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宇帆:“……”
他真不知道是该感动一下自家道侣的大无畏精神,还是该无奈一下他这种实诚到让人无话可说的做法了。
不过既然是拿都拿回来了,那不研究一下就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自己了。
贺宇帆抱着那半截还在滴黑血的触角看了一会儿,又用手指在上面的吸盘上戳了两下,确定这近距离的观看真的会让人彻底丧失食欲后,便深吸了一口气,将触角随手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对于他的这种做法,桓承之看在眼里倒也没去说什么。毕竟要吃也得上岸再说,眼下收起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那边儿章鱼的主体被连续砍掉了七八根触角,似乎是也意识到自己再打下去就定要丧身于此,它又哀嚎了一声,猛的冲众人掀起了一波几米高的海浪后,便翻身潜下了水底。
身下的葫芦有风慕良的操控,此时水面太晃,那葫芦便早已稳稳的腾空而起。
贺宇帆端坐在葫芦上,抬头仰望着近在眼前的海浪。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这一波水真的能砸到他身上,那别说生死,估计直接都能把他拍扁在葫芦上撕都撕不下来了。
心里这样胡乱的想着,面前也被拉起了一道桓承之之前给他示范过的屏障。
这道屏障将整个葫芦都包裹在内,原本来势凶猛的海水拍打在上面,让贺宇帆硬生生的多了种坐在副驾驶看雨水打挡风玻璃的错觉。
修真者果然都是群怪物。
贺宇帆在心底低低的叹了一声,等他想完,葫芦也已经突破了海浪。
屏障散去的同时,贺宇帆条件反射的朝前望了一眼。只是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立刻就咧嘴笑了起来。
伸手指向远方,他说:“我看到岛了,我们要去的应该就是那个吧?”
“应该是。”风慕良闻言也跟着上前了一步,站在贺宇帆身后手搭凉棚朝他所指的方向眺望半晌,他点头道:“师父之前与我说过,这个岛似乎是随着土地自己的意愿在不停挪动位置。能不能寻着都是缘分,但现在看起来,咱们好像是很有缘啊。”
贺宇帆咧嘴一笑:“那是自然。”
两人这说着笑着,一旁桓承之也跟着勾了嘴角。
唯独后面收了笛子的楚岳,在看到岛后,面上那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就更加明显了起来。
贺宇帆说过,这事儿求不得,是真是假都是看命。
可明明熄灭了这么多年的希望,终于有重燃的机会,如果再被无情扑灭……
楚岳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努力对自己说了几次一定会实现后,才总算将眼中已经有些疯狂的情绪压了下去。双眸磕上再睁开时,其间的波涛也总算是平静了起来。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大葫芦便在风慕良的操纵下稳稳落在了小岛外围的沙滩上面儿。
几人从葫芦上跃下,趁着风慕良收葫芦的时候,贺宇帆也扭头朝周围看了起来。
沙滩很大,正对着海滩的另一边儿是一片树林。
按照以往的习惯,贺宇帆先放过树林,将视线向左右挪了过去。这一望满眼的金黄,但就这么大的地方,却是完全没能见着一个人影。
“别看两边儿了,看看中间。”桓承之拍了拍贺宇帆的肩膀,口中提醒道:“这海滩上没什么东西,修真者里爱玩儿的也没几个,与其想从这儿找人,不如直接进去里面看看。”
贺宇帆点头。
顺着桓承之所说将视线放回了岛内,结果这才刚看过去,他就直接抬手指向前方的树林道:“那边儿就有个人,要不先过去问问?”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也都赞同的应了下来。
随后贺宇帆走在最前带路,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们便远远看着了前方那个蹲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的白衣青年。
那青年黑发被一块青步挽在头顶,倒也看不出个具体的长度。眉眼算不得惊艳也说不上美,只是就远远看着,却有种和周围万物都混为一体似得自然。
青年听着这边儿的动静也站起了身子扭了头,表情带着警惕的看了看来人,他拧眉问道:“你们是……迷路至此?”
“我们是专门来这儿的。”贺宇帆摇头坦诚道:“敢问道友,这岛可是那个传说中的医师岛?”
“是散云岛。”
那人闻言眼中的警惕更深了些许,目光在四人身上各转一圈,他抿唇道:“几位道友身体并无大碍,不知来岛上是为何事?”
“既然来了,那自然是为了求医。”贺宇帆继续用微笑回应着对方的冷淡,他说:“只是我友人此时早已是一具白骨,若是没有十足把握,实在是不好刨坟挖骨的。”
贺宇帆应得直白,也同时将他们所寻之事完全道了出来。
那青年倒也不傻,听他这么说了,眉头又拧了两下,才点头道:“岛上有规矩,寻医问药需要先服了我们给的丹药才能入岛。你们如果愿意,我在这儿给你们药,不愿意的话等入了岛,在村口也得服了才行,不然别说是寻药,你们根本连人都见不到的。我马上挖完这株药,正好在完成前,你们自己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进去吧。”
这话出口,风慕良和楚岳的表情都有点儿难看。
桓承之面色不变,只是视线已经挪去了贺宇帆身上。
后者被他盯着,又不好直接道出真相。只拿出了他多年练就的装傻本领,做出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朝已经再次蹲下身去和草药作斗争的青年询问道:“那个,先生能告诉我们,您说的丹药是何功效吗?”
“封印所有修为,不管你是魔修妖修还是人类,也不管你是什么修为,这一颗下去,除非给你解药,否则你不论如何修炼,修为都会永远停留在筑基初期的阶段。”
青年说:“不过在几位离岛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会提供解药。信与不信,就看你们如何去想了。”
话音落下,似乎是为了给几人一个思考的时间。他低头挖药,再也没说一句话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只剩下“咚咚”的一声声利器铲土的节奏声不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楚岳便紧着拳头开口问道:“我们可以到了你说的村口再回答吃不吃吗?”
“自然可以。”青年面无表情,目光都懒得给他一个,口中在顿了几秒后,也跟着补充了一句道:“如果你们能找到的话。”
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是何,他那边儿的草药也已经挖出来了。
将那块在贺宇帆看来其实和花椰菜无异的草药用白绢包起,又放回乾坤袋里,他便站起了身子,单手在胸前掐了起来。
“你等一下!”
贺宇帆见状赶忙叫道:“他不吃我吃,先生你等等再走。”
那青年被他这一吼,手中动作也跟着一顿。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贺宇帆一眼,他突然眉眼一弯,勾唇笑道:“你就不担心我在这儿夺你修为,然后杀你越货?”
“不担心。”贺宇帆拍着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我这人就是喜欢随心而行,我觉得先生面善不像坏人,所以愿意相信先生的为人。”
那青年听他说着,脸上笑意也越发浓了起来。
伸手从乾坤袋里又摸了一会儿,在掏出一颗纯白色的丹药递放在贺宇帆手中的同时,也忍不住乐了声道:“相由心生,道友你也不像是坏人。”
“我当然不是坏人了。”贺宇帆说着没有丝毫犹豫就把药塞进了嘴里,喉结上下一滚“咕咚”一声,又张嘴给青年示意他确实吃完后,才指了指一旁桓承之道:“先生再给我一颗行不?他也跟我一起进去呢。”
那青年被他这举动闹得一愣,随即笑的停不住道:“吃不吃要看本人意愿,他若想随你进去的话,自然也该主动……”
“我吃。”
桓承之面色不变,开口打断道:“他去哪我去哪,有劳先生了。”
毕竟贺宇帆敢吃,就说明这药没问题。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因为一时的修为封印去纠结什么了。
这样想着,两人也都把药吞进了口中。
风慕良在桓承之咽下后也表示自己愿意,剩下一个楚岳,在这种情况下左右看看,最终也还是咬牙要了一颗,将自己灵力封印了起来。
其实要说这药效虽说很可怕,但吃的时候却除了一丝清凉之外,感受不到丝毫不舒服的意思。
只是等药入腹,再重新动用灵力的时候,便会发现那些高阶段的功法已经使用不了,低阶段的也跟着威力大减就是了。
等几人吃完药后,青年又挨个给他们搭了个脉。
确定修为都和之前所说一般停留在筑基初期了,他满意的点头道:“既然几位选择相信在下,那自然就是上客了。路途尚远,几位还请站近一些,在下送诸位一同前去。”
说着,他低头不知用什么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嫩绿色的圆圈。将贺宇帆几人都召入圈内,才闭眼掐诀念起了咒语。
随着他话音响起,那圆圈也慢慢向上腾起了些晶莹的绿光。
那光芒越来越亮,周围的景象也随之越来越模糊不清。待亮至最明时,青年口中的咒语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一秒,光芒尽散。
等贺宇帆睁眼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已经从刚刚那个原始丛林似得地方转为了一个农家小院。
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是院门,院子里有五个连续的木楼,高的三层矮的一层,小径相通,院里左边儿是一片花田,右边儿则是一片绿油油的药田。
“之前向你们问过来意,如果是为了寻求起死回生之术,那就在这儿先稍等片刻,一会儿等我家先生诊疗完毕,你们去跟他说就好了。”
那青年说着,视线在四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盯着贺宇帆道:“先生出诊全凭喜好,成不成看命。但不论结果如何,受诊者都该谢谢你才是。”
是你,不是你们。
说完,那青年再次重申了一遍“等在原地”,自己则是快步向那个坐落在正中的三层小楼走了过去。
待他进门,桓承之才忍不住朝贺宇帆道:“如果刚刚我们没有吃他的药,结果会是如何?”
“会永远找不到这个地方,甚至永远找不到任何一个医师的门院。”贺宇帆道:“你想想,慕良兄之前就说了这地方是个散修聚集地,既然是散修,你觉得谁会神经病的搞什么‘村子’啊。”
这话出口,剩下三人皆是有种醍醐灌顶之意。
楚岳更是抖着双唇,一脸难以置信道:“意思就是他说的那个‘村口还有让吃药的地方’,其实是在骗我们的?”
“没错。”贺宇帆点头道:“因为来这儿求医的都不会是什么低修为的,在这种情况下,医生首先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其次还需要保证患者对他的信任。如果当时咱们拒绝了他家的药,你相信我,就算咱们真运气好能寻到这里,他们也一定会有一百种方法来拒绝咱们进门的。”
贺宇帆话音落下,剩下三人皆陷入了沉默。
桓承之是清楚自家道侣知道情节,自然会选择最正确的方法。
至于剩下二人,则是不约而同在感叹,他们刚刚差点儿就错失了唯一一次来到这里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自旁的响起,她说:“道友你这年纪不大,看的倒是挺清楚的啊?”
贺宇帆闻言回头。
只见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黄色长裙的少女正弯着眼睛注视着他。
这姑娘很美,长发如瀑,柳眉弯弯。那双溜圆的大眼睛就好似星月一般,在日光的衬照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两人对视一眼,贺宇帆赶忙低头道:“姑娘谬赞了。”
“哪有。”那少女弯着眉眼轻笑道:“你能跟着我师弟那个冷木头回来,就已经说明你是目前为止上岛的所有人里,最能看透的那个人了。你要知道师弟来这儿五年,别说是问诊的,他就连个活物都没带回过一次呢。”
贺宇帆嘴角一抽。
不得不说,如果他没有提前知道情节,就那青年的解释来说,他今天也定然是无功而返了。
好在没有如果。
心下想着,他也悄悄松了口气。
那少女却像是越看他越顺眼儿般,歪了歪脑袋,脸上笑意也更浓了一点儿。她勾起唇角,大方又甜美的笑道:“我觉得你这人很有趣,我叫陆奕遥,可以和道友你交个朋友吗?”
贺宇帆听到这名字忍不住就是一愣。
陆奕遥……
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桓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