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一直在想,自己不流泪,是不是已经太过成熟,而忘记了怎么去流泪。
但事实上真的流泪了,我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下意识的去掩饰,一把就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上一次的放声大哭是在什么时候?就算再次见到师父我也只是无声的流泪我快想不起来了,是在老林子看到师祖留字的时候?
“风好大,真是吹迷了眼。”我转过头低声说了一句,在这种时候,总觉得太过度的表达自己的感情,是一件很肉麻的事。
师父没有说什么可能也清楚,我成长到了这个年纪,应该经历怎么样的心境。
“承一,你真的一定要活着”刚才的泪水,让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在过了很久以后,师父才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师父,你要我一定活着为什么你不对自己说出同样的话?我们是修者,应该看淡生老病死甚至,曾经庄子因为自己妻子的死而开怀因为他认为这是自然之态,是轮回,是天道师父,按照你的看法,你这一世要走完了,我甚至应该为你办一次喜丧,因为你姜立淳堂堂正正在人间近百年,一直都有些底线,一直都未亡大义,这一去是朝着更好的地方去,下一世若有轮回,也是圆满的一世甚至说不定,这一去,就已经可以摆脱轮回之苦。”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只能拿过师父的旱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可这明明浓香的气息,吸到口中却是那么的辛辣,同往常无数次一样,我吸的太猛,还是会被呛的连声咳嗽。
“傻小子吸旱烟的方式和吸香烟是不同的,狗垩日的,好的不学,尽整这些”师父说着忍不住拍了我脑袋一巴掌,这是我们最熟悉的相处方式,就算生命只剩下十分钟,这样的方式说不定还会上演。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有些时候它就是近乎是本能,可以超越一切的情绪喜悦,悲伤在这么伤感的时候,师父和我竟然还是如此,这就是习惯。
我觉得自己也真的是犯贱,之前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声音都在颤抖,被师父这么一拍反倒有一种安心了,而人安心才能有底气,之前说不出口的话也变得顺利了。
“师父,你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吧?对不对?可是原谅我吧,原谅我的自私就算有轮回也给不了今生人的安慰,因为你所有的羁绊,情感都留在了今生,和下一世又有什么关系?师父你要我好好的活着,我何尝不想你好好的活着,多几年是几年你知道我们才相聚,接着又一路逃亡到如今,在雪山一脉安定了下来,又要面对大战但,你可知道,我是多希望再过回我们曾经的日子,哪怕”说到这里,我的情绪很激动,我都不知道我这些零零散散的句子是否能清楚的表达我的意思。
可是,我面对的人是师父,那个从小到大最是了解我的人,他是一定听懂了我在说什么,还是熟悉的两股旱烟从他鼻子里冒出,他的表情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伤感还是强行的平静,他只是低声的说到:“最不可追的就是往事,那个时候相依为命的岁月就算这样去做,心境也不同,何不就此留在心间?那也是足够了。”
“师父”我心中大急,我还是和年少时一样认为,只要师父愿意,就没什么事儿解决不了,我怕的就是他根本决心已定。
我们既然是师徒,就总是有想象的地方而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我们都太过于倔强。
“承一,道法自然,一切都在自然之下,生老病死本是自”师父平静的对我这样说到。
我一下子激动的站起来,对着师父大喊了一句:“不,我不放!”
我没想到事隔荒村的事情那么多年又一次我站在了师父的面前,喊出了这样一句话,每一次都带着有一些任性的色彩,让人头疼的倔强,无法被说服的顽固但这何尝又不是我的真心?
“承一,你不放,也会从你手中飘落你又何必撕扯的彼此都是伤痕,感情若重,放在心中便是放在回忆中已好!有时候拥有的价值并不是在于你的一句你不放,难道你还不明白?”见我再一次喊出了这样一句话,师父先是一愣,接着脸上浮现出了追忆的神色,接着也是站起来,平静的面对着神色激动的我。
风再次从我们师徒二人之间吹过吹的我们衣角猎猎作响,这是一次沉默的对峙,碰撞的是我们师徒之间彼此的倔强。
可是我太清楚,在这其中,我凭借的只是自己内心的一腔感情,一腔不舍若论对错,师父说的才是真正的正确。
渐渐的,我的身体发软,一下子双手支撑,跪倒在了地上,师父只剩一年的时间,这个消息何尝不是拿走了我心里的一个巨大支撑啊再也站不起来的那种疲惫,几乎在这一刻,弥漫在我的身体。
“你是觉得我说的对了吗?”可是对于这样的我,师父并没有同情,他知道要给我一个时间来消化。
我的手紧紧的抓紧地上的碎石子儿,指尖传来了阵阵刺痛,我知道师父是对的,但对不对和我接不接受现在我觉得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的声音低沉,只是埋头问到:“师父,你告诉我一年的寿命究竟该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在鬼打湾那个神的镇垩压之下,我们早就应该是死人了得到的应该是灵魂出窍,继而魂飞魄散的效果在关键的时刻,是你师祖的残魂分出了一部分力量,对抗镇垩压的阵法,同时强行的镇垩压住了我们的灵魂在身体里温养着我们的灵魂不被阵法所磨灭只是”说到这里,师父叹息了一声。
“只是什么?”我想起来了那个祭坛,还有那祭坛上神秘的阵纹,说的是自然形成的天之阵纹,我只是去添上了一笔,就几乎师父他们就被镇垩压在这样的阵纹之下,竟然出来之后,一个个像没事一般,原来是如此吗?
我的眼睛发红,瞬间,对那个昆仑残魂,那个神痛恨到了极点可是,我该怎么去痛恨他呢?他已经亲手被我给结果,然后封印进了天纹之石只是天纹之石!!
我一下子抬起头,胸中的怒火几乎要把我焚烧殆尽一般我们最后逃出了鬼打湾,留下杨晟和那里的鬼修大战,结果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们也没有渠道得到一个结果可是,我清楚的知道,杨晟回来以后实力大增
难道说我不知道应该恨谁,只是在这山之巅,怒吼了一声:“杨晟!!”
“陈承一!”却不想在这时,师父忽然严肃的看着我,跟着怒吼了一声。
我一下子被师父的声音吼的惊了一下,整个陷入了恨意的心也一下子清醒过来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而师父看着我说到:“你这是要上演一出什么戏?当着你师父的面儿,一颗心被恨勾引的走火入魔吗?”
我望着师父,心里也是后怕冷汗一下子就打湿了我的背,道家之人要有底线,在是非要分明,而不是心境上要爱憎是非应该排在爱憎之前,否则要由爱憎主导是非,就是入了心魔。
不管是爱还是恨,都不能被这些情绪所主导否则按照道家的说法,那就是心境的走火入魔!不管我再恨一个人,再爱一个人,都应该建立在是非的基础上,是非的背后站着因果除非我认为我清楚是非,而又可以克制爱憎,承担因果才可以做自己想行之事。
这三句话说起来简单,事实上一旦面对,却可能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就像你接受了一条狗的生命,让它陪伴,你所要做到的就是负责它的一生
我一下子想到了很多,看着师父,在这一刻我竟然差点儿走上偏激的偏离正道的心境,我实在惭愧。
深吸了一口气,我重新坐好,对师父说到:“师父,我明白了,你继续说下去吧,我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全部而为什么凌青奶奶?”是的,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疑问,为什么凌青奶奶的情况那么特殊而师父说她不止一年的生命。
“在当日,你师祖的残魂也算尽了全力他给了我一个选择,耗费一半的力量,来破开这个大阵,或者是继续这样温养着,但只能拖延两年的时间,但相对来说,你师祖的残魂力量就会耗费的少一些。”师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我诉说了这样一段往事。
“师父你是不是选择了第二?”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我在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去的太晚?
“是因为你师祖的残魂是最后那一战最大的底牌,是揭开大时代的因你知道最后那一战要面对什么吗?而你凌青奶奶则是”师父说到这里,淡淡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话锋莫名其妙的一转,望着我,眼神也变得有些无助的对我说到:“承一,记得那一晚吗?记得我们重回竹林小筑,我守着你泡香汤的那一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