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张家集的篝火生了起来。
篝火对于茫茫大漠和草原中的人来说,就是一座灯塔。可以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看到火光,就知道可以往哪儿走,就算暂时达不到,也能有一种慰藉的感觉。
李牧失踪了之后,张家集的篝火更旺盛了几分。而且总会有一个女子,坐在篝火旁,默默的喝着酒。喝完这一壶酒,她便会钻进一个‘袋子’,就睡在这篝火旁。
这个东西叫做‘睡袋’,只有这一个。这是李牧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委托来往的商队捎来的,是李牧亲手用兽皮缝制而成,足以抵御沙漠里的风寒。
张天爱喜欢睡在这个睡袋里头,温暖的仿佛睡在李牧的怀中一样,虽然她其实并没有在李牧的怀中睡过几天。
金晨早就知道,李牧有一个未婚妻,是张家寨的大小姐。当她来到张家集,便与同行的人分开,想要寻找的人,便是张天爱。但她不敢走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看到张天爱喝酒的样子,金晨不由又多了一分愧疚,她后悔了,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像每一步都是错的,可是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个错误了。
“你在看什么?”忽然张天爱坐了起来,金晨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逃走,可是没走多远,忽然马鞭袭来,卷住了她的脚,金晨瞬间摔倒,被张天爱给拉了过去。
“小贼,你也敢看本姑娘?你说,是不是因为本姑娘的夫君丢了,连你都敢觊觎我了?我挖了你的眼睛,我让你看我!”张天爱已经醉了,喝醉了的时候,她本来就会耍酒疯,这几天又心情不好,遇到个惹到自己的人,自然要揍一番解气了。虽然不会真的挖了眼睛,抽几鞭子却是免不了的。
金晨吓得蜷缩了起来,张天爱的鞭子却落不下去了。她盯住金晨的身形,皱眉道:“你到底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我不是男人,我装的。”金晨用自己的声音说话,张天爱皱起眉头,蹲下来看了看她,易容术虽然高明,但却不是没有瑕疵,仔细看,总能看出一点痕迹来。
张天爱能够看得出来,凝眉道:“你装男人干什么,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的男人本来是来娶我的,但他现在却没影了,等我找到他,看我不打死他!”
说着,眼泪掉了下来。金晨更加愧疚,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天爱又钻回了睡袋,伸手往东边一指,道:“放你一马,你走吧。”
金晨默默起身离开,她看了张天爱一眼,心中的愧疚感更多了三分。
李牧,你到底去了哪儿啊?
……
跑死了七匹马,李重义终于抵达了定襄城。见到了李思文,李重义没有说二话,伸手把他拎了起来,砂锅大的拳头就要往他的脸上招呼,秦玉在旁边奋力拦着,但是哪能阻挡得了,李重义带着秦玉抡起胳膊,眼瞅着李思文就要惨死在拳头之下,李绩赶到了。
看在李绩的面上,李重义愤愤地把失了魂的李思文丢在地上。李思文耷拉着脑袋,一点反抗都没有,李牧确实是在他身边着了道,他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都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可以坐下来谈谈了。李绩让人把李思文送出去,对李重义道:“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仅凭五百锦衣卫,就立下了灭国之功,这个本事,我是没有的。请问陛下已经在议功了,不封侯,也是一个伯爵,恭喜了。”
“我大哥都没了,要爵位何用?”
李重义的话很不客气,在他眼里,除了李牧这个大哥,其实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李牧看重的人,他也会看重,李牧尊敬的人,他也会尊敬,但李牧不在了,他的客气也就没有了,哪怕是面对李绩,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事儿,你不能完全怪思文。事情的经过你了解么?若不清楚,我给你说说。”
“不用,我只知道,大哥是在他的地盘上丢的,这就足够了。”李重义深吸了口气,看向李绩,身上的杀气浓郁得如同实质:“我大哥现在有消息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李绩把最新的消息告知了李重义,李重义沉思了一下,道:“请大将军给我一营人马和一个向导,我这就去焉耆。”
李绩也没有废话,答应了下来,李重义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五百人拿下林邑,即便是个小国,但好歹是个国家,能做到这一点,光有勇是不够的,肯定也有谋,他去接应李牧,应当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我让苏定方跟你一起去,他曾做过李靖大将军的游击将,对这一代的地势很了解。”
“多谢大将军。”李重义起身行了个礼,这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和颜悦色的说话,李绩还礼未毕,李重义已经转身离去了,李绩叹了口气,让人把苏定方叫了过来,做了一番吩咐。一刻钟后,苏定方带着他的一营人马,跟随着李重义,直奔焉耆方向而去,李思文在大营门口,看着李重义纵马驰骋的样子,嘴角一撇,又要哭了,秦玉把他搂在怀中,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自己的这个夫君,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是在也是太缺乏担当了些。
李重义等人刚离开不久,又有哨探来报,侯君集的前锋营,已经抵达了马邑,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到了。李绩找人拿来了地图,算了算时间,心中暗道,若有战,这场大仗也快了。
忽然,又有信使到来,李绩接到信看了,脸色大变——北方的薛延陀,得知了定襄左近的消息,竟然有南下的迹象。而北边的吐谷浑和吐蕃,也都增兵边境,似有不轨的举动,朝廷已经派出牛进达领军增援,就连一直没启用过的李孝恭,如今也拜为大将军,奉命接替侯君集镇守京畿了。
大唐忽然一下子遍地狼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