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卿的好奇没能持续多久, 甚至都没来得及探究,江汨罗就已经恢复如常。
仿佛他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沈先生应该很少在便利店吃饭, 觉得味道还习惯?”江汨罗一边问, 一边打开了蛋糕盒子。
声音轻松愉悦,有些沈延卿熟悉的慵懒。
她察觉到了他的打量和好奇,却并不放在心上, 也不准备说什么, 毕竟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沈延卿微怔,还别说, 这真是他几年来第一次吃便利店的便当, 上一次, 好像还是刚工作那两年去外地进修, 没人做饭, 食堂也吃腻了, 更不想走太远,才会选择去便利店凑合一下。
“还不错,跟家里的味道不太一样。”他想了想, 应道。
牛肉派司焗面名字里虽然牛肉打头, 但实际上牛肉不多, 路过好在面体弹韧, 小番茄新鲜程度也可圈可点, 加热后, 咸咸的芝士化开在面体之间, 能拉出长长的丝,很有趣。
江汨罗扭头看他一眼,又回过头去, 笑着轻叹, “爸妈在身边就是好啊,不像我们,要么自己做,要么吃外卖。”
“……江医生不是本地人?”沈延卿愣了一下,觉得她的话听不出口音来。
“不算吧。”江汨罗歪歪头,似乎想了想,“我老家是青县的。”
青县是容城下辖的一个略偏远的小县城,经济一直不怎么能发展起来,还是这几年政策给到了,才有些起色。
沈延卿隐约记得以前在心外的时候,有一次科室团建就是去的青县,周护长说那边有农家乐,可以玩个新鲜。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要值班,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去。
“可惜没去过,听说那边山清水秀。”沈延卿笑着道,露出恰到好处的赞许来。
只是这样的客套话小三江汨罗不会当真,“就是一个小地方,山水跟郊区的度假村也差不多。”
沈延卿没接她的这话。
她低头挖了一口蛋糕,入口绵润,有葱油的香气,偶尔会吃到留在里面的葱酥,脆韧韧的口感,中间的夹层是肉馅,有点点甜度,还可以看到大粒的猪肉馅。
总的来说,还不错,江汨罗的心里终于感到有些愉悦,三四口就把整个蛋糕吃完了。
然后把盒子往脚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拍拍手,“我要走了。”
沈延卿看一眼窗外,两个写作业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便也离开座位站起来,“我也走。”
然后回头拉拉狗绳,“初七,回家了。”
初七乖乖的站起来,甩甩尾巴,这回江汨罗要走它就不黏着了,只是歪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她,等她揉揉它的头,说了句:“回去吧。”
这才跟着沈延卿一路小跑,欢快的跳上车后座,把头伸到前排座椅中间。
“你怎么这么喜欢江医生,嗯?”沈延卿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发现江汨罗那辆车已经开走了,回头问了一句初七。
初七眨眨眼,吐着舌头。
从动物医院回到豪庭雅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封悦跟沈长河刚吃过晚饭。
见他回来了,封悦就起身问道:“吃饭没有,我给你热点?”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沈延卿阻止道,边说边弯腰换鞋。
封悦哦了声,也没问他去哪儿吃的,倒是问起初七,“初七也吃了?”
“没,我去给他放狗粮。”沈延卿应道,又顿了顿,“江医生给它吃了点鸡肉干。”
初七适时的嗷呜一声,好像在确认他说的话似的。
封悦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点点初七的狗头,嗔道:“你嗷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哪次去没要人家江医生的小肉干吃,吃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初七,吃饭了。”沈延卿喊了一声,初七欢快的跑过去,大口大口的开始吃狗粮。
沈延卿看了它一会儿,回到封悦身边坐下,听她问:“它的手术怎么说?”
“江医生让周六去。”沈延卿应道,又说了句,“他们医院周六也上班啊?”
这个封悦知道,于是解释道:“他们医院是周一到周六正常上班,周日有轮流值班的医生,没办法,周一到五大家都要上班,周末才有空带去看病打针嘛。”
原来是这样的,沈延卿点点头。
沈长河刚泡了一壶茶,他伸手倒了一杯,抿了口,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到不久前无意瞥见的江汨罗那个冷淡的眼神。
“江医生……”他斟着开口,有些怕封悦误会什么似的,“好像不是容城人?”
这个封悦也知道,“是啊,她是青县的,读高中才来的容城,说起来跟你还是校友,她也是容医大的,算是你学妹,我听她说她还有个弟弟也在容城,哦对了,你猜她弟弟在哪儿上班?”
封悦倒不会误会什么,实在是沈延卿当前情况有些特殊。
在感染风险和性命健康跟前,儿女婚事都要退那么一射之地。
沈延卿闻言微微一愣,原来是校友么,紧接着眉头微微一动,“军区医院?延时电子?还是延洲科技?”
哪有人这样全都猜一遍的,封悦嗔怪的拍他一下,又笑,“就是延洲科技,不过我没跟她说你是二老板。”
“什么二老板,我就是个拿分红的,不管事。”沈延卿失笑,又有些惊讶。
这世上有些事,当真是巧合到要说一句缘分奇妙的。
沈长河不在客厅里,应当是去书房处理公务了,沈延卿记得最近要有卫计委的督察组过来检查工作。
到了三月份,他又还要去京市开会。
封悦也忙,一模也快要开始了,周六周日都不能休息,不是在给学生上课,就是要整理复习课件。
倒一下子显得他是全家最闲的那个,于是周六仍旧是他带初七去的仁心医院。
清晨八点多,阳光照在医院的围墙上,照出了墙头的一点绿意,难得的是今天没风。
前一天江汨罗跟同事们刚度过一个极为忙碌的工作日,用何洛洛的话说就是:“你们几个拆弹专家,几分钟一个蛋几分钟一个蛋,搞得我们医院好像专门做这个的。”
“你家三条还不带来做绝育?”张裕翔挑着眉头看她,“阿罗家的初一跟十五都做了,你的再不做就要发情了吧?”
三条是五一那窝崽儿里的老三,被何洛洛领养走了,余下老二跟老四,则是被带小狗来做体检的客人给领养了。
“下周找个时间吧。”何洛洛挥挥手。
“早上好。”江汨罗推门进来,一边跟他们打招呼,一边伸手打卡,“今天有多少个预约的?”
张裕翔正在前台看电脑,抬头应道:“不多,基本都是体检。”
“那就好。”江汨罗呼口气,又哎了声,“那个……初七要过来做绝育手术啊,我今天还得割蛋蛋。”
何洛洛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汨罗扶着头往更衣室去,出来后一边走一边扎头发,顺便上二楼看看住院的毛孩子们。
丁洋在给它们喂吃的,有的眯着眼吃得不声不响,有的一边吃一边骂人,还有的睡得正熟,叫都叫不醒。
见她来了,丁洋就低声说一句:“我基本都喂过了,汨罗姐你可别给它们吃了。”
“知道了。”江汨罗凑上前去看看,还伸手去试探了一下个别毛孩子的反应,见都没什么问题,这才走了。
初七是十点多来的,沈延卿第一次干这种事,亲自带着儿子过来医院要阉了它让它当太监什么的……
初七倒还懵懵懂懂,不晓得今天和过去每次上医院有什么不一样,乖巧的被沈延卿一路带着去缴费、抽血和打针。
检查结果没问题了,等着做手术,它也乖巧的待在等候区,趴在沈延卿身边,打了留置针的那只前爪一动不动,只有戴着伊丽莎白圈的头不停转来转去。
孟菲菲还特地抱了五一来陪它,“你俩好好的啊。”
等能做手术了,沈延卿就把它交给丁洋,由丁洋抱进手术室,门一关,他就看不见它了,第一次体会到等在手术室外头的人有多提心吊胆。
狗狗的绝育手术是怎么样的呢,江汨罗看着它被仰卧保定在手术台上,吸入性麻醉,已经昏睡过去了,某个部位已经被剃光了毛。
她很快就换好了手术衣也戴好手套,搭台的麻醉是朱云,跟她报告了一下情况,没过五分钟,初七就不是原来那个初七了。
沈延卿在手术室外头等得度秒如年,尽管开始之前江汨罗就再三告诉他:“很快的,手术也就几分钟的事,我顺便会帮它植入电子芯片。”
这也是为了防疫年检和防止它不小心走丢了找不回来。
他踱着步,心里很紧张,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丁洋探了个头出来,“沈先生?”
“……哎?”沈延卿微怔,连忙回神走上前去,“有什么事么?初七怎么了?”
“没事,江医生在给他缝合,差不多快好了。”丁洋一边应,一边伸出手给他看,“这是初七的□□,你看一眼。”
纱布上躺着两颗蛋蛋,带着血,沈延卿看得瞳孔一缩,呼吸都停滞了,“哦、哦哦,好的……那个、你们不要给初七看啊……”
可怜的初七,还没尝过恋爱的滋味,就已经失去了蛋蛋。
丁洋说了声放心,就又缩了回去。
手术室里江汨罗已经给初七缝合了创口,正准备给它打电子芯片,忽然朱云叫了她一声,“汨罗姐,我求你个事儿呗。”
江汨罗头也不抬的嗯了声,他接着道:“你能借我两千块钱么,发工资了就还你。”
“……什么?”江汨罗微微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过几天就是一号,就要发工资了,你现在借这么多钱干嘛?”
“我女朋友看上个包,这不她要生日了么,我想送她当生日礼物。”朱云嘿嘿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你小子啊……”他什么都好,就是花钱没节制,仁心开的工资在行业内都数一数二,他还不够花,也不知道他跟女朋友到底谁大手大脚,又或者两个都一样。
江汨罗摇摇头,“一会儿罢,红包还是支付宝?”
“都可以。”朱云喜滋滋的,“谢谢姐。”
江汨罗不稀得理会他,给初七注射了芯片以后,撤开保定,丁洋抱着它出去。
沈延卿见手术室有人出来了,连忙跟上去,看见还没完全清醒的初七舌头伸出了嘴巴外头,耷拉着歪斜在一旁,怎么看怎么搞笑。
“江医生,初七还好罢?”他接着问后面出来的江汨罗。
江汨罗点点头,笑眯眯的,“没问题,一切顺利,这种手术我做过很多了,你就放心罢,我跟你说说接下来的注意事项。”
“术后八小时内禁止饮食饮水,主要是怕麻醉药力没有完全过去,吃东西可能呛到或者呕吐、堵塞气管,术后一周不要洗澡,防止感冒……”
不知怎么回事,沈延卿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语气,居然觉得下半身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