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雷的名字真的是随心所欲,冯济慈对恶咒感触不大,倒是好奇这位助手的名字,当他问出,这位笑着回答:“我叫糖罐子。”
冯济慈看向另外一位女士,她自报家门:“只能吃两勺。”
这是两个笑话段子吧?
看冯济慈站在了原地,她们一起笑了起来,只吃两勺女士拍拍他肩膀:“一个玩笑,但你的老师没有告诉过你,别问索雷的姓名吗?”
冯济慈眨眼,就连瑞尔都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他跟上去解释:“我才刚刚入学。”
糖罐子与他并行:“我们从资料上看到了,您的乐善钟下的生活如何?”
冯济慈此刻十分放松:“就,还不错,单日子去吃草,双日子来此地,王储给的价码不低,我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接着抱怨:“可卷进这样的事情,我也很烦恼。”
他们共同走进一个本来吵杂又嗡嗡的饭厅,当他们进入,那里瞬间安静,人群并瞬间集结在了一个角落,人数越来越少。
能跑的都跑了,反正宫内可以提供饮食的也不止这里,不能跑的就坐在椅子上干巴巴的拿饭叉捞汤喝。
这是一个自助餐形式的饭厅,冯济慈接过仆人捧来的盘子,顺着桌子看菜品,又是酸汁泡一切,不明酱料腌制各种肉块。
他看蜜糖女士低头认真打量那些东西,出于对她恶咒的同情,就主动帮她添了两块烤净肉说:
“吃这个吧,我对这里的菜谱不太喜欢,但是最近王储带着巡逻队消灭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汰圈,这个肉应该是那一批,如果味道没的选,就从食材下手,这个食材本身就是上忧。”
他也选了一块肉,拿了两片大麦的面包片去至餐桌,为活着而进食。
坐下刚吃了两口,蜜糖女士就捧着肉块叠的高高的盘子过来,她本想坐在他身边,却看到他身边的餐具没有收拾。
她回身在附近水台上抓了一块布条想收拾一下,一使劲,不动?再使劲,侍奉水台的宫廷女仆的长裙哗啦一下落在了地上。
她惊叫起来。
冯济慈忍耐的闭上眼,这种段子就不要来了。
惊叫声中,饭厅内仅有的几个人狼狈逃窜,站在门口的总管进来,用手套打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仆。
蜜糖女士目送她们出去,就多少有些内疚。
她对冯济慈叹息:“她不会被开除吧?我一会要去求求情。”
冯济慈看着她问:“你对这里做了什么?”
蜜糖女士咬了一口肉,举起大拇指赞美:“您是位美食家,从食材角度去考虑美味程度,我记住了……”
一队仆人肃穆进入,他们迅速收拾着,并把已经凉了的食物端出去,换上热食。
蜜糖女士边吃边看这些人:“贪污,偷情,混交,贩卖王室传承艺术品,这里在很长的时间里处于一种极致的混乱状态,我看到了,就让他们伏法了。
这里人员不足,我以前以为卟牢耶只是无能,后来认真思考,不,他相当聪明,他在努力糟蹋祖产,力求在他们被掠夺之前,尽量糟蹋完。”
冯济慈做梦都想不到,他会跟索雷用这种方式,违背礼仪的边吃边谈话。
借由这位的解释,他也对卟牢耶有了新的看法,原来是这样啊,他点点头:“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幼子教育。”
幼子通常只明白几件事,那就是什么东西是我家的,我家有多少钱,我能闯什么程度的祸事?
而教育人不把人生很多残酷面对幼子掀开,也不会把与关系网连接的知识授给他们,当残酷真正来临,这样的孩子大多数是没有手段反抗的。
蜜糖女士大口咀嚼,偶尔抬脸看看冯济慈,中间她添了三次食物,每次都是满满一大盘肉。
宫中大总管阿通特先生亲自推着餐锅进饭厅,他对索雷们终于找到合口的食物表示欣慰。
作为新上任的普利滋大总管,没有帮助索雷们找到可入口的食物,这是一种耻辱。
冯济慈拿起餐布擦嘴,他看着伺候在餐台边的阿通特对蜜糖女士说:“你们不是库洛吗?最少也是个尼普吧?”
他看看蜜糖女士的发色:“染过?”
蜜糖女士摇头:“我们只对罪犯,对汰怪的机会几乎是没有,这是中毒,你懂的,我们一般先损伤发色,有时候人类的手段施行起来何止恶毒,葛瑞丝门徒一贯贫穷才显的正义。”
冯济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用过餐,蜜糖女士叫人取来两个廉价的带帽披风,又驱赶着一辆最多价值七八十个银尼尔的老马车,她亲自赶车,带着冯济慈往宫外走。
冯济慈闻闻披风的味道,还好,洗的非常干净,攀上车座的一刹,蜜糖女士伸手帮助了他,等他坐好,她还拿了一块毯子帮他盖在腿上,露出的领口也用带子帮他扎紧了。
等车子离开普利滋,看冯济慈不说话,她就笑着说:“抱歉,我其实看过贵国王储提供的资料,资料百分百真实,他们曾经用尽全力调查过有关于瑞尔殿下失踪前的事情……”
王储与德德里先生站在窗户边上,他们看着马车离开,德德里说:“殿下,他会生气吧,您甚至没有问他们去哪儿,就任由别人带离他。”
欧拉克王储捂脸:“德德里,我保护不了任何人,这是我的罪孽。”
德德里拍拍王储的背。
国王大街尽头,蜜糖女士拉住马车,在一家淑女们喜欢去的咖啡店,买了一杯装在小皮袋子里的,红桑花味道的热饮给冯济慈捂手。
前生今世头回被女子照顾,简直受宠若惊,只是他们想驱车离开的时候,咖啡店的老板跑出来,拦着车大喊:“他的牙掉了,母神啊,我刚才没看到,抱歉,不够!不够!”
蜜糖女士面色窘然,她摸摸马甲口袋,拿出七八个银尼递过去,人家才放他们离开。
这次,冯济慈终于捧着鼓鼓的皮袋子笑了起来,原来不是演戏啊。
蜜糖女士无奈:“幸亏我的薪水支付的起这些……对了,我们说你,你们的王储吧。
他告诉我们,要说聪明,你应该是他幕僚团最聪明的,你看待问题的角度非常新颖。
冯济慈拔开皮塞,喝了一口饮品叹息:“我还不是他的幕僚团。”
“可他挺喜欢你。”
“他谁也喜欢……”
后来他们就一起去了神殿的一个角落,并且这个角落令冯济慈深恶痛绝。
蜜糖女士拉住马缰,看着高高的塔台说:“从前有犯了错误的学生,会被祝祷师拉到这里关闭起来。
最早的时候混沌一片,三五里就是一本法典规则,那时候流行邪说,说喝了库洛的血可以开悟,有人就在这里抽库洛的血贩卖。
他就在这里住了很久,最后的日子境况相当不好。”
冯济慈看看左右:“施莱博尼家的倒霉孩子吗?这里?”
蜜糖女士站起来,将自己的角度调整到窗户的位置看向远处:“对,就是他。那是普利滋宫,他曾经的家。”
冯济慈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在想什么,就安静的等待。
一直到她开口说:“如果是我,每天都活在危险的,丑恶的生活状态中,当我站立在这个窗口,我想,我每时每刻大概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异口同声:“毁灭普利滋宫!”
蜜糖女士赞赏的看着冯济慈:“你果然聪明。”
冯济慈慢悠悠的回答:“你是说瑞尔殿下,造成的普利滋宫案?”
蜜糖女士坐下,帮冯济慈拉拉毯子,驱动马车:“不,纵观这位殿下的成长道路,虽然艰难,但是所有人给予他的教育都是正义的,正常的库洛教育,他本身不具备造成普利滋宫损毁的能力,你没有去过最初的现场?”
冯济慈瞥了她一眼:“我还没有这个荣幸。”
她看着冯济慈笑:“我在母神面前为他祈祷过,无论如何,那是一位……可敬的,非常优秀的青年。”
“所以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沿着这位先生人生最后的道路,走一次吧,也许能得到一些启发。”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哈多克街,还有城外的神殿……
城外的老神殿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现在有了一队卫兵在此站岗。
冯济慈无视蜜糖女士搀扶的手,就自己跳下马车,看着倒塌在一边的铸铁大门说:“那天……那天我路过,看到这扇门,我还以为有人来偷圣像,刚好我的马匹也需要一些干净的水源,我对异国的神殿保持着足够的兴趣,对了,您知道信仰变迁么?”
蜜糖女士扬眉:“谁会偷石像?什么是信仰变迁?”
他们一起走进大殿,新来的祝祷师正在祈祷,有这人在里面,冯济慈他们不得不在外面的水池,洗洗鞋底进入,又一起蹲在四分五裂的族板面前沉思。
冯济慈看着碎块说:“信仰随着变动,也为了延长寿命,是具有讨好性的,它会在原始基础上加入当地的审美。
就像神像,在我们那里,他们会用纯金铸造,珠宝镶嵌,有时候还会用稀有材质雕刻一些小像挂在身上。”
蜜糖女士点头:“恩……你说?他为什么要破坏这个?”
冯济慈极冷静:“发泄吧,炸不了普利滋,还弄不了这个!”
蜜糖女士确定的点头:“说的对!”
他们一起站起来,蜜糖女士问:“呃,我想问一下,你在这里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冯济慈看向她:“这里?”
“对,这里。”
冯济慈看看左右:“我,得到了一位做白工的侍童……其实也没做什么,那天我遇到了尼尔,他带着他老师的骨灰来神殿求赎,我就帮他做了求赎礼,这个也要来一遍么?”
蜜糖女士确定的点头:“当然,我记的你好像刚进入神殿,在家乡学过?”
疯了他去学殡葬,冯济慈摇头:“没有,看过,您确定要看?”
“当然!”
没办法了,冯济慈无奈,只得看看左右,又看看手里的红桑花饮品袋。
他提着那个袋子进入净室,又来到那一池水前尽量回忆那天的角度蹲好,把饮品袋泡了进去,用平板无起伏的声音说:
“面前这个人……对,人,他来到世上没有按照您的要求活着,但是他也没伤害谁,这很好了,比很多人好了。
起码他对自己的生命是尊重的,还用了全身力气讨自己喜欢,在我看来……呃,看在我的面子上请宽恕他吧,赞美母神,以雅佩滋之子的名义,请求宽恕……”
那陪着一起来的祝祷师本是微笑着的,当冯济慈泡入水袋那一刹,他开始大惊失色的咆哮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滚出这个神圣的地方……”
第28章
冯济慈起身, 安慰那可怜的奉身祝祷师:“您也别难过,母神才不会怪罪,不管是沉默的孩子, 调皮的孩子, 她都心疼,毕竟我们才是亲生的。”
他与蜜糖女士上车, 走了很远才哈哈大笑起来, 却没看到那位奉身祝祷师在原地咒骂:“该死的,千刀万剐的库洛, 无礼者……”
回去的道路没有走原路,他们去了普利滋城的北门。
从海岸线附近捕捞了一天的渔民坐着马车归城,那条队伍很长, 他们很安静,虽马车一路颠簸,却在摇摆中发着敞亮的呼噜, 又席卷着一路腥臭而去。
蜜糖女士说:“普利滋最近几年, 渔业的税收要超过农业, 不过~自从老军营出事,海面无人巡查开始,已经有不少传统渔业相关经营者濒临破产。”
冯济慈眼神冰冷,甚至捂住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