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哎呦一声:“晚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了。”
“给师傅喂几块饼干吧。”常家伟回头向姚洁要饼干。
姚洁瞪他一眼:“哪里来的饼干。”有饼干他们需要拿李村长的馒头吃吗?
中巴车在夜雨中掉头行驶。少年站在司机后面指挥车往哪里开。司机加足了油门,尽可能加快。
是车祸患者,姚洁先把补液等急救物品从箱子里拿出来预备好。
很快中巴车拐进了某个小村落村头。见这村比十二庄小多了,零零散散仅有十几户人家。村庄小,导致人口陆续流出,因为人都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扎堆。留在村里余下的是孤儿寡母和老弱病残只能和其它村合并,因此村委会不驻扎在这村里。这样的农村人出了事第一时间打急救电话率先成了难题。
莫怪那少年急成那样,拼了老命踩单车追医生的车。
“我家里其他人只剩下奶奶了,奶奶眼睛不好。我爸爸出门打工去了。弟弟跟妈妈回娘家在姥爷姥姥家里玩没回来。”少年路上给医生们陆续介绍自己家里的情况,“只有我妈妈带我最小的妹妹今早赶回家里,路太远,要走很长的路到家。下午下雨了,我奶奶让我到村头去接她们,刚好见着那辆拖拉机把她们两人撞了。叫了人才帮着抬回家里,然后不知道怎么办。有人说,有义诊医生下来在十二庄——”
少年本打算是骑单车去十二庄找医生,骑到公路上看见了他们的车转头追他们的车。
“要是我们车上没挂那条宣传红幅的话,他可能不知道我们是谁了。虽然我一直觉得挂那个东西很丑,吴院长却强调得挂。”姚洁无奈地说道。
这吴院长是不是以前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强调给义诊车挂招牌?一帮车上的医生们不得不腹诽院长大人。可以想见,或许吴院长早算计好了他们想拿到丰厚义诊奖励必须付出十倍努力。
老顽童是老奸巨猾的吴中堂。朱会苍想到老同学曹勇私下吐槽老吴的话,笑了出声。他们这群医生算是主动入瓮了。
车停稳了,司机提醒下车的医生们:“这里的路不平的,全坑坑洼洼的,你们走路小心。”
刚听到这话来不及了,下车的范芸芸差点儿一脚踩进泥坑里摔倒,伸手扶在了车门上。再看自己想追的谢师姐俨然没她的狼狈,一点也不受影响照旧像飞人,在前头跑没影了。
帮姚洁拎了个医药箱的谢婉莹是跑最快,让少年带路。谁让这少年那一跪让她想起自己姥爷的事了,叫她心里急了起来。
“到了。”少年双手推开家门,向里头的老人激动地宣布道,“奶奶,我把医生带回来了!”
第891章 医生可顾不上其它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家,眼睛不好,用手揉着,使劲儿张望门口站的人是谁:“文贵,是你吗?”
“是我,奶奶。”少年再次强调,“医生来了,妈妈和妹妹有救了。”
文贵奶奶这回听清了孙子说的话,不敢相信,站了起身。
谢婉莹走进屋里头。
这是农村自建房,建筑结构十分简陋,上面盖的屋顶会漏雨,滴答滴答声,雨水落在灶台上了。
由于屋子小,走进来的人可以一目了然全屋子的情况。
两名伤者没有抬到里头的房间,估计是因为房间面积更小的缘故,因此均搁在客厅里了,有两张木板放在地上给伤者当床。
“打电话了。”文贵奶奶对孙子说他们在孙子不在的时候做的事,“你旺财叔有手机,打去村委会了,他们说叫人下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叫救护车是需要考虑的,因为叫救护车来要钱的。
文贵好像听懂奶奶的话又好像没有听懂奶奶的话,奶奶这话什么意思?家里没钱?不救他妈妈和他妹妹了吗?
“得先借钱。”文贵奶奶给孙子解释,不然救护车送到医院,医院要先收押金的。正因为这样,必须找村干部找到肇事司机,或是村干部带他们去医院和医院说明情况。
“主要是你爸爸不在。”文贵奶奶道,她人老了,没法陪着跑来跑去张罗事情,否则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没事,奶奶,我在,我把医生带回来的。”文贵说,可是他的声音不知觉地变小了,经过奶奶这番说明后他显然没什么底气了。他未成年,至多只能算半个大人。他接下来究竟能做些什么,按照自己奶奶说的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祖孙俩说到这会儿回头,才发现人家医生根本没管他们说什么话,蹲在伤者旁边忙活了。
伤者一大一小。年纪大的女性约三十多岁,右小腿部有明显开放性伤口,说明少年衣服身上的血很可能是来自这个妇女腿上的血。年纪小的小女孩,年龄可能不到两岁,小眼皮闭着,身上乍看似没有外伤的痕迹。
谢婉莹迅速地判断,打开医药箱拿出听诊器和血压计。再听后面陆续赶到的声音,是老师们跟过来了。
“打补液是不是?”姚洁第二个赶到,问,准备给患者打针。
尾随她后面进来的邱瑞云拎着第二个医药箱,放在地上打开,里头放的输液药品和针具。姚洁给妇女先吊瓶时,望了眼旁边躺的那个三岁小女孩,对医生说:“这孩子我估计打不上针。”同时叫了少年文贵过来帮忙举着补液的液体瓶子。
医生给活干,茫然的文贵精神振作起来了。
给文贵妈妈打针的姚洁,一面为患儿的输液情况担忧。她不是专业的儿科护士所以经验不足。况且这孩子的休克状态看出比大人严重,而且外表看来没什么伤,应该是严重的内出血了。儿童外周血管本就比大人难找,这个状况,想给这孩子找个血管要难上天了。
第892章 半路被截
“我们来。”邱瑞云叫护士别紧张,走到谢婉莹身边询问孩子的情况,“怎样?”
谢婉莹给两个伤者量完血压,在拿听诊器给小朋友听诊。只看刚才两人的血压值都可以判断出小朋友伤的是更严重些。本来就是,一般车祸中孩子身体较为孱弱,是比大人容易受到致命伤。
听诊器听头放到了小朋友的腹部听了听,谢婉莹的手指再轻轻按摸了下孩子的左肋骨下左上腹,说:“脾破裂了。”
听到她这话,邱瑞云心头一炸,想:麻烦了。
外伤中孩子脾脏破裂并不少见,但是,像这种说很快进入休克状态的儿童伤患,说明破裂严重,大出血了。
“是什么情况?”这道沉着文雅的声音是聂加敏进来了,问。
领导到位,邱瑞云立马让开位置。
谢婉莹将手里的听诊器交给老师,上报自己给患儿体查的初步结果:“肠鸣音显著减弱,血压低近乎测不到,患儿表情淡漠,四肢冰凉,精神差没反应。左上腹腹肌紧张。”
一面听她诉说孩子的体征,聂加敏一面给孩子仔细地查体,说:“i.v.s。”
老师说的是静脉注射intravenous的简写即吊瓶,休克状况肯定要赶紧先上补液。邱瑞云返回车上去找东西了。这种重伤儿童必须考虑做静脉切开或是深静脉穿刺置管,外周血管怕是打不上的。
其他医生陆续到位。常家伟和朱会苍给文贵妈妈检查伤口。
“粉碎性骨折了。”常家伟这个骨科医生,两眼即判断出伤者的小腿状况说。
朱会苍戴上听诊器给伤者听听心肺,说:“还好,可能只是肋骨骨折,心脏和肺暂时听来没事。送医院观察几天,照照ct。”避免迟发型损伤后续发生医生不知情。
给伤者再摸摸腹部,腹部一样没大情况发生。
“妈妈,妈妈。”在医生的指示下文贵喊了喊母亲。
可能文贵妈妈的脑袋有点儿脑震荡,加上伤口疼,闭着眼不敢睁眼,只是唔唔呻吟两声。
常家伟要给伤者的腿做固定处理,朱会苍和姚洁帮他的忙。
转眼邱瑞云拎物品回来了,见他只有一个人,姚洁问:“其他人呢?”
“被人截走了。”邱瑞云说。
其他人大吃一惊:谁半路抢人了?
“说拖拉机撞了人后跑路开到隔壁村再撞人了。听说有医生在全跑过来拉人。”邱瑞云说,“司机说的,我回到车上什么人都不见了。”
几个人听完他说的话,要目瞪口呆了:原来伤员不止两个!
吧嗒吧嗒,门口跑来人,是戴南辉奉命过来求援:“姜医生让我叫朱老师过去,说有血气胸患者。”
朱会苍接到消息,扶起眼镜问姚洁:“有胸腔穿刺包吗?”
“有。”姚洁回答时顺便指着邱瑞云找出来的中心静脉穿刺包说,“不知道谁给准备的,抗生素没带,这些急救物品却是一应俱全。”
“不是你准备的?”
“我哪来的时间去做这个事,而且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全是医院给准备的,我只负责清点和管理。”
医生们听完,想象到院领导铁了心让他们尽可能在外头炫技打广告。
第893章 婴幼儿患儿的特别
“你得和我一块走。”朱会苍走的时候拉走姚洁去帮忙。
两人匆匆回中巴车上找急救物品再过去,尾随他们的戴南辉回头向着常家伟:“常医生。”
“有骨折的,喊我是不是?”就知道一发生车祸骨折的人是最多的,常家伟头也不抬应话,“必须忙完一个才能接下一个,你先走。”
见状,戴南辉只得先回去追其他老师。
“放心,帮你妈妈弄好再走。”常家伟抬头看一眼见医生走了有点慌的文贵,叫隔壁的邱瑞云过来,“他们全走了,你来帮我忙。”
骨折固定需要多人协助的。邱瑞云过去,走时拍了下谢婉莹的肩膀示意。
前辈传达的指示谢婉莹接到了,抬了头低应声:“是,邱老师。”接下来很可能只剩下她一人在这里帮助聂老师救治伤患,其他前辈估计都得走。
聂加敏宛若不知四周发生了什么事情,仔细给小患儿做完查体,斯文的脸是在沉静地思考问题。
聂老师对患儿的专注度是绝了。谢婉莹想。
终于,聂加敏察觉到了什么,转头问她:“中心静脉穿刺导管有吗?”
“有,拿来了。聂老师。”谢婉莹快速回答。
“你知道要选哪条静脉吗?”聂加敏问。
知道老师想要参考意见。中心静脉穿刺的话,临床上常用的有三路通道可以选择。谢婉莹想了下,说:“婴幼儿不意外的话,首选颈内静脉。因为婴幼儿的锁骨下静脉比颈内静脉细,锁骨下穿刺成功率相对低了。股静脉易引起静脉血栓,会影响婴幼儿下肢发育,也不能首选。”
对她飞快的回答,聂加敏嗯嗯直点头,再问:“你做过吗?”
她答得好,说明有可能是做过这类操作了。老师的推测有些根据。可这回谢婉莹有点紧张。
三岁以下儿童为特殊年龄段,叫做婴幼儿,平日里对婴幼儿的任何医学操作难度系数都是比成年人高很多的。她恰好是第一次接触婴幼儿患者。
实话实说,上次她帮任老师抢救的男童比这个年纪大多了,打的是:“只打过颈外静脉,老师。”
“你没信心吗?”聂加敏沉寂的黑眸像是对她此的犹豫流露出了一抹亮光,说的中文都嚼着字了。仔细看,他的眼底是有点笑意。
过去她太自信反而老师不会有这样的表情。谢婉莹深吸口气。
“don’tbeafraid.”聂加敏突然鼓励起她,“凡事都有第一次,小孩子可能很小,让你看了觉得害怕,但是你需要尝试的。”
老师说的对,不能说患者年纪小就怕。
谢婉莹的声音回复平静了:“是,聂老师,我有信心做好的。”
很好的回答。聂加敏对她点点下巴颏,是继续激励她:“没关系,你来做。”
谢婉莹怀疑,如果她刚才过于自信聂老师可能反过来不让她做了。
每个老师的风格是迥然不同的。跟聂老师只相处了大约一天,方方面面真是和谭老师陶师兄他们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