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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韩施惠微微抬头眸觑了他一眼,赧颜点头。

袁瑶归来,见霍榷立于门外似喜似悲地呆望着屋里。

“大人。”袁瑶敛衽福身。

霍榷回头,见是袁瑶,掩不住地喜色,“袁姑娘来了。”

袁瑶看看霍榷又看看屋里的韩施惠,道:“表妹来小住,舍中已不便招待大人了,烦请大人移步院中吧。”

韩施惠微微失望,想留霍榷,可也知礼数不对。

袁瑶和霍榷便在精舍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了。

霍榷心不在焉地问了几句袁瑶和韩施惠在寺中的境况,便走了。

送了霍榷回来,见韩施惠俯在窗边痴痴地张望,便明白了。

在看霍榷离开的方向,所幸也并非只是韩施惠一厢情愿,只是往后要看霍榷的了。

余下的日子,霍榷接连几日都有来,有时是袁瑶从外归来见韩施惠已经将霍榷招待在屋里了;有时是见韩施惠将霍榷从外头引了进来。

袁瑶知不可再迟疑了,不然便要毁两人的名声。

这日,袁瑶将韩施惠支回房去。

韩施惠心中有些怨袁瑶的不识情趣,但还依依不舍地回房了。

房门一掩上,韩施惠便变了脸,对夏至道:“你说表姐这是要做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霍公子是对我有意而非她,难不成她还想横刀夺爱吗?”

其实夏至挺喜欢袁瑶的,这位表姑娘出身好,教养好,学识好,为人和善,只可惜命数不好,是故韩施惠说什么夏至也没答话。

此时袁瑶错开一步稍落霍榷身后,与他信步在寺中的小径上。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道理,大人自然是不用袁瑶细说的。袁瑶只说一样,”袁瑶停下真诚地望向霍榷,“知大人是不能够给表妹妻子的名分,可若是大人真的喜欢表妹,请务必上告父母,下聘媒妁,八抬大轿娶我表妹为妾,她值得良妾甚至贵妾的名分。”

霍榷知道袁瑶是真心为他们着想,诚挚地向她保证,“袁姑娘所说的霍榷记住了,这就去提亲。”

袁瑶回到精舍,见韩施惠鞅鞅不乐地等着她,便道:“表妹,以后不可再单独见霍大人了,礼数不合,对你的名声不好。我已经劝霍大人去韩家提亲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家去吧。”

本来听了袁瑶的前半句,韩施惠几乎要怒火喷发,再听了后半句却喜从天降,一时间都忘了是该先说谢谢还是去收拾东西。

见韩施惠欣喜万分,袁瑶心中不忍可还是得再提醒一句,“可有一样你得想清楚了。”

韩施惠狂喜,如今是什么话都能听得进去的,“表姐你说。”

“霍大人的姻缘是当今皇上赐下的。”袁瑶定定地望着韩施惠,“也便是说,你只能为妾。”

韩施惠只觉一窒,转念想了片刻后,“只要能和他相守,名分……我不在意。”

既然你情我愿,袁瑶便也不多劝了,“既然你自己想清楚了,便家去吧。”

“表姐,那你呢?”韩施惠这才关切道。

袁瑶浅笑道:“我……就这样吧。”

韩施惠走了,精舍又恢复了幽僻和静谧,袁瑶继续为周老太太诵经。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祯武帝赐的院子离韩家老宅不远,这院子原是一位老御史的,先帝时不惧藩王的权势,言人之不敢言,道人之不感道,得罪了当时只手遮天的皇叔,被陷牢狱,株连九族,家财充公。

这老御史素有清廉之名,且年轻时极富才情品味清高,故而这院子在京中也不过是小门小户小家子气的,可里头却难得雅致。

乔迁新居后,韩施惠也得了院子,虽说院子较偏僻了些,可终究也是独门独户的。

韩施惠这院子还有个好听的名儿——冷香苑。

因苑中植有白梅,每当寒冬腊月白梅盛开的季节,满苑玉洁的白梅映雪,香气袭人。

在这般景致的薰陶之下,韩施惠自觉都似了那些画中感怀花开花谢,伤春悲秋的仕女,温婉而美好。

等待的日子,让人觉得度日如年。

韩施惠每日都打发夏至去韩姨妈的院子探听消息。

霍榷果然是言而有信,不但来提亲,还请来师娘为自己保媒。霍榷的恩师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于正。

于正学富五车,桃李遍天下,对霍榷这得意门生甚是为傲。

从二品大员夫人的忽然而至,让韩孟和韩姨妈都很是诧异。

韩孟本要回避,但于夫人却婉言劝留,虽有不妥可如今谁人不知,韩家不论内外皆是韩孟做主了。

当然于夫人也不是莽撞的人,一开始先攀扯些交情,拐了十八弯后原来两家还能算得上是表亲。

当然这一表到底几千里去了,此时没人关心。

有了关系,也不能张嘴便说亲事,于夫人很巧妙地旁敲侧击试探一番。

韩孟和韩姨妈总算是明白于夫人的来意,夫妻两就纳闷了,怎么他们家的女儿老招这二公子喜欢了?

不说韩孟对韩施惠的确是另有打算的,就算没有打算也不能把女儿给人做妾了。

韩孟婉转谢绝。

可于夫人并未放弃,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亦未能扭转韩孟决定用女儿攀附权贵的心。

而得了消息的韩施惠,便一路往韩姨妈院子的后院来。

新搬来,院子大了,下人一时不够分派的,后院和后房门都没人守着,韩施惠便径直进去了,绕过彩绣雨打芭蕉的屏风,隔扇里头便是上房的正堂了。

站在隔开扇后,就能将里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韩施惠来时正好听到韩孟拒绝于夫人,那语气无论怎么听韩施惠都觉着是没有回环的余地了.

“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怎么办?”韩施惠绝然把心一横。

忽然出现的韩施惠让堂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韩施惠冲出来,毫无预兆地跪下,“老爷,太太。”

“没规矩,你出来做什么?还快回你的院子去。”韩孟斥责道。

韩施惠不退反进,用膝盖一路爬近韩孟面前,重重地磕头,“老爷,女儿已和二公子立下誓约,此生非君不嫁。互换信物为证,请老爷,太太成全。”

韩施惠说得情真意切,可也抹不开私相授受这一条。

韩孟掐死韩施惠的心都有了,还有外人在呢,他们家的遮羞布可没那么大,盖不全。

虽说韩姨妈挺乐意见到庶出子女出丑的,可若是有外人在看就不是什么体面事了,唯有急急送了于夫人出去。

当然对于这事,于夫人回去是少不得规劝霍榷再三思的。

霍榷得知后是有些后悔,不过并非是后悔纳韩施惠为妾的决定,而是后悔未将自己的打算和韩施惠说清。

和袁瑶相处久了,让他误以为袁瑶身边的女子都是和她一般善解人意的,他只消说一,她便能接上二,再明白三。

不过这样也好,除了他,韩施惠不能够再许其他人了,只是为了韩施惠的名声,进门的日子得靠前了。

而袁瑶是绝对没想到会有这出意外的,因为她相信霍榷的为人,可当她做完晚课回到精舍,见韩施惠满面泪痕狼狈不堪的在等她时,知道事情棘手了。

细细问过韩施惠后,袁瑶都不由得说了韩施惠。

“你好糊涂啊!”袁瑶对韩施惠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有那户正经人家会将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妾的,不说姨父对你有没别的打算,为了韩家的声誉他也是不能够答应的。这些霍大人那里会不知,今日于夫人来提起不过是先礼,倘若我猜得不差这‘兵’便在礼后,逼姨父和姨妈不得不答应。”

袁瑶叹了口气,“霍家就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虽说太皇太后不在了,可始终还是皇亲国戚,镇远侯还在,不是小小的韩家能抗衡的。”

“虽说这样一来有了强娶之嫌,但谅韩家也不敢声张。你这般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进了镇远府,就算不是霍大人的妻室,可也是正经的贵妾,旁人都得称你一声二姨奶奶。可如今你却走了下流了,那个婆家能容得下你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手冷得发硬,半天敲不出一个字来,⊙﹏⊙b汗

正文32第六回结怨王姮(五)

听袁瑶这话,韩施惠哭得愈发的难止了,抽噎着,“我……我……当时……也……也是……没法子了,那……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袁瑶也无能为力了,道:“等吧,霍大人会有法子的。只是如今已这样了,为了你的名声,只能尽早让你进侯府了。”

闻言,韩施惠止住了哭泣,用手绢胡乱抹了一把,“你说的是真的?那太好了。”

袁瑶看韩施惠无知愚昧的神情,无奈道:“好?未娶妻先纳妾,霍大人会得何种名声?他是准备成亲的人了,这无疑是给正室一个耳光。他未婚妻过门后,你觉得你能落什么好?”

韩施惠一想又怕了,无措又无辜道:“她……她会为难我,让我立规矩吗?”

袁瑶却出人意料道:“那样正好,你才有出头之日。”

韩施惠不解,愣愣地看着袁瑶,“表姐这话怎么说的?”

袁瑶道:“倘若是个有城府的,便不会搭理你。”

“为何?”韩施惠傻傻地问道。

因为你以这样名声进的府,是没什么地位也上不了台面的,构不成威胁,把你晾在一旁她还得个好名声。

当然这话袁瑶不能直说出来戳韩施惠的痛处,便耐心解释道:“一进门便整治妾室,对她的名声不好。反之,倘若她是个浅薄的,进门便刁难你,她名声越不堪于你越有利。”

韩施惠还第一次明白,原来被人刁难还能有利可图,“所以我该忍着吗?”

袁瑶点头,“不但要忍,且得站得住理的忍。即便你被罚了,也不是因你有错处被罚的,这般一来才能突显她的无理取闹。”

韩施惠暗暗记在心里,“嗯,我忍,”自小她的生母张姨娘教给她的便是忍让和服从,应该是没什么为难的,“只要我先有了身孕,便是出头之日了。”

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不羞不臊地说出这话来,韩施惠自己不觉,反倒让袁瑶落了尴尬。

袁瑶轻咳嗽了几声提醒了下,“万万不可。似霍府这等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是万万容不得有庶长子,除非正室数年未孕。”

韩施惠难免有些失望,“那要是她是个有城府的,晾着我,我又该如何?”

袁瑶笑道:“那便容易了,妾室给正室立规矩是天经地义的,就算她免了规矩,你也要按足规矩来,谁也说不出你的错处来。”

就如袁瑶说的,韩孟最后只能妥协,韩施惠是在南山寺被直接抬走的。

什么嫁妆陪嫁一概没有,韩施惠就这般萧条而冷清地进了镇远府,可韩施惠却依然是欢天喜地的,因为她还想不明白,从此她将不会得娘家的扶持了。

霍家虽是非常低调地抬韩施惠进了门,可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特别是南阳府,这无疑是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再加之王娥在旁的一番添油加醋,王姮更是怒不可恕,当时便去找南阳伯王諲,要他爹去找霍家理论。

可出乎王姮和王娥意料之外的是,王諲却隐忍了下来,还教训王姮说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

气得王姮将自己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惊得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哭声一片。

王娥跟在王姮身后作势劝她,实际上是躲到王姮身后别被东西砸到了,“妹妹,你砸自家的东西,那狐狸媚子又不会伤到半分,反倒是自己得小心着别被这些个东西给伤着了。”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哭,哭,就会哭。”王姮将最后的一只花瓶砸到跪门边的丫头身上。

那丫头是不敢动的,生生地受了这一砸,头破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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