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的皱痕,随着心中的疑惑的增大,逐渐加深。而双眼扫视周围的同时,心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小,却不可忽略的慌乱。
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而且还不是什么小事儿……
凝虚抿唇。
在他重新开口,打算再去说点儿什么去激将一下时,耳畔却猛的传来了一个他完全没有听过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滋味儿道——
“可我这人就是不太在乎天下人的目光,你说这怎么办啊?”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凝虚瞳孔猛的一缩,身体也条件反射般向旁躲了出去。
可步子再快,也终究还是没躲过对方的攻击。
一阵眩晕感自脑中迸开,眼前景象模糊的同时,他似乎听到之前的那个声音又在他身旁说着些什么。
只是那声音太小,又可能是因为他自己的意识越加模糊。
总之还没等他会味儿清楚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眼前的景象就已经转成了一片漆黑,大脑也混乱的甚至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
而此时,站在他身旁低语的那人,也就是正抱着罪魁祸首发呆的贺宇帆,却低头凑近凝虚的身子,用看什么稀奇物件的表情盯着人看了许久,才轻啧了两声道:“楚兄给的笛子被他瞬间突破,我还当他是个多厉害的角色呢,结果这大白才刚出手他就扑了,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桓承之嘴角一抽,懒得去跟他解释他怀里这只白猫有多逆天。
后者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低头舔了舔爪子,便开口认真道:“阿帆你别放松警惕,他修为太高,说不定一会儿就能破了幻境的。”
“这我知道。”贺宇帆点头笑着,目光中却多了些阴狠的味道。
双手在胸前扯了两下,一根灵力做的绳子便出现在了手中。
他说:“这是之前墨离教我弄的牵傀儡的绳子,结实的很。不过除了儿子之外我还没牵过别的,没想到第二次就得用来捆人,还真是便宜他了。”
第142章
贺宇帆嘴里念叨着, 手上将绳子扯了两下, 就妄图抬脚上前去捆了。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完成, 胳膊就先一步被人从旁的抓住。
不解的回头看去, 桓承之面色复杂的盯着他手中的绳子, 嘴唇磕了两下道:“我说, 你用牵儿子的绳子去捆人, 你是真不怕你儿子一个不高兴, 还没等咱们动手,就把人提前给劈了是吗?”
“这当然……”
在听到这问题的瞬间, 贺宇帆第一反应就是开口去反驳一句。可这话才刚刚出口, 他脑子里回味儿了一圈, 似乎是自己也觉得反驳起来太过无力了一般,又犹犹豫豫的吞了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 桓承之也不着急。
贺宇帆捏着手中灵线绕了两圈,撇了撇嘴,用一种明显是挣扎一下的语气,纠结的问道:“我觉得, 我儿子应该不会那么小气吧?”
桓承之笑而不语。
两人对视一眼。
贺宇帆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说怎么办?你又不会弄灵线,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让大白把他们困在幻境里吧?”
“当然不用。”桓承之摇头笑道:“我不是不会,只是做出来的灵线太粗, 牵不了傀儡罢了。”
他说着, 也学着贺宇帆刚刚的样子,伸手在身前扯出了一根散着淡淡荧光的灵绳。
和贺宇帆手里那种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灵绳不同,桓承之手中的这根不说别的, 光粗细来说,就快和小指等同了。
他先是扯了几根分给贺宇帆,自己又低身下去把昏倒在地的凝虚捆了起来。
等两人分工把那整个议事堂里的修者全都捆结实放在角落里堆好之后,桓承之又抬手在周围布了个隔音的结界,才转身回去,和贺宇帆一同搬了椅子,在那群人对面儿坐下,静静地盯着他们。
半晌,贺宇帆挠头,面色复杂道:“咱们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盯着看吧?是不是得做点儿什么才行?”
“比如?”桓承之反问。
“比如你复仇想做点儿什么啊。”贺宇帆说:“我刚刚认真想了一下,之前几次复仇大多都是让儿子给一雷劈了。不过那些都是小角色,劈了就劈了吧。可这次这个明显很重要啊,这好不容易活捉到了,你就没什么想做的事儿吗?”
桓承之摸了摸下巴。
其实关于“复仇”这件事,他上辈子觉得,只要是能拼尽全力想方设法杀了敌人,他的复仇就算是成功了。
毕竟他想杀的对象太强,自保的手段和听话的门徒也太多。作为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男人,他一直认为,就算是下毒或者暗杀,只要能把人杀了,他就能满意的不得了了。
可这辈子认识了贺宇帆,又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对复仇的追求也慢慢从“直接杀了”,转变成“只要别被儿子抢先动手就行”。
但是不被抢先是一码,这种能把人轻松绑架的情况,却是从来都没在他的意识里出现过的。
所以要说接下来做什么的话……
桓承之皱眉。
这还真是个问题。
在他沉思的这段时间,贺宇帆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片刻,他拧眉道:“或者你有什么想问他的问题吗?”
“问他还不如问天镜,反正那镜子什么都说,不是吗?”桓承之说着,自己也觉得这绑架干的特别无力。抬手在额角按了两下,他叹了口气道:“要不然我还是直接把他砍了算了。”
“直接砍了不解气啊。”
贺宇帆抓耳挠腮,一脸纠结:“要不这样,你把他凌迟了也行,我虽然有点儿怕,但是如果对象是他的话,我不会怪你残忍的。”
桓承之眼角一抽,虽说是没听懂这“凌迟”二字究竟是为何意,但看贺宇帆那副不忍想象的表情他也能猜到,这怎么看也不会是个好词儿就是了。
果然,后者在听到他的询问之后,从乾坤袋里摸了当初他们在冰火门里打造的那个匕首出来,一边郑重的放在他掌心,一边深吸一口气道:“就是片肉,具体片多少刀咱们不专业就不说了,反正片到他死为止。你要想试试的话,我就去外面帮你望风。”
桓承之:“……”
两人对视一眼,他为难的扯了扯嘴角,用目光告诉贺宇帆,就算他这么说了,想动手凌迟,也不是个能随便做到的事儿的。
后者倒是没说什么,只理解的点了点头,将匕首拿回手中转了两圈,没再开口去提议什么了。
这话题到此,两人又一次的陷入了相顾无言的纠结之中。
大白不知道他们在纠结什么,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左看右看,最后还是低头舔爪,决定不被点名就装作摆设的不参合了。
时间在沉默中拉长,两人一猫的三双眼睛都齐刷刷的锁在凝虚身上,可就是没有一人去动手做些什么。
直到大白开始拍着爪子打哈欠,贺宇帆也觉得盯得眼酸的时候,桓承之才终于是忍不住,将本命剑祭出,提到凝虚身旁,对那边儿趴在他家道侣怀里打滚的大肥猫道:“把他从幻境里放出来吧,就他一人就行。”
大白闻言点点头,爪子扒拉了两下,那边儿凝虚就像是变魔术似得,缓缓睁开了双眼。
然而他脸上并没有出现想象中那种慌乱到不知所措的情绪。
只是很平静的睁开双眼,又低头看了看缚在身上的灵绳,才淡定的抬眼,对向站在他身旁的桓承之道:“刚刚那个幻境布置的不错,可与我当年在一个秘境里见到的相比,实在是低了太多等次了。就你们这个,若是能再给我几个时辰,我就可以从里面破坏它,让它反噬在你身上了。没想到你们这么着急的放我出来,还真是可惜这机会了啊。”
他说的很平静,语调缓慢轻松自然,就好像所说的一切并不是自大的幻想,只是个单纯的陈述事实罢了。
贺宇帆眉头一挑,开口尚未出声,他怀中的大白反而先一步炸了毛,紧张的拍了拍他手背,一边慌道:“阿帆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人的。”
“见过?”贺宇帆不解的问着,只是这话出口,又联想到凝虚刚刚的那句,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道:“你是说那个幻境凝虚也去过?就是我捡到你的那个。”
大白点头。
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双肥肥胖胖的爪子在脑袋上扒拉了一会儿,眼睛也从凝虚身上挪了开来,它说:“我给你说过,在你道侣之前,还有两个人从我的幻境里逃出来过。那时候幻境有秘境的灵力加持,还因为那里的气息原因,比现在在外面弄出的幻境,要厉害几十倍不止的。所以一旦被破坏的话……”
“你会受到很大的反噬对吗?”
贺宇帆问着,手指也下意识安慰似得在它背上抚摸了两下。
大白哼哼了两声,点着头往贺宇帆怀里蹭了蹭脑袋,口中闷声道:“其中一个只是堪堪逃出,对我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他我记得清楚,就是那次,我差点儿都以为我要死了。”
这话出口,贺宇帆原本就严肃起来的表情,立刻更甚了一筹。
他神情戒备的看向凝虚,后者却是在转了转眼珠后,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秘境里的幻境主人啊,我上次就觉得没杀死你是我的失误,没想到这时隔多年,你会主动送上门来帮我弥补我的失误,这真是……”
“你等一下。”
没给他说完的机会,贺宇帆就先一步拧着眉打断道:“现在你是我们的阶下囚,身上都捆着绳儿呢,能别一副你才是大爷的样子成吗?”
凝虚闻言嘴角一挑,脸上没有一点儿惊恐的意思不说,反倒只是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绳子,挑着尾音的“哦”了一声道:“小美人儿,我念你皮相不错,一会儿杀了这两个妖怪之后,我许你在我长月门里老老实实当个玩物,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若……”
话没说完,只听“噗”的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鲜血腥甜的味道只瞬间就在空气中弥散了开来。
凝虚眉头下意识的拧了一下,低头看了眼那把插入他大腿的短剑,又顺着剑一路向上,最后对上了桓承之那双写满了寒意的红眸。
相视一眼,凝虚嘴角一扬道:“怎么,你也想求我网开一面?”
“凝虚道长你这自我感觉还真是不错。”桓承之口中嘁了一声道:“我只是突然觉得,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敌人,我似乎能燃起来点儿虐杀你的心思罢了。”
话音落下,那短剑也随着桓承之双眼中红光的乍亮,迸出了一道仿佛要焚天灭地般的烈火。火光顺着凝虚大腿一路向上,却像是有意识一般,只焚烧着那人的皮肉发肤,反而对身上所穿所戴,完全没有一点儿要点燃的意思。
凝虚面上肌肉紧绷,额角的汗水随着烈火的焚烧,从水珠淌成了“河流”。
皮肉被灼伤的味道在空气中渐渐散开,贺宇帆的眉头都拧了起来,凝虚那个当事人却好像就是要争口气一般,双眼定定的注视着远方,别说是求饶,就连声该有的哼叫也没有发出一声。
桓承之见状眉头一挑,单手在剑把上掐了一诀,下一秒,那剑刃上的火光就杀瞬间猛了一层。
饶是凝虚再有多大的耐性,被这一烧,口中也终是没能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听到这声响,桓承之眼中红光一闪,刚刚掐诀的那手再次伸向剑把,似乎是打算给他来个毙命一击了。
然而却不等动作,胳膊就被人从身后扯了一把,连带着那柄定在凝虚大腿上的短剑也被跟着拔出,桓承之不解的扭头,只见身后贺宇帆用一脸恍然的表情看着身上火光已灭的凝虚,单手在下巴上摸了片刻,而后拖长了音调儿的“哦”了声道:“我总算是想明白了。”
“什么意思?”
不用凝虚开口,桓承之就先一步不解道:“我明明是可以杀了他的,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啊?”
“因为如果刚刚杀了他,你不觉得一点儿都不解气吗?”贺宇帆摊手,一边将桓承之仍提在手中的短剑抓过,一边开口解释道:“你看啊,刚刚他一脸慷慨赴死的英雄样儿,你反而又是火刑又是剑,弄得跟个变态虐待狂似的,等到时候把人杀了再冷静的回想一下,怕是都觉得心底闷得慌吧?”
贺宇帆说着,还像是生怕不够似的,又自己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那边儿桓承之在脑中回味儿了一下这话,又想了想自己适才的神态心理,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没错。
然而还不等他再问句什么,那边儿安静了许久的凝虚,反倒是一反常态的开了口,用有些急切的声调嘶吼狂笑道:“小美人儿,你现在说这种话,是可怜我了?还是生怕你这朋友杀不了我,担心我找准时机后反杀了他?如果是前者的话,你放心,就凭你这张脸,我也会待你好的。但若是后者……”
“根本就没有后者。”
眼看桓承之双眼又起了火光,贺宇帆伸手扯了他一把,一边慢悠悠的开口笑道:“对于你很厉害的这个事实,我已经清楚的感受过两次了。但是除此之外,我还很清楚的就是,我朋友是不会骗我的。”
他说着,就像是生怕凝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似的,先将大白放在一旁的桌上,自己又上前两步,弯身蹲在凝虚身前,一边伸手在那捆着人的灵绳上点了两下,继续补充了一句道:“这绳子结实的很,凭你能力再强,我也不信你挣的开。所以你现在跟这儿废话这么多的原因,我分析了一下,怕也只剩下一个了。”
凝虚听他说着,那瞳孔猛的缩了一下。下一秒却又瞬间恢复原状,他强装镇定的扯了嘴角,露了个难看的笑容道:“小美人儿,难道没人教过你,做人不能太自信吗?”
“可是我儿子告诉我,我比普天之下的任何人,都更有自信的资格。”
贺宇帆开口应着,话中的内容不是一般的自豪,但也没给凝虚再问什么的机会,只停了一秒,就继续着之前的话题道:“我和承之之间的关系如何,凭你一个掌门的眼力劲儿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而且我们对你的杀意从一开始也没掩饰多少,所以你就算是不知道我们是谁,也绝对可以猜到,只要一直不停地侮辱我,刺激他,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在震怒下给你来个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