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玥心下不免有些狐疑,博尔济吉特氏是皇后的儿媳妇,而令贵妃是皇后的仇敌,博尔济吉特氏如何敢冒着惹怒亲婆婆的风险,亲近令贵妃?
顺嫔低声道:“我虽然没听清她们谈了什么,只怕不是好事。还请十一福晋小心些。”
说罢,顺嫔便离开了。
陶卉姑姑低声道:“福晋,你觉得,顺嫔说的是真的吗?”
盈玥眼睑一垂,淡淡道:“顺嫔应该没胆子算计我。”也就是说,顺嫔的话应该不假。
陶卉轻声道:“若顺嫔所言非虚,那么令贵妃与十二福晋之密谈为何——其实,倒是不难猜测。”
“是啊……”盈玥口中喃喃,不禁有些头疼。
令贵妃能十二福晋密探的,也就只有十二阿哥曾经对她的情愫了——挑拨离间,可不正是令贵妃最擅长的吗?
唉,若是十二福晋因此生了嫌隙,还真不好解释。
陶卉建议道:“要不,福晋去二所殿解释一下?”
盈玥摇了摇头,“贸贸然上门,我该怎么开口?”
“这……”陶卉姑姑有些迟疑了。
若直接解释说自己跟十二阿哥没什么,反而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且还会让十二福晋怀疑自己监视其一举一动,那样反而才不妙呢。
等等——盈玥眼睛一眯,令贵妃的举动,怎么会那么轻易让顺嫔给瞅见了?
或许……顺嫔不是偶然发现,而是令贵妃让她发现的!
“哼,清者自清,我不急。”盈玥淡淡道。
盈玥自是不急,可有人很快就急了。
腊月十五那日,盈玥依例前去翊坤宫给皇后请安,正好与十二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同行。
博尔济吉特氏倒是一如往常,笑谈侃侃,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说着一些科尔沁的趣事。
一路说说笑笑,便抵达了翊坤宫。
倒也是巧,皇后正在与两大贵妃商谈年节的繁琐事宜。
盈玥与十二福晋少不得一一请了安。
便见令贵妃笑容和蔼地道:“十一福晋体恤宫人,风毛氅衣都赐予了针线上人,如今这宫里的太监宫女,个个眼巴巴想去头所殿伺候呢。”
盈玥忙笑着说:“令贵母妃过奖了,针线嬷嬷们年底要赶制冬衣,不少人都冻坏了手,所以才赐了她们氅衣,其实也不过都是兔皮里子的,算不得金贵。”
听了这番解释,皇后微微颔首,“这些针线上人的确不易,年底了,赏她们件兔皮氅衣,也不算什么。”
令贵妃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皇后娘娘与十一福晋还真是投契,怪不得当初娘娘一心相中了富察氏,想要许给十二阿哥呢!”
说完这话,令贵妃露出懊恼的表情,连忙佯作打嘴:“瞧我这张嘴,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令贵妃全然不顾脸色铁青的皇后,直接对博尔济吉特氏道赔礼:“十二福晋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第三〇六章、乌日珠占
令贵妃全然不顾脸色铁青的皇后,直接对博尔济吉特氏道赔礼:“十二福晋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博尔济吉特氏嘴角噙着冷笑,冷冷看着令贵妃:“您说的是,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是有多小心眼,还要往心里去?!”
令贵妃笑容一僵。
盈玥微微露出讶异之色,忙看了博尔济吉特氏一眼,看样子,博尔济吉特氏没有中令贵妃的离间计?
令贵妃脸色好不容易才恢复如常,她勉强笑着说:“那就好。”
博尔济吉特氏脸带冷傲色:“我们科尔沁的女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算计这个、怀疑那个!”
令贵妃脸色再度僵得难看无比。
博尔济吉特氏的话分明是在讽刺令贵妃满腹弯绕算计。
皇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媳妇,心中第一次忍不住有些欣赏她了,科尔沁的女子,性情虽然不够温顺,但的确率直。但却少不得忙咳嗽了两声,佯作训斥:“乌日珠占,令贵妃好歹是你的长辈,岂可如此无礼?”
乌日珠占,是博尔济吉特氏的闺名,翻译成汉语,是子女众多的意思。
博尔济吉特乌日珠占忙敛了不恭,朝令贵妃屈膝一礼:“我说话直,还请令贵妃见谅。”
令贵妃强忍着怒意,拿绢子掩了掩唇角,“不妨事。”
皇后微笑着点头:“好了,本宫还要处理年节事宜,你们两个小辈儿退下吧。”
“是,皇额娘。”二人齐齐一礼,便退出了翊坤宫。
盈玥忍不住看着博尔济吉特氏,忍不住问:“十二弟妹,你……要不去我哪儿坐坐?”
“好啊。”博尔济吉特氏欣然点头。
头所殿,盈玥叫人烹了上好的奶茶、奉了精致的点心招待十二福晋。
博尔济吉特氏如往常一般吃得香甜。
盈玥低声问:“弟妹当真不介怀?其实十二弟他……”那份情愫,只怕至今未消吧?唉。
博尔济吉特氏笑了:“皇额娘早先看中的人是你,这点我早就知道了。至于十二阿哥的心思——”她顿了顿,淡淡道:“我不傻,朝夕相对了这么久,岂会一点都看不出端倪?”
盈玥怔住了,“弟妹,不怪我吗?”
博尔济吉特氏不由噗嗤笑了,道:“十二阿哥心里惦记你又能如何?也不过就是惦记一下而已!与我何害?就算他不惦记你了,难道心里还会惦记着我不成?!”
盈玥着实没想到,博尔济吉特氏竟是这样理智的女子。
博尔济吉特氏低声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十二阿哥,所以我不在乎他喜欢谁。我与他,不过就是被生生凑在一起,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这话倒是叫盈玥觉得有些凄凉。
她叹了口气,道:“弟妹,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你没有中了令贵妃的离间计,我就放心了。”
博尔济吉特氏笑着说:“我又不是傻子,岂会不知延禧宫于我绝无善意?我怎么会中了她的算计?她是瞧着我,行事直率,便以为我好糊弄呢!哼!”
博尔济吉特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她可是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算计利用的人,她嘴里说出的话,我是一字都不信!”
盈玥莞尔一笑,“延禧宫这位,整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她难道就不觉得累得慌吗?”
博尔济吉特氏一脸鄙夷:“我看她,分明是乐在其中呢!”
博尔济吉特氏鄙视延禧宫一通之后,喝光了盏中奶茶,吃光了盘中的点心,才笑着说:“我今儿要去姑母那儿用午膳,便不耽搁了。”
盈玥默默无语,你吃了这么多点心,午膳还吃得下吗??科尔沁的女子,饭量都这般过人吗?
博尔济吉特氏去豫妃处最勤,盈玥也晓得,她在宫里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于是起身送她除了仪门,“待我问候豫母妃一声。”
博尔济吉特氏欣然点头,翩然远去了。
盈玥缓缓松了一口气。
目送背影远去,盈玥正要回殿中,却看到永瑆快步归来,不禁露出讶异之色。
永瑆也有些诧异,“你怎么跑到门口来接我了?”
盈玥白了他一眼:“谁接你了!何况我哪儿知道你会回来了?我刚才才送走了十二福晋!”
永瑆一脸郁闷之色。
“对了,你不是忙着给武英殿的藏书编制索引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盈玥狐疑地问。
永瑆淡淡道:“那些事,吩咐下去,让修书处的人忙活便是了。爷急着回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什么喜事?”盈玥好奇地问。
永瑆笑着说:“别站在风口,咱们去后殿慢慢说。”
径直回了自己暖烘烘的后殿,盈玥叫人热了一中姜汁奶茶给永瑆暖身驱寒,永瑆饮了之后,才脱了外头的雪貂大氅,摘下了头上的玄狐滚镶瓜皮帽,露出了光溜溜的脑门子。
他笑着从马蹄袖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盈玥:“瞧瞧吧。”
盈玥狐疑地接过来一瞧,竟然是一张图纸,那是一座府邸的图纸,看规格……盈玥眼睛亮了,“这难道是——”
永瑆笑着颔首:“不错,这就是咱们日后府邸的图纸!”
盈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忙屏退左右,问他:“我记得,你不是说,你要十八岁才分府吗?”哪怕过了年,永瑆也才十六岁而已!
永瑆笑着说:“这还是多亏了岳父大人呢!”
“我阿玛?”阿玛居然插手起皇子分府的事儿了?
永瑆低声道:“岳父向汗阿玛进言说,若汗阿玛对我寄予厚望,应该早早分府出去历练,若无厚望,更应该早早分出去,免得我招惹妒忌。”
说罢,永瑆忍不住笑了:“结果汗阿玛回了他一句:你是想女儿了吧?”
盈玥也忍不住笑了,贸然插手皇家内务,的确不合宜,可若阿玛是为了他,乾隆陛下自然是置之一笑。而且,乾隆陛下还采纳了阿玛的谏言。
她这老爹啊,还真是愈发老奸巨猾了。
永瑆道:“汗阿玛已经叫内务府选址,已经开始预备着了,明年开春,便要开始修建了。若是一切顺遂,明年年底,咱们就能搬出去了。”
“真的?!”盈玥一脸大喜过望。
永瑆看着盈玥的笑颜,心头也舒畅无比,“真的,我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家了。”永瑆一想到此处,心中便暖洋洋的。
“自己的家?”盈玥一怔,脸有些发红了。她急忙转移话题,“你提议的句逗之法,汗阿玛也允准了吗?”
永瑆叹了口气,“汗阿玛只吩咐先在武英殿施行,再将刊印的殿本书赏赐各地,让各地自行效仿。”
盈玥微微一忖,武英殿刊印的殿本书,无疑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书籍,一般不对外流通,除了皇家自用之外,皇帝还会赏赐朝臣,作为奖赏。
“这个法子虽然了慢了点,但贵在稳妥。”盈玥道。
永瑆忍不住嘀咕:“就是个标点符号,犯得着如此稳妥吗?汗阿玛真是老了。”
也就是关起门来,永瑆才敢这么吐槽他老子。
第三〇七章、盘根错节的内务府家族
盈玥仔细观摩这这张府邸图纸,一座长方形的四合院,大四合院套小四合院,中路东路西路,整整齐齐,没什么出挑之处——没办法,皇子的府邸是有特定的规格的,也玩不出太多花样来。也就只有后花园可以自由发挥一下。
而永瑆明显在后花园的设计上费了些功夫,一条小溪自府邸西侧引了进来,在花园挖出一个半月形的小湖,湖上架桥,湖边有水榭、水亭、抄手游廊,杨柳依依,想想便觉得风景惬意。
“诶?这地段是……是什刹海边儿上?!”盈玥露出惊喜之色,这小溪明显就是从什刹海上引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