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孟提安瞥了他一眼,“咱们是医者,救人岂有白救的?你若一直是这样的心性,医术便到顶了。”
医师自知失言,惭愧低头。
“明日我去找陆掌柜问清楚。”孟提安道,“其余的别多想,都散了吧。”
方圆五里的客栈内,不同的居所,上演着不同的对话。
陆见微不用听也知道这些人都在如何议论客栈。
无非是“房价太黑了”、“有没有探查出什么”、“练武场”、“擂台”之类的话题。
“小客,梅思贤如何?”
小客:“玄镜司住不起小院,要了连排单间,梅思贤回到房间就在整理誊抄记录,没有其余行动,也很少与人说话。”
“继续盯着。”
“没问题。”
翌日,孟提安独自前来客栈主院。
院门关闭,他敲响门扉。
开门的是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柄宝刀,身上大汗淋漓,方才应该是在练刀。
薛关河,陆掌柜的大弟子。
“薛少侠,陆掌柜在否?”
薛关河:“你也来找掌柜的?进来吧。”
他侧身让开路。
孟提安:也?还有谁来了?
等迈过前院,踏上廊道,终于看清厅堂场景的时候,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
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主院不接待住客后,厅堂内的桌椅全都搬走,只留一条崭新的长桌,座椅排排放在桌边,整个厅堂显得更加宽敞。
厅门、窗户大开,明亮的光线投照桌面,给每个人的脸镀上一层金芒。
所有人都看向孟提安。
孟提安:“……”
“孟长老来了。”陆见微坐于主位,笑眯眯道,“进来吧,就等你一个了。”
孟提安拎着心走进堂内,目光掠过在座之人。
逍遥宗长老谢同疏,擎天殿长老赵献,泸州书院院长上官淮,武林盟紫微堂堂主应沉,千里楼楼主庄文卿,黑风堡堡主黑战,青云峰峰主罗万淳,金刀商行东家金还戎,还有一位格格不入的玄镜司副指挥使齐晏。
大多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武者。
这些人齐聚一堂,又全都看过来,是个人都要胆战心惊。
孟提安经历过大风大浪,虽不惧,心里到底犯嘀咕,勉强从容应对,在金还戎旁边的空位坐下。
正好与齐晏面对面。
“人到齐了,”陆见微往后一靠,漫不经心道,“诸位有什么话,都一并说了吧。”
众人:“……”
这么多人,叫他们怎么开口?
“真不说?”陆见微挑眉,“不说就解散,我忙得很。”
“陆掌柜,”金还戎率先开口,“金某冒昧前来,叨扰了,我是想问,手册中提及的擂台医师预约和保票是什么意思。”
陆见微:“我说过,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询问伙计和管事。”
“我问了,但有些地方他们也不太清楚。”
“比如?”
“预约的医师中有没有陆掌柜?保票真的能起到作用?”
其余人:好问题,他们也想问。
陆见微笑答:“可以预约陆某,不过我的诊金远高于其余医师,诸位恐怕付不起。”
“……”看不起谁呢!
金还戎:“敢问是多少诊金?”
“预约定金五千两,一次五万两。”陆见微环视众人无语的神情,不禁扬起唇角,“当然,医者仁心,客栈另有减免规定,若是诸位能提供一份凭证,证明自己一贫如洗,诊金可以减低或免除。”
上官淮:“我之前听说过,陆掌柜在江州给人治病时,也有过这个规定,不少贫苦的百姓因此得到了救治。”
其余人心里再次一言难尽。
他们在江湖上都是有声望有地位的武者,怎么可能真的去提供一份证明自己贫穷的凭证?
岂不招人耻笑?
陆掌柜也太会埋汰人了。
“凭证该如何获得?”金还戎继续问。
与会人员终于反应过来,敢情姓金的是在跟陆见微一唱一和。
也对,听闻最先与客栈交好的就是金刀商行,金还戎甚至还从陆见微这里得了两颗白玉灵芝丸。
陆见微:“诸位的财富尽人皆知,怎么可能付不起诊金?这条规定是针对其余江湖客的,与诸位关系不大。我方才只是笑言,见谅。若真想知道答案,不妨去玄镜司问个清楚。”
哼,另一个交好的就是玄镜司。
也不知八方客栈为何要与玄镜司合作。
金还戎颔首:“陆掌柜,我问完了。”
“其余人还有什么问题?”陆见微转首,“孟长老,你是神医谷的医圣,想必与他们的问题不同,不如你先说。”
孟提安捋了捋胡须,假装镇定道:“陆掌柜此前言及,会传授我等‘内力寄生之症’的治疗方法,不知何时兑现诺言?”
“请问孟长老,贵谷向入谷学习的医者收取多少束脩?”
“……”
齐晏开口:“据我了解,一个月一千两。”
“学的都是什么医术?”陆见微问得促狭,“孟长老可否为我解惑?”
孟提安老脸实在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愿撒谎,只道:“想学什么都可以。”
“若我没记错,一千两只是敲门砖,入谷后,还得花钱向谷内医师学习医术。”齐晏再次拆台。
孟提安:“……”
“孟长老擅长哪方面的病症?”陆见微好奇。
孟提安:“老夫惭愧,诸多医道皆有涉猎,只是不够精深。”
“孟长老谦虚了。”陆见微笑意加深,这是个全能型人才。
“陆掌柜,手册上分明写着,积攒十颗仁心珠,就能进入学堂学习。”
“没错,但就如神医谷的规矩,仁心珠只是敲门砖,进入学堂后能学到什么,还得看你们自己。”陆见微笑眯眯道,“入了学堂,只要交付足够的束脩,什么医道都可以学,至于我的独门秘术,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学会的。”
孟提安:诈骗!这就是诈骗!
先把他们诈过来,再可劲地赚他们兜里的钱。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拒绝。
捋须的手忍不住加了把劲,他疼得龇了一下牙。
其余人看在眼里,颇有点感同身受。
想骂人,又不得不忍住。
陆见微:“看来孟长老没问题了,其余几位呢?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你们是住客,客栈素来以满足住客的需求为宗旨。”
众人:“……”
开什么玩笑!
“陆掌柜,”武林盟应沉斟酌开口,“应某无意冒犯,只是受武林同道所托,前来问一问,贵店是否真的有极地金蚕。”
其余人立刻精神抖擞。
陆见微看向庄文卿:“此事庄楼主最清楚不过了。先有夏怀谷造谣生事,后有武者进店避雨、偶见极地金蚕,话本都不会这么编。”
“陆掌柜说笑了,此事与千里楼无关。”庄文卿矢口否认。
陆见微似笑非笑:“千里楼可知天下事,谣言若非出自千里楼,千里楼也定然知晓是何人所为。庄楼主愿不愿意做这笔生意?”
“那是以前,”庄文卿无奈叹息,“现在谁人不知千里楼在陆掌柜这儿折戟数次?陆掌柜就别拿我打趣了。”
“放出谣言的又不是客栈,你在我这儿折戟,难道就此萎靡不振,也在旁人那儿碰壁?”陆见微挑眉,“庄楼主,我是诚心想与你做这笔生意。”
上官淮心道:这些人想用“极地金蚕”来向陆掌柜发难,结果陆掌柜三言两语就把庄楼主拖下水了,真有意思。
“嗤。”齐晏唇角浮起讥诮,“如此拙劣的谣言,应堂主居然真的信了?也对,盘马山一战,的确证明了武林盟都是一群不辨是非、血口喷人的莽夫。”
应沉硬着头皮道:“无风不起浪。”
“我知道了。”陆见微颔首,“谣言是武林盟放出去的。因之前马厩六子一事怀恨在心,遂对我进行谣言攻击。”
泼脏水谁不会?
想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她,没门。
“我看也是。”齐晏一本正经地点头。
应沉:“……”
“下一个。”她看向黑战。
黑战一个激灵,粗莽的面容挤出一丝笑容。
“陆掌柜,我就是想问,擂台什么时候能开始,犬子顽劣,想上去试试。”
陆见微:终于说到正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