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就再没去过长安。
要知道观音和木吒还在筹划取经大事,准备将锦襕袈裟卖给李世民,进而赐予陈玄奘,万一撞上就麻烦了。
剩下的情况自不用说,陈玄奘跟李世民结拜变御弟,化身唐僧,路上收徒,去西牛贺洲取经。
取经团忙自己的事业,施铮也继续过自己的日子,种粮食,收贡品,每日去玉帝庙进香不提。
庄护法和刘护法互相搀扶着,总算来到了万岁山五庄观,这一路的艰辛,回忆起来唯有一把辛酸泪。
先是乘船渡海,从傲来国到了南赡部州,又改成陆路,骑马颠簸,总算摸到了五庄观的石阶。
至于为什么不用法力御剑而来,当然是因为他们做不到。
能扛得住车马劳顿,没在路上死掉,已经是修真之人的底子在苦苦支撑。
自从袁持誉那日出现在五鼎门,将一众拦他去路的师兄弟都打倒,一路来到正殿,他们几个护法作为最后的防线,拦住了他的去路。
说来可耻,还没看清他的招数,就被对方挥剑的剑气震得飞出了大殿,摔在了院内。
等再次冲进去,才过了一招,就被对方一剑刺来,伤了要害,没多一会就昏厥了。
等再醒来,袁持誉已经在掌门的尸体旁擦剑上的血迹,给他们留下个干净利索的背影,下山去了。
四个护法,除了刘、庄二位,还能活动外,其他两个,但凡能叫得上名的骨头都断得差不多了,生活都不能自理,更别提出来搬救兵。
只得他俩伤势比起来,没有那么重,但也只是比起来,若论自身感觉,并不比生病的普通人强多少。
庄护法仰头看那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台阶,非常想哭,难道要爬上去吗?我若是半路死了,你一定要告诉祖师,是望霞洞的妖怪幻化成咱们曾经门下弟子的模样,血洗咱们门派。
刘护法右手打着木板,缠着绷带,只能用左手扶着膝盖,气若游丝的道:你、你在说什么啊,哪有什么幻化,那日你也看到了,那人就是袁持誉!
庄护法作为庄之遥的父亲,他太懂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掌门是为了救回门下弟子,惹了一个妖物,才遭了此劫!你不懂,但我知道!听我的没错。
刘护法摇头,仍坚持是袁持誉,就是那袁持誉那逆徒!
掌门曾让咱们散播望霞洞袁持誉身上有法宝的消息,你想想吧,那妖怪控制了他,必定杀了他取了法宝,才能如此强大。因为憎恨掌门散播出去的消息为他招来了其他妖怪的纠缠,因此迁怒了掌门,才有了五鼎门这等祸事!庄护法道:你仔细想想,袁持誉是什么货色,就是下辈子,他也别想有这样的修为!
刘护法略微有点动摇,这个
袁持誉已经被那妖怪吃了。那妖怪变作了他的样子!
可,那天很多人都问来踢馆那人你是袁持誉吗?他都认了啊。
天啊,你怎么这样蠢,妖怪要是不承认,何必变作袁持誉的样子?庄护法捂脸,对同伴的智慧水平感到担忧。
刘护法仍有顾虑,我还是觉得
别觉得了,先登上山门再说吧。庄护法一指仿佛藏在云彩里的五庄观大门,少说话,都走路。
刘护法垂头丧气的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闷头爬台阶。
等两人汗流浃背的来到大门前,等门童出现,将他们安排进五庄观内,两人累得几乎昏死过去。
面对来询问的清风明月两大镇元子嫡传弟子,庄护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义愤填膺的道:那望霞洞的妖物做下分明是没把祖师放在眼中,他岂能不知道五鼎门供奉哪个仙位?就算不知道,看到殿内供奉的祖师的排位也该晓得了,可他却连供桌都掀翻了!
刘护法在一旁小声道:或许真的是袁持誉干的
清风明月却根本不信刘护法所说,因为听起来就不合理。
还是庄护法的说法有理有据,处处都能解释得通,竟然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妖怪!敢杀咱们五庄观的徒子徒孙!
最可气的是,显然不把镇元子大仙放在眼中。
天庭那帮人就觉得五庄观没势力,平时连个头发都见不到就算了,现在连妖怪都不把五庄观放在眼里了。
清风明月虽然有一千二百岁,但在五庄观内却是最年纪最小的,不光镇元子,连师兄们也爱护他们,使得两人性子缺乏沉稳,跟爆碳似的,一碰火就着。
两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去见镇元子,将从五鼎门幸存者口中听来的事讲了一遍,等待师父裁量,不成想镇元子却似乎并未往心里去,一人一妖争夺法宝,本来还算公平,结果那掌门散播消息,让天下妖物都去望霞洞争夺法宝,一招借刀杀人,称得上是阴险。我宁愿没有这样的徒孙。
清风明月两人表情说不出的失望,师父
但此时,镇元子话锋一转,但是,就算是不肖徒孙,也是五庄观内部事务,怎容他人插手,何况还是个妖怪!
若是其他仙家弟子做得也就罢了,他岂能容忍门下弟子被妖怪肆意践踏。
妖怪是什么?杀了便是功果。
清风明月高兴的附和,就是,就是!
镇元子微笑道:正好近日烦闷,出去散散心也好,不知是何妖物,但捉回来,养在后院中,平日逗玩,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那妖怪听着颇有些厉害,还有一件不知何物的法宝傍身,弟子们怕是降它不住,得他亲自上阵。
清风自告奋勇,若是个野兽,就由我来驯服,每日用龙皮七星鞭抽打,不信它不乖顺。
若是飞鸟鱼虫,那就由我来管教,逢年过节也能唱个曲,摆个尾取乐。明月接着说。
镇元子笑道:是何物,且看为师捉来给你们看。说罢,便从清风明月两个人跟前不见了。
施铮照例来玉帝庙上香祷告,不求其他,只求玉帝原谅他的年少时的胡作非为。
话说这玉帝庙香火不错,每日都有收入。
没人敢眼红这笔钱,倒不是因为是玉帝的香火,而是明面上不说,百姓几乎都晓得这归衡元山望霞洞那神仙所有。
况且神仙给六十岁以上去世的老人捐赠棺椁,做了大善事,恨不得这样的事情多来点。
当然,更可能的原因是,据说有两个贼偷功德箱里的钱,被发现后,扭送到望霞山进行深度教化去了,现在还不曾下来。
施铮缓缓睁开眼睛,起身将香进好,视察了一圈,不见灰尘纸屑,对卫生清洁度十分满意。
他开门,一只脚都迈出去了,却见院内站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看那块功德碑上的文字,不时嘴角翘起,露出嘲讽的微笑。
施铮将脚缩了回来,站在门内道:喂,你怎么进来的?这大门还没开,没到上香的时候呢。
那你怎么进来的?这道士转过身来问道。
他的年纪跟施铮差不多,唇红齿白,面若好女,嘴角带笑,但眼神不善,盯着施铮不动。
这庙是我出钱修的,我想什么时辰来都行。就不知道你这般逾越,是什么身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早上到这里,分明是来堵他的。
可是施铮敢肯定他最近并没有得罪人,尤其是道士。
镇元子笑道:没必要装糊涂,敢做不敢当,果然是个妖怪。
施铮虽然不明白对方是什么人,但嘴上不能输,我是妖怪,也没吃你家饭,与你何干?
镇元子也受够了打哑谜,直接点破,可你打死我的徒孙,这笔账如何算?
啊?难道你是蚊子精?我最近只拍死过几只蚊子。施铮实在想不到他会有仇人。
镇元子笑容不见了,五鼎门的谭高轩,你可有印象?
难道是镇元子?你怎么看起来如此年轻?你不是应该是个老家伙么?
这就是他为什么之前不杀谭高轩的原因,瞧吧,人家祖师爷找上门了。
施铮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仍然镇定的讲理,是有些过节,但他不是我杀的。
你想说是一个叫袁持誉的杀的?呵呵,不正是你杀了他,又变作了他的模样做下这等恶行的么。镇元子抖了抖袖子,随我回去,再与你理论!
开玩笑,镇元子什么手段,施铮还是有点印象的,著名酷刑爱好者,回去他的狮子皮都得被扒了。
他还叮嘱袁持誉注意安全呢,他才是有危险的人。
见镇元子抖落袖子,知道他要使那袖里乾坤的手段,将庙门一关,转身变作一个小虫子,想找个缝隙逃跑。
这时,镇元子走进庙中,放眼扫视,一抬手,指缝中多了根银针,朝施铮躲藏的房梁上射去。
施铮见状,马上恢复了人形,用手中的骨节鞭挡住了银针。
镇元子一愣,端详施铮手中的武器,这鞭子倒是新奇,哪里来的?
袁持誉给我的。施铮趁此机会替自己辩解,你有这时间,不如去五鼎门亲自问问,究竟是谁干的。
施铮虽然感谢袁持誉给他法宝,但还没感谢到替他背黑锅的程度。
哦,原来鞭子就是那争来抢去的法宝,可笑,五鼎门的幸存弟子已经亲自登门告知我了!你却还在狡辩!镇元子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徒子徒孙,而且这妖物自己也承认跟五鼎门有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