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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但一旦拖延这一二十年,不定什么时候瑞王就病了,然后就死了。即便不至于这么心黑手狠,但这种拖延也是给大臣的一种信号,就是皇帝宁可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小儿子长大,也没有让更年长的儿子继位的打算,那瑞王的名声那就彻底别想好了。至于他们俩,就更好“料理”了。

说到底,还是人家是两口子,感情和睦的两口子。皇帝再英明,在处理家事上的时候,也备不住就会有那么点疏漏呢?

“……”卢斯哪里是不担心,正是担心,他才尽量少提及这方面的话题,聊点八卦放松一些啊。

他们今天晚上念叨着,转过天来,圣旨就到了。

第一道圣旨,是给瑞王的,要他回宫!如果只是回宫,不需要圣旨,直接一个太监来叫一声就好,爹叫儿子有什么需要这么大张旗鼓的?但既然特意的写了圣旨过来,这就说明除了回宫之外,还有大事。

这在前头接旨的四个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不,瑞王大概没松气,反而更紧起来了吧?

第二道圣旨,是给周安、卢斯和冯铮的,蒲云州出了丢失军粮的大案,让他们过去查案。

蒲云州是西北边境,正跟蒙古人打得激烈的大州,军粮可不是小事。但这种案子,别说他们无常司,就算是过去宫衙还在的时候,也不该他们这些高等捕快负责。这是要刑部、礼部、户部、大理寺、当地官府等等各方势力加起来,一起调查的。

就这样,还经常有调查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的情况呢。

这是一件苦差事,这是给他们保命的差事,之后一段时间,京城可就是旋涡了。但这也可能是夺命的差事,皇帝这明摆着是在说“之前查出来的那些案子,还不能说你们有能力。把这个案子帮我料理好了,证明你们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吧。”

拿着圣旨,卢斯和冯铮对视一眼:怨了他们的不只是皇后啊,皇帝也一样。不过皇帝比皇后讲一些道理,只是把他们放出去眼不见心不烦,顺带让他们站下一下自己的能力而已。

“这是好事。”周安看两人略微苦相,却眼睛亮亮的,“这件事若能办好了,无常司才是真正的能再上一层楼。”

冯铮思索了片刻,压低声音问出两个字:“参政?”

“博远!”后头瑞王叫了一嗓子,周安僵了一下,没回头,那边瑞王又叫,“我走啦!”

卢斯道:“真走了。”

周安这才回过头去,就看见一辆远去的马车。

第118章

周安确定自己没有动心, 只是替这个大男孩心疼和可惜, 要是他再年轻十年……不,不用十年,五年就好, 说不定……周安摇了摇头, 这世上哪里有那种说不定,这样就好。他这次跟着跑蒲云州,还不一定能不能回来呢。就算回来了,日后到底何去何从也不知道。

等再过七八年,瑞王是青年储君,他却是垂垂老矣, 想来那时候,瑞王也就放下了。

他们这些人, 连开阳都没来得及回,直接就在三清观调度了人手,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两天,正要走的时候, 来了个熟人。

“老师?您怎么来了?”周安叫老师, 自然就是卢斯和冯铮过去的老上级, 胡大人了。

胡大人的老态更明显了, 不过看着精神还好:“怎么?不高兴我来?我可是跟你们一块去办差的。”

“啊?”

“拿着吧。”胡大人递给卢斯一份圣旨,“你们这案子,没个压得住的文官,能查吗?听说你们也是整理好了?我这也是带着行李来了的, 今天走,还是明天走?”

“大人,这是我们把您连累了?”卢斯担心的问,这是前往蒲云州的路上,卢斯他们仨挤进了胡大人的小马车里。

胡大人摆摆手:“不,这事早就该解决,但如今正处多事之秋,压得住事的人不愿意出来,愿意出来的人不见得能压得住这件事。我算是个不上不下的,想着我年岁也大了,你们又都是熟人,那不如就由我来走这一趟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昱朝的皇帝长寿,大臣也多有长寿的,七八十还在阁老的位置上发光发热的翻翻史书,能抓出一大把来。所以,胡大人这年岁不能说大,甚至可以说是刚好。

老大人跑这一趟,还是冒了大风险的。

胡大人看他们一个个都有些低落,笑了笑,又道:“而且,这次来,我也是有些私心的。”

三人立刻都抬起头来,尤其卢斯,之前在老大人手底下当捕快的时候,只觉得老大人是个好官,那时候更多的是打工仔心理——上司不错,相处愉快,行,我多卖点力气,大家也就两清了。

可是到如今,直属上司变成皇帝了,他才知道这位老大人是有多好,当年自己的运气是有多好。封建社会,官本位制,阶级制度,这可真不是白叫的啊。

所以,不管老头有什么私心,他都愿意尽量满足。

可是胡大人说的话,却跟卢斯想的不一样:“你们啊,在外头东奔西走的,大概不知道,这两年刑部从各地报上来的破案率,是一年比一年高,那案情看起来,也是一年比一年清楚明白,各地都有名捕出现。当然,这里头必定是有滥竽充数的,可是十个里有一个真的,放在全国,那依然时候了不得的。况且,我看着那些交上来的案卷,十个大案里有八九个是真的。”

开阳府府尹别看是个府尹,这个职位有时候也跟大理寺卿重叠,被老百姓当成高级法院一样的存在,全国各地的大案要案,不管破获与否,也都会发一份案卷来。

说这么多,这都是公事吧?三个人都有点茫然。

胡大人也没卖关子,继续道:“你们俩啊……”他指着卢斯和冯铮,“老夫的官位一直升到现在,这里边的功劳有你们的大半啊。尤其是你小子,可是给老夫好好上了一课。”

“啊?”卢斯赶紧认罪,“大人,小子过去鲁莽自大,给大人惹了不少麻烦。”

“别着急,老夫并不是责怪你,相反,可是得谢你。”胡大人扶住要朝下拜的卢斯,“在你们之前,老夫……也是看不起捕快的,总觉得,捕快也就是管管街上的混混无赖,他们自己也都是大混混,大无赖。”胡大人又转过头来对冯铮行礼,“也有例外,你父亲是个厚道的好人。”

冯铮还礼,听到这话他脸上有些发红,他到开阳来,他老子的坟可还是在食谷县了,这都两年多快三年无人祭扫了,他也是够不孝子的。

“你们俩年轻,不知道当年我初到食谷县的时候,花了多大的精力,才整饬好了当地的治安。可是,有了老钱头再加上你们俩之后,惠峻多大的地界啊?那还是刚经过战乱,可也是太好整治了。”

卢斯摸摸脑袋,他倒是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可是一点都没觉得好整治啊。那时候可是真忙得连轴转。

卢斯没在亲近的人面前装相,胡大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那是真容易多了,而且你们没发现,当时老百姓安定下来得极快吗?老夫一开始还以为那是因为老夫的官声好,后来偷偷去民间查访,才知道是有你二人坐镇,‘无常既在,小鬼回避’。”

胡大人这话是真夸张了,可他根本没给两人插嘴的机会。

“不说当年了,就说现在,即便是你们走了,开阳府的捕快一样是一个比一个干得好。不,是比你们俩还在的时候干得更好,对老百姓也仁义,做事的时候也清廉。就算是大牢里那群靠山吃山的,下手也没那么狠了。”

靠山吃山,指的是吃犯人,其实捕快的名声不好,更多的就是让这些狱卒给带累的。

“能出现这种情况,我已开始是觉得你们俩带了个好头,后来细查看,就发现,不只是你们俩,还有无常司。这捕快啊,你说过去不管怎么升也都是捕快,顶多是个捕头,班头,可其实根本上不去。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水流不腐,人也都动起来,能上下沟通,有出路,才能不烂在原地啊。”

“大人,过去不也是有宫衙吗?”

“这我也差过史料,宫衙早年间还是不错的,但是,宫衙的人手,都是子承父业。这当时看来是好事吧?毕竟这里头很多经验,不是平白得来的。但后来,宫衙收纳自己的子弟还不足够,哪里还能去收其他地方的捕快?最后成了一潭死水,怎么样你们也看到了。可这无常司……”胡大人指了指卢斯,“你这只能在无常司做上一人,后代子孙除了一人可以脱贱籍,其他人还要在原籍上任,这可是高招啊。”

卢斯当时就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一人是无常,子孙后代也全都是无常,这不跟大锅饭一样吗?他至少还得在这个位子上做一二十年,这都够一代人从无到有了,怎么说他也知道现代很多国企是怎么玩完的。更多的,他就没想了。

“只要无常司在一天,那早晚有一天,世间捕快都会成为无常啊。”

卢斯心情复杂,他是个混混,结果现在不只是站在了混混的对立面,好像还越来越白?

“这些事先放下不要提了,咱们先来说说这军粮丢失的案子吧?”胡大人说完了,心里舒服多了,这些事情他也只能跟这三个人说,其余他的那些个同僚们,很多都无法理解这里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他们觉得官员好了,捕快就好,这要是跟他们这么说,那他就是异类了,这官可就别想好好做了。就是这回来,他对外表态也不能说是帮助无常司,帮助冯铮和卢斯,只能说是帮自己的学生。

但不管在这胡大人这里,他将无常司放到怎么样的一个高度,得先把这个无常司保住啊。

“老师说的是。”周安心里也是感慨的,他之前只想着这件差事虽然凶险,但只要办好了,无常司就能正式插手到上层的政治博弈中——在此之前别管办到最后是多大的案子,那其实都是寻常的案件。可现在不是了,军粮啊,涉及到各方各面的。

可归根到底,他的思考方向还是在自保上,没放到国家层面,格局太小。

三个人对胡大人原本就是敬服的,现在更是摆出以胡大人为主的姿态,胡大人也不谦虚,跟着他们讲起了案情。

简单的说,有二十万石的军粮要送往前线,军粮调拨到蒲云州的州府捷清,从捷清往会阳关送,这军粮一直到放马县,都还是有的,可是除了放马县,军粮,包括送军粮的民夫,护送军粮的差役、士卒,突然之间就都没了。

一开始者还以为是蒙元又打进来了,边关很是戒备了两三个月,可一共就杀了百十个打草谷的蒙元人头,依旧没找到粮队。这上千的人马,绵延的粮食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卢斯在现代也在影视作品上看到类似的情况,最后要么是地方官监守自盗,要么是当地将军屯粮造反。可他身处其中,才明白在官府运粮的过程中,让大量的粮食悄没生息的不翼而飞那是不可能的。

运到当地的二十万石,起运的时候至少要有五十多万石,因为还得算一路上的人吃马嚼,与各种情况下的“损耗”。送到的时候,能有十五万石左右的粮食,那边接收粮食的军人们就得赞叹一路上的官员清廉了。

这么多粮食,可不能像现代那样几节车厢就完。那是得一路征徭役的,征挑夫,征车夫,征伙夫,有些体弱的百姓,可能出来就要死在半路上,更多的是徭役服满了要回乡的,一路运一路征,虽然随着粮食的减少,队伍的人数也会减少,可人员的构成只会越来越复杂。另外当地的驻军也派兵护卫,各级官府也要派捕快随同护卫加带路。

这是一件兴师动众的大事,几千上万人的行动规模,现在没了的不只是粮食,还有那么多人呢。而且这些人来自各地,年纪不同,归属不同,身份不同,说他们突然之间行动一致的躲起来了?这可是军粮,这么干等同于叛变,这么多人都愿意抛家舍业干这杀头的事情?那真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这件事,具体的查案子其实是你们的事情,老夫要说的是当地的官员。唐的时候武风盛行,结果闹出来一个安禄山。宋的时候重文轻武,从开朝到灭国不是没有名将,却从来都是让胡虏压着揍。到了咱们大昱,历任君王都是努力的做到文武平衡,不过,这事毕竟艰难……”

三人点头,别管皇帝怎么想,昱朝治世的时间太长了,文重武轻的局面无可避免。

说了这么一个抬头,胡大人才开始说蒲云州的事情。

蒲云州的知府叫顾烨,今年四十八。会阳关的龙骧将军叫段高德,今年四十二。

顾烨在蒲云州刚上任一年,不过皇帝早就已经露出要把他召回的意思了。因为这位从刚上任开始,就不断的给段高德找麻烦。今天参一本,说他纵兵劫掠。明天揍一本,说他以兵卒为仆役。

边关地区,文武不和乃是大忌——虽然有人不这么想,觉得他们太和了,自己的椅子不稳。可还没来得及把顾烨调回来呢,军粮就出事了。这时候顾烨就不能动了,因为一旦动了他,很可能会给一些人传递了错误的理解,就是这事情是顾烨干的。那到时候,不是顾烨干的,也得是了。

卢斯道:“这事不管跟这位顾大人有没有关系,他在任的时候,丢了军粮,他这官也是干到头了。”

胡大人点头:“对,不过主动辞官和抄家砍头还是不一样的。所以,留他在,对你们查案子还是有利的。”

周安一怔:“老师,您这是确定这事跟他无关了?”

“世人都是无利不早起的,你说丢了军粮,对他有什么利?”

胡大人这话有些笼统,也有些草率了。不过卢斯觉得,还是别在这件事上跟老大人争了。

冯铮的关注点跟他们不太一样:“大人,原先的军粮还没下落,那可有第二批军粮开始往出运了吗?”

“放心吧,已经紧急在各地调派,应该就在咱们后头。不过,他们的行动比咱们缓慢得多,少说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再运到蒲云州。会阳关也有些存粮,应该能坚持到时候。所以这案子,你们怎么看?”

三个人都低头消化这些情报,很是思索了一阵,周安先道:“咱们丢失了军粮,最得利的,也有能力去做的,就是蒙元,说不是他们干的,我不信。但咱们这边必定也有内奸!可是会阳关那边派出的人马,竟然一点线索也没寻到,这事情……”

胡大人却把周安给否了:“不,蒙元要是有这个能力,直接就里应外合的打进来了,何必还在关城外头兜兜转转的,给咱们的将士送战功?”

刚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的周安一听,还真是如此,他放松是放松了,却又茫然了:“那这事情到底是谁干的?”

冯铮看卢斯还在皱着眉思考,便道:“那这到底是谁干的,先放在一边。单看军粮和人马都没了,我猜测……参与押运的人手怕是都已经遇难了,但粮食……或许还没运出去,而是藏在失踪地点附近了?”

胡大人“嗯”了一声:“别管是服徭役的民夫,还是捕快,军士,都是在籍的,跑出来一个漏了行迹就是麻烦,确实是不如斩草除根。而粮食要运走……哪可能不露痕迹?”

众人都说了就差卢斯没说了,卢斯是感觉周围安静了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的,然后脸上一红:“我绝对是听了周兄和铮哥所言,也同意他们俩的话,刚才我就是在想……除了人和粮食之外,那些运量的骡马和车辆呢?”

“哎?!”这是三个人的声音了。

坐在马车里商量的四个人,其实线索已经规整出来的不少了,但麻烦的是,到蒲云州至少还得半个月。胡大人干脆的让卢斯和冯铮先走,尽量快的赶到,否则,很多线索怕是都寻找不到了。

两人给老大人和周安留下了五十无常,由秦归带队。带着剩余一百五十人马,快马加鞭的朝着蒲云州赶,可这路上依然是花了八天多,将近九天。

卢斯和冯铮原本是没想进捷清的,只想进了蒲云州就朝石林县赶,军粮就是从那里进入蒲云州的。他们想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放马县。谁知道,到了石林县,远远的看见他们,县城的大门就关了,他们到近前叫门,县令颤颤巍巍的站在城墙上向下喊:“两位将军,知府顾大人说了,两位身为外军,不可入城!请在城外扎营,粮草可派人去州府领取!有什么事,也请先去寻知府大人!”

无常们一阵哗然,他们算个屁的外军,他们是来查案子的,又不是来打仗的?!

不过卢斯两人素有威望,一摆手,就没人说话了。两人对视一眼,无奈道:“走吧。”

毕竟他们无常司的制度不少都是从军制那边直接搬过来的,虽然他们都不在军籍,但人家硬说是“军”,那也没错。看来这位顾烨顾大人对武人是抵制到底了,他们其实算是来帮他的人,都这么不知好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毛病。

“两位将军!毕竟一路赶路至此,劳苦得很!我们这县小,但总归是不能让诸位将士饿着肚子赶路!”正要带人走,城墙上县令又喊了,不多时,上头陆陆续续放下十几个大筐来,里头有烙饼,有酱肉,还有醪糟。

这位县令看来也是没办法了,不能不听上官的命令,即使这个上官已经做不了多久了。却也不愿意得罪这些无常们。毕竟都知道他们是来查什么案子的,要是在最后给自己添上一笔……那可就够受的了。

卢斯他们也谨慎,一路上都带着活兔子和活鸡,这时候显然这些活物吃喝了食物,看它们没事,大家才开吃。

之后又花了两天快三天的时间,这才到了捷清,可是累死累活赶路争取来的时间,现在都已经快浪费干净了。结果,捷清也是看见他们来了,城门就早早关上,一个捕快班头来来回回的给他们传话。但也都是什么“大人正在忙,让诸位稍候!”的屁话。

在城墙下头被晾了一天多,第二天接近黄昏的时候,上面终于换了个人出来喊话,这人穿着官服,看品级应该是知府衙门里府丞:“两位将军,顾大人问,钦差胡大人与刑部主事周大人在何处?”

“……”卢斯心里有句话:沃日你先人板板!

“二位大人尚未赶到!”看卢斯的表情,冯铮知道他快炸了,只能上前去回答。

城墙上,府丞也是嘴里发苦啊,他就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个上官,平常处理地方事务也挺有章程的,怎么就是遇到武人相关的事情上,就一次比一次糊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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