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都有流言蜚语传出,宫外又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风声?
更不要说消息灵通的傅南歧。
“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蹦出,带着磨灭不去的戾气。
傅南歧神情被阴影笼罩,眸光明灭,桌面上烛火摇曳,被外头灌进来的冷风一吹,倏忽就灭了。
他坐在那,只能借着窗外一点儿夜色看见他一动未动,宛如蛰伏的凶兽,此刻在暴怒边缘,即将挣脱沉重的铁链,脱笼而出……
江林站不住脚,小腿发软强颜欢笑道:“一听就不是真的,恐怕是有心人故意传出来的,捕风捉影,是她们惯用的手段。”
傅南歧冷笑一声,阴气森森:“那也得有风捕啊。”
想到自那天过去后白楹一直没找过他,傅南歧的脸色又阴郁几分。
也是,人家都和傅云祁“两情相悦”了。
哪里还能想的到他?
越想,傅南歧就越是暴戾,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去把她揪出来问她还要不要泡温泉了。
小、骗、子。
傅南歧觉得自己都快气炸了。
江林一句话不敢多说,生怕这把火烧到他身上,他就是个死太监,脏活累活苦命活都干,但是这种他不想被连累啊!
江林原以为,按照傅南歧的性子,会把安国公府往死里搞,搞死一个算一个,今儿一个死在花楼,明儿一个被赌坊砍断一只手,迟早能把这群蛀虫弄死。
不曾想,傅南歧第二日直接朝傅云祁放冷箭了。
下了朝,傅云祁追上傅南歧,诚心诚意问道:“二皇兄,我那个处理方法还有哪儿不够好吗?”
傅南歧冷冷道:“没有。”
傅云祁笑了,“谢谢二皇兄。”
傅南歧沉默半晌,两人身高如今差不了多少,如果打起来的话,傅南歧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输。
“二皇兄……”
“离白楹远点。”
两人几乎同时说话。
傅云祁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从傅南歧的嘴里听到这种话,他脸上笑容淡了不少,“二皇兄和阿楹很熟吗?”
傅南歧面无表情道:“比你熟。”
傅云祁下意识道:“不可能。”
傅南歧冷冷重复道:“离她远点,配不上她。”
傅云祁也动了气,“我是配不上阿楹,但这是我和阿楹之间的事情,和二皇兄无关。”
“你真喜欢她?”傅南歧忽然问。
傅云祁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傅南歧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倘若真心喜欢,又怎么会看着自己母亲拿她名声做戏。”
傅云祁脸色一白,他还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
“母妃她……”做了什么?
傅云祁深深看了一眼傅南歧,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往昭华殿而去。
东临跟在他身后,“殿下,您别听岐王挑拨,娘娘她……”
傅云祁打断道:“你是不是知道?”
东临一滞,低声道:“请殿下责罚。”
傅云祁停下脚步,头一回用失望冷漠的眼神看他,“东临,你跟了我十多年了。”
“属下并非有意瞒着殿下,只是殿下这两日正好有些忙,属下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楹的事,就是大事。”傅云祁冷冷看着他,“你倒是厉害,连同母妃瞒了我这么久。你是母妃的宫人,还是我的属下?”
东临惶恐道:“娘娘,娘娘对属下有恩,但属下忠心的一直是殿下。”
傅云祁道:“如果你的忠心就是这样,那么,我也不需要。”
一个瞒着主子的下属,哪个主子敢要?
还是跟了他十多年的。
东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拼命磕头:“殿下,殿下!属下知错!殿下怎么责罚属下,属下都没有怨言……只求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属下绝不会,绝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情了。”
临近昭华殿,傅云祁心里还憋着火。
东临磕头磕的越来越重。
傅云祁心生不忍,最终道:“好了。”
他没看身后额头满是血的东临,直直往锦绣宫中走去。
昭贵妃一减傅云祁这种神情过来找她,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母妃,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果然一开口就是质问。
昭贵妃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后面低着头额头满是血的东临,惊讶道:“怎么了?本宫做什么了?”
傅云祁道:“您怎么能拿阿楹的声誉开玩笑。”
昭贵妃恍然大悟,她露出受伤的神情,“原是说这个。祁儿,你怎么会觉得,这件事是母妃做的呢?”
傅云祁反问:“除了母妃,还会是谁?”
这来的路上,他都能察觉有宫女看他目光不对劲,还有窃窃私语说他什么时候把阿楹纳为侧妃,不知道昭贵妃是愿意白楹为正妃还是侧妃,亦或者是侍妾。
傅云祁脸色不太好看,“母妃,是我想求娶阿楹,不是阿楹上赶着要嫁我。”
昭贵妃脸上笑容淡了下去。
“你若不信本宫,便罢了。”
“母妃,我有眼睛有耳朵。”傅云祁态度并不算强硬,但却让昭贵妃脸上浮现怒容,“我的事情,您日后就不要插手了。”
昭贵妃压着火气道:“我不插手?你怎么斗得过那几个?你真以为他们会和你好兄好弟吗?”
傅云祁道:“我心里有分寸。”
他是十九,不是九岁。
“母妃也别费尽心思给我相看其他姑娘。”
昭贵妃问道:“除了白楹,你谁都不要?”
傅云祁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是。”
昭贵妃道:“白楹身子骨不好,难以有孕,便是本宫退一万步同意她为你的正妃,你也得有两个侧妃。”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傅云祁却寸步不让:“只要她。”
没有孩子又怎么样?
他娶阿楹,不是为了要她生孩子的。
阿楹身子弱,他必定会待她若掌心宝,呵护疼爱,至于孩子,有则有,没有则没有,强求不来的东西又何必心心念念?
傅云祁说完,低头行礼告退:“孩儿让母妃失望了。”
“你,你……”昭贵妃面色铁青,等傅云祁走后,她摔了锦绣谷中三四件玉器。
芳年劝道:“殿下至诚至善,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等殿下迟到苦头了,便会知道娘娘才是一心为着他好的人。”
昭贵妃道:“我真是低估了他对白楹的喜欢……”
喜欢。
呵。
这是最不切实际的东西。
芳年道:“殿下还不曾感受过权势的美好,如今沉迷情情爱爱中,也是有情可原。对男子而言,女人哪有权势重要呢?娘娘您说是不是?”
昭贵妃阴毒道:“他太过心软,难成大事。”
芳年笑道:“只是少了些外界刺激罢了。”
昭贵妃若有所思点头,“你说得对。”
……
没了葵.水,白楹就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去泡温泉。
舒服至极的享受,要是能在里面边泡边享受抹茶生巧就好了。
虽然不是很甜,还有点抹茶的清苦,但是入口即化,醇香丝滑……白楹咽了咽口水,对着吃了好几天的清粥小菜没了胃口。
静太妃道:“你有完没完,不就是让你少吃些糕点吗?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舒嬷嬷嗔怪道:“这种违心话,小姐怎么说得出口。”
白楹怏怏不乐道:“接下来几天我就待在国师塔了,我会想您的。”
静太妃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气笑了:“没我管着你,你就在国师塔尽情吃吧。”
白楹实在太喜欢吃甜食了,舒嬷嬷担忧道:“楹丫头,还是要克制几分。”
含含糊糊应了两声,白楹就迫不及待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知道她在纠结怎么找傅南歧,竟然让她在宫门口看见了傅南歧的马车。
“白姑娘。”江林忙和白楹打了个招呼。
白楹问:“岐王殿下还在宫里吗?”
江林道:“已经出来了,您看后头。”
白楹下意识回头看,果然看见傅南歧一身黑走出来,神情冷漠,看都没看她一眼。
白楹:“……”
果然,还是记仇啊。
不过这么多天了,牙印都没了。
一个大男人,能不能肚量大一点啊?
白楹不好在宫门口和人说话,她闷闷不乐上了马车,跟丁元说:“我们去四季楼吃小馄饨吧。”
丁和驾着马车,丁元则在里头陪白楹,闻言问道:“姑娘在宫里没吃饱吗?”
白楹:“心里苦,想吃点东西慰藉慰藉。”
她已经看见温泉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再也不能享受了。
呜呜呜咬帕子。
为什么要一时冲动,为什么要咬上去,为什么还咬的这么深!
冲动是魔鬼……前辈们诚不欺我。
丁元不明白白楹为什么这么低落,她笑道:“岐王殿下身边的江林在姑娘出来之前跟哥哥说过了,姑娘若是要去庄子上,直接去就是,听说今日茶色还做了甜汤。”
茶色是之前伺候白楹泡温泉的那个婢女。
白楹眼睛一亮。
丁元问道:“姑娘,您要去吗?还是去四季楼?昨日秦三小姐还来了信,相约姑娘去四季楼坐一坐。”
“去泡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