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沉默,然后猛地一跃而起,顺手勾住她的纤腰,偏身往树干用力一撞。她单薄的背脊便紧紧贴住了身后的粗厚树皮,而他,亦是俯身朝她重重压来。
她的心腾地一跳,像是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此刻的动作是何意义,冰冷的银狐面具,已加倍放大的来到她的面前。
她再次深深嗅到了他身上浓而不腻的紫荆香味,而他面具下露出的薄凉红唇,仿若在她面上四处游弋。微微吐出的男性气息,仿佛浸润了麻药一般,让她不自觉的意识涣散。
就在四片唇瓣即将粘合的时候,他忽的迟疑,猛地转头在她后颈用力一咬。
她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只因从脖子传来的剧痛难以忍受!
他的牙,居然狠狠的咬破她的皮肤,她甚至能感觉血流奔涌,全身真气就像找到了出口一般,簌簌的从破口涌出。
不!
一种恐慌覆上心头,她下意识挣扎,他那是……
可是突然,他停了口中的一切动作,一手用力堵住她的伤处,暖暖的,仿佛在酝酿内力,替她抚平流淌的血迹。
她感到有微微的眩晕,可还是认清了此时的他,仿佛,冷静了许多。
“明早,我就让人送你出宫。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他淡淡的开口,少有说出这么多的话,可声音却依然沉如悬钟,“你出去以后,将你大师姐带到西北方向的女神山上,我的水晶棺材会送到那里。你到那后,自会有人和你联系。记得要在初一时将你大师姐放入棺材,待到十五月圆之夜过后,她自然就会醒了。”
他这是,在兑现对她的诺言?她心中一喜,可是,又仿佛有一丝落寞寥寥飘过。
说罢,他身子离开了她。
天空仍是一闪一闪,大雨喧哗如瀑而至,将他们淋得浑身尽湿。她依然靠着树干,看他抽剑转身,一步一步朝廊道缓慢走去。月白的身影虽被雨幕重重遮盖,可他还是泛着亮光,好像银河中最亮的星系,是那么闪烁。
她又想起第一次见他挥剑起舞,那等风姿卓越,那等英气凛然,如果还能再见一次,再无遗憾。
“二皇子!”她忽的一声叫唤,脚尖轻点,转眼已是在他面。她手中没剑,可捡起一截枯枝,她也想和他比试一次。
眼看她眸光微闪,手中的枝条亦是直指他面具的鼻尖。风雨簌簌,她一头的长发全部黏在身上,白皙的面庞沾满了水花,宛若一朵睡莲在雨中静静绽放。
“那天夜里见您舞剑,您使了我的招式。而在您地宫的墙顶上,我并没有将它们一一刻下,您是怎么练得出的?”她的声音清脆明亮,就是在这噪杂的夜里也能让他听得清晰。
他视线已被雨水冲得模糊,再加上刚刚因为发作而元气大伤,即使明白她的意图,也是无心应对她的挑衅。于是他选择沉默,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见他不语,她已是迫不及待,将手中的枝条横扫斜刺。他激灵的一个侧转,握紧剑端,巧妙的避开了她。她挑眉,继续进攻,试图逼他出剑。可他除了躲避,还是躲避。她急了,干脆丢了树枝,快手夺过他的剑柄。瞬间,雪亮的长剑如银蛇一般划破雨幕,直直朝他袭来。他猛一伸手,用两指迅速夹住剑端,阻止了她的进攻。
好强的剑气!即使此刻是她握剑,可她仍能感到,当他手指触碰剑身的时候,从他那端传来的内力,如此强大!
“我只对两种人挥剑,一是我的敌人,那是御敌;一是我的爱人,那是练剑。你是哪种?”他微微侧脸,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她心乱了节奏,“哐”的一声长剑从手中落下,脸仿佛被火烧了似的,从耳根到颈脖皆是一阵滚烫。
不是敌人,就是爱人?
她……竟不愿成为他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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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亲们还记得雪儿第一次见男主以二皇子的身份出现时,在花园舞剑的情节吗?(详见第十九章)那时正是月圆之夜,而男主舞剑舞了一半就突然发作了。这次也同样是发作,不过,时间却和上次不一样。至于这个隐疾是什么,以后会提到。暂时留个悬念给亲们。
☆、第四十三章 送她出宫
雨哗哗啦啦竟下了一夜。
风千雪都不知自己是怎么醒的,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天晴。
地面依然湿漉,宫女铃兰走了过来,见她醒了,朝她笑道:“风姑娘,殿下已经将马车安排好了,您梳洗过后,就可出宫。”
出宫……
她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昨夜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颈旁,明显凹凸的牙印,却已经结痂。
“二皇子呢?我想在走之前再谢一谢他。”梳洗完毕,她转头询问。
“殿下说不用谢了,风姑娘您还是早些走吧,这皇宫,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您还能出去,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知能有多么羡慕。”铃兰此时已经将她的行囊打点完毕。
风千雪笑了笑,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明白自己不适合待在这里,否则,她迟早也要沦陷。不,或许,她此时已经陷下去了,只是还不够深,还能踏足。
和铃兰一起走出永和殿大门,降黑的马车已经泊在那里。她不由暗暗吃惊,那不是二皇子的专用坐驾?他居然让她……
“风姑娘,快些走吧!”铃兰又催了一次,“殿下会一路将您送出城去,只要离开燕城,姑娘您就很安全了。”
安全?难道二皇子急急送她出城,是预感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么?
在保护她?
她心中又是一动,欢喜中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她终于上了马车,当厚重的门帘缓缓垂下,她终是忍不住将头伸出窗外。永和殿上铃铛摇曳,可却没有哪扇窗口能看到那抹飘飘的月白身影。
风千雪,你这是怎么了?
她居然会感到不舍!
她居然在想是否还能再见到他!
她居然……动心了吗?
单手覆上胸前,她感受到那里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杂乱无章,想起昨夜他和她差一点就唇瓣相碰,想起他狠狠的咬着她的颈脖,想起他温暖的手抚着她的伤口,她居然会感到面颊不住的发热!
可是,他是二皇子啊!
他是皇室!
若是他将来继承大统,他可以坐拥三千佳丽!
这要她如何忍受?
想到这,她终是把窗帘放下。
降黑马车缓缓的驶了起来,未干的地面映射着车轮的倒影,从高处看去,那马车仿若行于湖面,看久了,这车和影连成的画面,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殿下,我们下一步……”
永和殿内,莫无痕望着已经在窗下站了好一会的主人,终于忍不住问。
南炎睿将手伸到面具下方,轻轻一板,银狐面具顺势摘下。仿佛许久没有接触阳光,棱角分明的面孔显得有些泛白。那是一张完美得人神共愤的俊脸,狭长的墨眉像是出自姑娘刺绣的手艺,每一横每一竖,都似经过细细思索。而他睫毛浓翘,密密的接在如桃花般摄人的美目上,只稍一眼,便觉心旷神怡,百花羞涩。
他长得就是那么不太真实,若为繁星,必是最亮,若为珠宝,必是最闪。
可惜他却要在这宫中戴着面具生活,否则……
莫无痕等了一会,不见他有任何回答,目光在他脸上不时扫过,却不敢过久的直视,以免自己也会噬了心魂,入了魔障。
“殿下……”他又提醒了一句。
南炎睿脸庞微侧,垂眼看向地面。
“找人调查追杀她的是何许人,其他的还是按计划继续进行,但是进度要再快些,我怕我的时间所剩不多……”朗朗又富含磁性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不再是戴着面具时的低沉暗哑,也并没再以“本殿下”自称。
“怎么会……殿下您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
“我也不明白原因,只是昨夜明明月缺,却没想也会突然发作。再加上前阵子,莫名其妙的胸口就刺刺的疼……”话说到这,他心中的抑郁又更明显了。
莫无痕也不再做声,他跟了主人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此刻内心是多么纠葛。
春风吹得很轻,阳光也似乎越来越暖了。大雨过后,积雪融化,寒冷的日子眼看就要结束,再过不久,枝芽也会长了。
风千雪坐着的降黑马车终于驶出城外,听铃兰说,过不久后,二皇子会以她意外采药身亡为由,让轩澈帝从宫簿上剔去她的名字,这样,她也就不再是宫中的人了。
她终于摆脱了这个皇宫,可她心里,竟怎么也高兴不起。
接过行囊,她踏上了重返白皑山的回归之路。她的大师姐还在等她前去解毒,办完这事,她还能干什么呢?继续待在白皑山,直到老死?
她忽然不知道此生的方向,忽然没了目的。
然而,就在她低声叹气的时候,面前忽然站了一人一马。
艳蓝色的水纹长袍,袖口处用银丝绣成的两条锦鲤栩栩如生,腰带用白玉系着,袍服下摆绣的是一深蓝色的群鱼嬉戏图,看着很是贵气逼人。而那人正面对着她,双腿跨在高大俊秀的白马上,因为逆光,整个轮廓似在发亮。
她下意识的微眯了眼,才看清来人竟是几日不见的夜洛尘。
她朝他点头微微一笑,暖阳下,那笑容仿若初春盛开的杜鹃,淡雅又不失美艳。可他面色淡淡,像是有着一丝疲惫。
她不由有些内疚,前些日子的动荡让她一直没来得及回府去探视他,不知他有没有被她牵连,又有没有被无事生非的人所指责。还有他们的婚约……是否已经解决?
不过她都没听朝廷下来任何消息,想必这事,应该是不了了之了吧?
“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我送你一程。”他策马过来,微微弯腰向她伸手。
“嗯?”她没想他居然要送她。
“后天我就要随军队出征抵御迦兰,所以,想在走之前送一送你。”他边说边拉她上马。
军队?她愣然。她不知原来他也要带兵。
“多久?”她下意识问。
“可能半个月,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会更长。”他神情不由一暗,待她坐稳便拉紧缰绳,策马而奔。
她有一时不太适应,为了不让自己摔下,只好抓紧他的衣裳,身子稍稍向他靠近。他心忽的一颤,身后的触感直让他胸口炎炎燥热。
“千雪,如果我这次平安回来,你能……考虑嫁给我吗?”他把声音压得极低。
“什么?”她似乎没听清他的话语。
“我说……”他犹豫了会,又突然改了口,“等我回来,就去找你!”
“好!”她欣然答应,已然将他视为朋友。
他笑了,忽然有些期待那天。他没敢告诉她,他之所以答应随军,是和轩澈帝谈了条件。
——“要臣带兵可以,可臣希望待凯旋归来之时,陛下您能赐臣一道圣旨,给臣赐婚。”
——“娶谁?”
——“风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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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感更文的时间都挺早啊,早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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