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
李怀序的这玉冠,已经十分陈旧了,玉料也算不得好,还是年幼的时候李阕随便敷衍送来的东西。
他身在行宫,虽吃穿是不愁的,但天家不重视,没什么好东西,更别提什么宠爱。
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行宫不管不问数十载,也能侧面看出天子的态度。
李怀序沉默,也没有戳破他不走心的奉承,只是无奈地笑了一声:“是啊。”
一群人还没走出几步,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便迎了过来。
季飞绍走上前,为首的禁军行礼:“季大人。”
“刺客都解决了吗?”
“已经尽数解决了,只是未留下活口,如今陛下正在询问长公主,让我们前来搜救。”
季飞绍点头:“走吧。”
皇家场地出了事,叶家姐妹两理应到御前回话,叶明芷拉着她嘱咐:“待会我来回答,你什么都别说。”
叶明熙应声。
等到了御前,叶明熙跟着行礼,偷摸望了一眼,见李怀南坐在李阕身侧,毫发无伤,只是红了眼眶,似乎受了惊吓正在与陛下诉苦。
正说着,她抬眼望见了叶明熙,震惊道:“你没死?”
而后又瞧见了最后头的李怀序,唰地站起身:“你……”
叶明芷行礼回话:“回殿下的话,幸而遇到了季大人解围,否则民女与妹妹只怕都凶多吉少。”
李阕依旧稳坐高位,视线一一将几人扫过,望见李怀序时停滞了片刻,后又望着叶明熙:“叶二姑娘被刺客围杀,大难不死,果真如同大师所言,命带富贵。”
这话说得叶明熙一头雾水,姐姐疑惑道:“……围杀?”
“是啊,”李阕望向李怀南,“方才永乐就是这么说的。”
万万没想到叶明熙能如此命大,李怀南握紧拳头,睥睨着她们,冷笑:“是啊,方才路上遇刺,那刺客点名要叶二姑娘的项上人头,本宫为保命,自然是先去寻人来,没曾想回来时二姑娘已不在原地,本宫还以为已遭遇不测。”
叶明熙皱眉。
一派胡言。
先不说她,甚至是侯府都根本没有仇家,就算有,又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挑皇家涉猎这天来刺杀自己,脑子坏了吗?
如今刺客全军覆没,死无对证,自然是……
等等,谁说死无对证。
果然,下一秒李阕便问:“季卿,是这样吗?”
季飞绍原地沉默。
叶明熙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
如今刺客全死了,能佐证长公主话的人只剩一个他。
一个是从五品的官家女,一个是圣宠在身的长公主,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
季飞绍开口:“当时情况危急,在下并未留意。”
没有替叶明熙说话,也没有反驳长公主。
叶明熙心中并不奇怪,季飞绍就是这样的人,他什么都不在乎,若是今日李阕盛怒,彻查此案,那他一定第一时间肯定李怀南的说辞。
但他没有,叶明熙抬眼望向高处的李阕。
一定是季飞绍看出来了,天子根本不在意。
长公主的话,和今天刺客的事,李阕心中有数,不需要季飞绍的证言。
那李阕知道了什么?今日之事是他安排的?还是……
她偏头,望了眼身旁的李怀序。
第一次面见天子,见到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他没有多少的感动,相反,面容惨白,甚至在轻微地发抖。
跪拜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李阕知道今日之事,真正针对的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吗?
“行了。”李阕甩开李怀南不住哭诉的手,面色淡淡,“既都没事,那就这样吧。”
“好好一场游猎,惹出这么多事端,叫朕扫兴。”
话音淡淡,却刻骨寒冷。
在场之人无不瞬间跪下,瑟瑟而抖,便是李怀南也僵硬了身子,强扯着笑,泪眼朦胧:“是永乐给父皇添麻烦了。”
李阕子嗣不丰,故而对太子及长公主向来是宠爱的,往日见永乐作出可怜样,暴戾的帝王也是会哄上一句的。
但今日就像没看见一般,兀自起身,指了指那个自从跪下便一直没再抬头的身影:“你。”
季飞绍暗自推了一把,李怀序才慌张抬起头来。
李阕望着他的脸,安静了许久,淡淡道:“你伤得重,跟朕来看看太医。”
“其他人,散了吧。”
陛下离去后,叶明熙被姐姐拉起,她瞧见李怀南望着陛下远去的身影,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直到众人散去,她才怨毒地望向叶明熙:“你真是命大呀。”
李怀南神经质地咬着嘴唇,掌心也被掐出许多血痕,她死盯着叶明熙与季飞绍二人,声音颤抖:“你们怎么没死呢?竟然还带着那个贱人一起回来了。”
季飞绍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清浅一笑:“多谢长公主关心,只怕四殿下此刻心中对公主殿下也是极为感恩的。”
李怀南气得将唇角都咬破了,血顺着下颚滑落,配上那双赤红的双眼,哪里还有什么公主的尊荣,简直就像是炼狱爬出来的怨鬼。
她浑身颤抖,尖声怒吼:“滚!都给本宫滚!”
不肖她说,叶明芷也匆匆拽着明熙走远了。
脚步飞快中,叶明熙回头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