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为这个,哭着来找他们几个大哥了,原来经理还不小心给孙光戴了一顶绿帽子。不过经理和孙光的女朋友都没错,那女孩子是先跟孙光分手,才跟经理处对象的——是对象,不是包养。
经理三十出头,长得磕碜了点,还胖胖的,就因为这样一直没能找到真心的伴侣,但其实人不错,工作也能也很强。
女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当时勤工俭学,在路边发传单,可没想到姨妈来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裤子红了一片,来来去去也没人跟她说。经理看见了,脱了西装给女孩子撘在了身上,跟女孩悄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女孩挺感激,就算没了兼职,也一有空就抱着洗好的西装在那地方找人,没想到真给找到了。然后经理就给女孩介绍了在公司的兼职,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好上了。经理表示他要跟女孩结婚了,这可绝对是真爱,毕竟他当时那决定,不止得罪了自己的上司们,得罪的还是黑道老大。
卢斯他们能怎么办呢?那女孩子他们也知道,确实是个好孩子,孙光的养父母已经过世,两人很早就同居了,大学期间那女孩就给他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孙光大二的时候,人家可是正高三。孙光自己不珍惜好姑娘,反过来还一直在埋怨人家女孩嫌贫爱富,说经理是土肥圆。
后来孙光就自己在外边闯荡,越闯越废,还让骗子设局给圈了进去,幸好他们这些叔叔辈的一直都看着他,才没让他无家可归。可也没想到,他这一脚踏进这个世界,就不愿意出去了。
卢斯干脆就让他在自己脚底下当个小弟,总归让他有吃有喝,然后……
然后怎么了呢?怎么就是他跟自己一块过来了呢?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怎么样?”冯铮看他看完了那些古怪的文字,就一直在皱眉。
卢斯摇了摇头:“没什么内容,全都是认罪,不过,在自己胸口上用再没有第二个人懂得文字认罪?根本不想法子改正,临死还搭上这么多人……废物又懦夫!”
这么骂着孙光的时候,卢斯有点惆怅,毕竟是曾经当儿子偷偷看着长大的。其实他们也有错,太护着这个孩子,又没给他应有的教导,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除此之外,唯一在这具尸体上的发现,大概就是他比其他人早死了至少三天,而且身体被做过很不错的防腐处理。血被放空,肚肠都被清洁干净,身体里塞着防腐的药物。
无常们四处去找做丧葬买卖的人,后来找打一家说是徒弟带着师父出去给人干活了,都出去了小半个月了,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了。把认识的邻居带来认尸,果然在死者中发现了两人,又在其余尸体中发现了当日带他们离开的人。
认识的邻居拿着赏钱,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又有买卖女孩儿的牙婆被带来,认出了两个姑娘。那枯瘦牙婆扑在女孩尸首上一阵大哭,咒骂自己瞎了老眼,本来以为是要把两个姑娘送到好人家享福的。她也认出了买人的人,同样是在死者堆里。
她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就要到一边跟着跑来应付可能出现的凶徒的高勇“亲近亲近”去了。
“铮哥?”卢斯一扭头,就见冯铮眉头紧皱。
“他们就真的,一个人都没能跑?全死在这了?”冯铮对这些人没有任何的同情,这种人,死个干净才是应该,但是总觉得他们就这么死干净了,却又太轻而易举了,“吃喝用度都不从外头购入,都是从其余的庄子上转过来的。那怎么这回反而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去找寿材,买人呢?”
“他们故意让人见到的?”
“这是欲盖弥彰!”
就算当日卢斯没发现地上的马蹄印,继而朝下挖,当他们展开调查,发现了失踪的寿材店老板师徒,还有卖了姑娘的牙婆,最后都会意识到,这地方,这些人,是献祭,陪葬而死。会发现下面的人,会不会潜意识的以为,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了?
即便是有了两人都觉得可能性很大的怀疑,但再继续下去,他俩却都是一筹莫展。
“……怎么找到这个,或者是这些可能逃脱的人?”
两人对视:“山谷?”
山谷里是这些人居住的地方,而且住的时候怕是不会短,即便经过火烧,居住的痕迹多少也会留下来。
现在倒是幸亏他们来迟了几天,山谷里的火早就已经自然熄灭,连点余烬都不剩。且现在罂粟的花期才刚开始,没开多少花,更不会有多少罂粟果。对人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可就算是如此,也要小心。
因为要进去看,两人特意让人在山谷口搭了个帐篷,在帐篷里换上多层厚帆布制造的鞋套和后背系带的隔离衣,戴着帽子和大口罩,走进了山谷。
进谷有一条土路,很窄,只能一匹马通过。走着走着,队伍里有人停下脚步,看地上的马粪。
“能看出是什么马拉的吗?”卢斯问。
“将军,那您可是太高看得起属下了。”捏着马粪的无常笑了起来,“属下只能知道,这马养得好,健壮。其余的可就看不出来了。”
卢斯没觉得自己下属无能,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是本官想当然了。”
“不过,要是再加上这些马蹄印,属下就能知道这是什么马了。”卖了个关子的无常,伸手比划着,“三匹马,都是蒙元人的马。他们的马,看着不好看,小,可用作军马那却是顶号的,耐力强,能吃苦,吃草根啃冰雪都一样能活。”
“老赵啊老赵!”卢斯指了指他。
冯铮接他下面的话:“好样的!”给了老赵一个大拇指。
第158章
老赵就是无常司的特殊人才之一, 他左手缺了三根手指, 腿脚也不好, 在开阳治下的一个小县里当捕快,因为身体的残缺, 受尽了人的白眼。可是卢斯和冯铮在那次瘟疫中认识了他, 了解到了他的能力, 那个小县衙里, 其他人都没要, 就只把他要来了。
蒙元马很矮小,十分的不起眼,却是蒙元当初争霸, 以及现在在草原上依旧保持着极高地位的原因之一。这样矮小的马,到了开阳附近来,也很少有人会提起警惕。因为很多人都认为, 高头大马才是真绝色。小马儿又算得了什么?可就是这样的马, 蒙元人严格限制向昱朝输入, 昱朝人好不容易弄进来的公马, 基本上都是被骟过的。
不过, 总算是有了一条线索, 找骑马人, 总比找什么特征都没有的寻常路人要更容易些。而且,这还只是个刚开始。
这里住着的很可能是蒙元人,不过总算他们住的不是帐篷,而是很不错的青砖大瓦房, 若未曾被烧毁,和着四周围,正是田园安居的悠闲景色。
大大小小的屋舍也有十几间,众人分开,三两一组划开了范围。
卢斯和冯铮就朝着最大的那间半毁坏的房屋去了。
“咦?”
这房子是砖木结构的,搭建的时候,工料显然也是一点都没节省,所以刚才从外头看,房顶塌了,房门烧成了木炭,四面墙却是大体完好的。
等到两人拆开了门,才发现里头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废墟。
断掉的大梁有一半搭在墙头上,房顶子竟然也不是完全被毁,有一部分是整个塌下来的,从缝隙朝里边看,就能发现里头保存得竟然很完好。
可是卢斯和冯铮一通翻找之后,却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放地方大概之前就是熬制鸦片的,可是该砸的器物,都已经被砸了个彻底——是被砸的,而并非是在大火中爆开的,残余的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药粉,两人只能小心收集起来,等找来精通炼丹的道长,让他们查看了。
其他房间,到是比他们发现得多了些。
把众人带回来的情报一汇总,能确定的是,这里曾经居住了三十八人左右,但不能确定是否有暂时居住的,或者提前离开的人,有三到五匹马。还有几条狗。
“那么逃走的,多则五六人,少则一两人。”
两个买来的女孩,棺材铺掌柜的还有学徒,这就是四个人,咱们发现了三十六……加土里的三十七,除去外来的人是三十三。
“大人,蒙元人轻易是不杀狗的。”老赵这时候说,“他们那里,狗和马一样被看重,若非是病狗,疯狗,伤人的狗,否则绝不打杀,抛弃。”
“他们带着狗走了,或者把狗放到山林里了?这倒是好找多了。”卢斯点头。
“会不会……他们还躲在附近的林子里?”冯铮似有所悟,“咱们来之前,已经通知各地官府卡主要道,过往人士一律不得放行。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比咱们早走了一天……”
卢斯摇头:“不见得是一天,只是那些人被杀是在一天前,也可能早就走了。”线索还是太少,不足以他们做出正确的结论,“不过你说得对,稍后通知当地官府,上山寻人。另外,这房子我看着是新建的,也就是这一两年。”
“找建房的人?”
“嗯,建房子这种苦力活,即便是从那两个庄子上出的人手,那些人也不会是死士。当时建房,人来人往,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如今那些庄户都被牵连,怕是案子结束后便要作为官奴发卖,若有知道情报的,便让他们继续作为佃户在此地耕种。”
“好,我去通知当地官府,然后上山找人,那些佃户就交给你了。”
“嗯。”卢斯应下,和冯铮分开各自行事。
庄子里的佃户都被集中起来,一个个忐忑不已,幸好官老爷只叫了男人,多少让他们放心了些。
卢斯坐在众人面前,问:“尔等可知道不远处的山谷里,也有个小庄子?”
“……”佃户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没有一个开口。
“你们可知道你们的主家摊上了怎么样的罪过?”卢斯也不着急,慢悠悠的端起茶碗来,喝了一杯茶,茶叶跟茶碗都是庄子里取来的,好茶叶,好茶碗,就算卢斯这种没啥格调的人,也觉得茶好喝,因此多喝了两口,“他犯的是谋反的重罪,本官知道,你们都在想,犯事的是主家,跟你们没关系,对吧?但都听过大戏吧?知道什么叫株连吧?”
在皇宫那喝的御茶,好像也是这味道的。不过也不一定。他不是那种品一口就能说出“啊,是八二年的葡萄糖”的雅人,大概好茶叶泡出来的茶水,味道都差不多吧?
一句株连,果然下面就有不少人发起抖来了,可依旧是没人说话。
“本官知道,你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可是国法在前,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噗通!”有人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不过哭声都闷在嗓子眼里,咽下去一样,听起来乌鲁乌鲁的。看来这地方之前的管教,可真是够严厉的。
“不过,若你们能配合本官办案,那自然也有好处,当先一个,便是……”卢斯本来想说能留在当地继续做佃户,可是想想他们眼前的状况,话锋一转,“本官可将你们的户籍移往别处,寻个没人的地方,继续度日。”
卢斯觉得,以后他们无常司怕是得专门在全国各地开些庄子,接纳这些“污点证人”了。
能看得出来,是有人动心了,但是现在全村人都在这,没人敢站出来。
“其实,你们也可不去做佃户。卢斯拿出银锞子来,自己买上几亩田地,做个农家翁,也是无妨。本官也不逼迫你们,给你们一些时间,回去想想吧。”卢斯心里着急,现在却不能露出来,只让无常们把这些弄人都赶回家去,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人驻守,又命人回开阳买来食物,稍后给他们送去。又命人去看看冯铮那边,问问他们有啥需要帮忙的吗。
冯铮那边还在忙,他们来的时候带着圣旨,附近几个县的县令都要听他们调遣。冯铮规规矩矩的派人去请,而并非去命令。县令们也知道出了大事,冯铮又足够客气,自然没谁胆敢阳奉阴违。之前让拦路已经拦了,抓到了的人已经都给无常司送去了。现在要人上山,也用最快的速度将人手调集了起来,不过上山前的准备还得有一阵,但也是一切顺利。
卢斯和冯铮忙着,太子在赶路,周安和胡大人他们也在忙着,更多的官员同样在为可能发生的不详在忙碌着。
在这个时候,皇帝却偷偷离开了宫中,来到了一处皇庄。
开阳附近的庄子,最多的就是皇庄,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个庄子,不过只有这一个,他是最清楚地,因为,他曾经的太子和他曾经的皇后,都在这里。
“父……爹!”前太子瘦了许多,且脸色焦黄,头发干枯,就算现在他自己走到外头去,跟那些曾经见过他的官员走个面对面,其他人大概也不会认出,他就是曾经那位雄姿英发仪表堂堂的储君了。
“长安……”皇帝鼻子有些酸,抬手轻轻按住了前太子的肩膀,手掌下摸到的骨骼都有些硌手。
“爹,我好得很。”前太子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您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弟弟们怎么样了?”
“你……你娘呢?”
前太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娘……大概在她的院子里吧。爹,您别担心,娘总归是能想明白的。”
他们住在这,皇帝没来几趟,却很清楚两人的情况——至少之前他是这么以为的——前太子毕竟年轻,体力好,终于是把毒瘾扛过去了,但也是元气大伤。而且,皇帝问过卢斯,知道有心瘾这东西,他也试探过,结果显然并不让他如何乐观。
前太子虽然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染上的毒瘾,但他显然是尝过那飘飘欲仙的滋味的,他无法抗拒再次获得那种满足感。一旦有获得逍遥散的可能,他就立刻会变得不像是自己。可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厌恶着自己,并坦然的接受自己失去前太子身份的事实。
从小的教育,让他明白,这样子的他,已经彻底的没有了成为储君的资格。
可与前太子的坦然相对的,皇后依然不接受这个事实。甚至有机会就各种劝前太子夺回该有的权力,各种辱骂皇帝,辱骂现在的太子,闹得前太子这个孝顺孩子也天天躲着他娘,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碰见皇帝了——其实是他每天都出来在庄子里乱转。
皇帝摸了摸前太子的头:“我去见见你娘,别在外头转了,好好歇着去吧。”他怎么能不知道大儿子的性子,他最喜欢的是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读书。
“是。”前太子鼻尖也有些发酸,点点头,匆忙转身把把眼泪擦去了。
皇帝张了张口,想说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过来陪伴他们母子了,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国难在即,他也不知道这个“要不了多久”是三两个月还是三年五载,甚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把话宴会肚子里,皇帝又捏了捏儿子单薄的肩膀,朝庄子里走去。
当见到皇后的时候,皇帝有些意外,他以为皇后应该是憔悴的,狼狈的,疯狂的,但是并不,她穿着正红的衣裙,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富贵堂皇,发髻高挽,灿金的凤凰别在她得发间,明珠步摇熠熠生辉。可能她现在的衣着没有宫中那般的雍容奢华,可也尊贵傲然。
“梓潼……”皇后瞥了一眼皇帝,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仇恨的光芒。皇帝被她看得只觉得心疼难忍,身体一晃,退后了一步。
皇后一脸讽刺:“怎么?心虚了?还是后悔了?”
皇帝捂着自己的胸口:“梓潼,你做了什么?”
皇后挑眉:“陛下说臣妾做了什么,臣妾就做了什么。”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自己染成枚红色的指甲,“陛下放心,无论您说什么,臣妾都但着。”
皇帝见她如此,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又缓慢的吐出来:“朕……只后悔对你动了心。”
他今日来此,因为他还怀着对皇后的情,愿意听她的解释,愿意给皇后和她的家族留一份脸面。但是……他说错了,他还后悔今天来这一趟!
皇帝慌慌而来,匆匆而去。看他走时的状况不对,前太子忍不住跑到了皇后的院子。看见皇后的样子,前太子也是一怔。因为从皇后来,她就日日披头散发,衣着狼狈,他避开,也有作为儿子不愿意见着母亲如此模样的原因。
“母、母后?”前太子其实是有些开心的,这说明母后已经恢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