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辰摆摆手,“无妨的,全不全面已经不重要,皇上不会再给她机会。”
近日已经接到急报,镇国将军快马回京,白月川绝对不会等所谓证据齐全。
红袖大长公主这颗眼中钉,他想拔除已经太久了。
“那……”润福管家滞了滞,“咱们现在动手的话,会不会成为皇上的推手?皇上的血滴子探子暗桩遍布天下,他必定也是知道镇国将军要回京的消息,可他却一直按兵不动……老奴怕咱们动手,会被镇国将军牵连。”
润福看着白月辰,又道:“虽然镇国将军和红袖大长公主这么多年间已经不曾见过,但镇国将军当年和大长公主之间也曾两情相悦……万一被他迁怒,便有些棘手了。”
白月辰再次陷入沉默,这一点,他自然也是心中清楚的。
红袖大长公主想要扶持仁宗遗孤,梁地梁王的心思,他都知道,白月川不可能不知道,就算这次不能将大长公主的势力清缴打压彻底,只要将她在朝中的势力瓦解,白月川便可以高枕无忧,但白月辰要的不是瓦解长公主在朝中的势力,他要的是给楚家人一个公道。
这件事情牵涉先帝英明,白月川不可能去做,所以只能他来做。
明明是要被人利用,可他又有什么选择?
白月辰思索半刻,慢慢道:“去吧。”
“这……”润福管家暗暗叹了口气,这其中的牵连关节,也是明白的,“老奴知道了,老奴这就安排。”
润福退下之后,白月辰眉头深锁,看着外面的深浓的夜色,半点困意也无。
适合不适合,都是他无法选择的困局,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避无可避。
……
白月笙回到水阁的时候,蓝漓又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蓝漓睡得实在沉,一日一夜都没有醒转。
白月笙被吓坏了,几乎是寸步不离,除了要紧的事情从未踏出过水阁半步,也召唤了封少泽好几次来为蓝漓诊脉,但因是毒素扩散之故,封少泽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的。
直到第三日凌晨,蓝漓才悠悠醒转。
白月笙一直就陪在一旁,蓝漓一动,他便醒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深深松了口气,关心之意不予言表,就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脸上带着轻笑捏了捏蓝漓的鼻子,让自己面上的担忧看着正常了一些,“睡了这么久才醒,肯定很饿吧?”
蓝漓低垂着眼眸,慢慢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天还暗着,但瞧着不是入夜,是要早上了,“你何时回来的?”
“去了一个多时辰,母后到了,将若华接走,我便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睡?”
白月笙眸中发生细微的变化,思忖蓝漓怕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睡了多久,还以为是前夜的事情吧?
“怎么了?”
白月笙回神,“没怎么,我睡了会儿,又有别的事情将我叫醒了,索性也便不睡了。”
“这样呐……梅若华怎么了?”蓝漓问。
白月笙滞了滞,“先是风寒,身子旧疾复发,还中了毒……不过封先生帮忙看过了,已经确定了毒性,就是解药难找。”
“中毒……”蓝漓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怕不是那玉海棠吧。”
“你……”白月笙怔了一下,却不意外。
“这玉海棠,心思阴暗,对梅家的人更是没有好感,看看梅映雪当初死的多惨?梅映雪说到底也只是挑拨了一下她和梅弈宁,并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况且梅映雪帮着梅弈宁,这些年没少照顾玉海棠,玉海棠对她下手都如此狠辣,更何况是梅若华?梅若华嫁给了白月辰,几乎是日夜都和玉海棠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一种空气,她如何忍受得了?”
白月笙点头,“我也是这般猜测,这京中的人,能对若华有杀心的,除了她,再无别人,三哥将她放在府上,本就有太多不定的变数。”
“以三哥的心性和玉海棠的算计,这次就算梅若华真的是玉海棠下的手,三哥至多是软禁,绝不会像上次一样将人送走,只是……就算将玉海棠软禁,怕也难阻止她在京城之中搅弄风云呢。”蓝漓话刚说到此处,忽然轻咳了两声。
白月笙连忙将锦被拉的高了一些,盖在蓝漓身上。
“好了,你刚起,便不说这些事情了,我让战英准备了些点心,简单用一些。”
“好。”
蓝漓起床洗漱,她觉得自己今日有些怪异,平素睡上三四个时辰醒来,就算神思尚清明,但却总是感觉累,今日却不一样,倒是不如平时那么累了。
吃了东西之后,白月笙一起陪着她看了看账目。
最近这段时间,不管是如意,还是布行,都耽搁了太多的事情,虽然有柴宁盯着,有些东西还是要她亲自过目,好在柴宁的确是个得力的,事情办得滴水不漏,让蓝漓很是安慰,那些账目契约的,只看了一会儿,天便亮了。
蓝漓瞧着白月笙神色憔悴,眼下暗影无数,看来应该是许久都没好好休息过,想来也是,最近这段时间,自己身子不爽利,睡着的时候他陪着,还要处理朝中琐事,醒来的时候他更是要陪着,不累才怪。
于是蓝漓便催促着他上床休息会儿。
白月笙有些抗拒,不过拗不过蓝漓催促,索性上床打算眯会儿,却没想到,刚闭眼不一会儿,战坤忽然带来急报。
红袖大长公主病危。
这则消息,当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腊八宴到今日前后还不足半月,听闻红袖大长公主生病中毒也是几日前的事情。
“怎么回事?”白月笙神色肃然,已经下床换衣。
战坤禀道:“沁阳王前日与三司提交了这些年来红袖大长公主和英国公等人结党营私的证据,三司本身一直就在暗中探查,如今证据确凿,英国公罪名难逃,玉守信也被牵连波及,据说是消息传去了长公主府上,本就奄奄一息的长公主听说之后直接气的吐了血……”
白月笙束好了腰带,蓝漓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去长公主府上?”
白月笙点点头。
“带我去看看。”
白月笙一怔。
蓝漓道:“她是中毒,却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我想看看,也许能从其中看出什么端倪呢?有些人隐的深,我们若不时刻警戒,只怕以后自己如何被人算计都是不知道的。”
白月笙又是一怔,他瞧着蓝漓,觉得她话中似乎带着别的意思,但瞧蓝漓神色如常,便也没有多想,“也好,换身衣服,拌做小厮过去。”
“好的。”
……
红袖大长公主府上,一片哀忡,奴仆下人急来急往,太医药女也是应接不暇。
就算她身染重病牵连朝事之中,终究也还是大周的大长公主殿下,荣宠多年,身份尊贵,没有人敢对她有所怠慢不敬,更何况,驸马镇国将军手握朝中三分之一的兵力,她的亲自卫元吉,还是户部的尚书。
车马到了长公主府上。
守门的侍卫眼力自是极好,立即上前相迎:“王爷,您来了,这边请。”
白月笙下了马车,带着战坤和两个小厮入了长公主府上。
这两个小厮身材都是矮小瘦弱,身着暗蓝色衣衫,带着纱帽,便是蓝漓和战英乔装。
蓝漓低垂着眼眸暗暗瞧着,这大长公主府上,真可谓是雕梁画栋,处处盛景,绿植,木料,铺路的地砖和卵石,人工湖,奇花异草,无一不是金银堆砌。
“王爷。”
一个中年女音响起,蓝漓回神,却已经是到了飞凤阁前,这飞凤阁更是巍峨秀丽,比之蓝漓在宫中见过的殿宇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站在阁前相迎的中年女子面上悲伤无比,正是红袖大长公主贴身伺候的崔嬷嬷。
蓝漓微微垂首。
白月笙道:“姑母如何了?”
“公主她……”崔嬷嬷垂泪,让开位置。
白月笙也不再多问,带着蓝漓二人进了内室。
屋内弥漫着灰败和散不去的药气,屏风之后,太医,药女,还有伺候的奴婢进进出出,户部尚书卫元吉立在屏风之外,连忙上前和白月笙见了礼。
白月笙问,“姑母到底如何了?”
卫元吉叹息一声,眼角带泪,“李太医说,母亲这次怕是……”说着,暗自抹泪,“好好的人,这才半个月,怎么就——王爷,下官听闻医宗封先生在您府上,可否请医宗先生前来为母亲瞧瞧……”
“自然是可以。”白月笙淡淡道:“封先生马上就到,只是这里人多颇嘈杂,留些要紧的人伺候着,太医和药女散了去吧。”
“王爷说的是。”
卫元吉挥了挥手,那些奴才立即清了一空,只留了两个药女和长公主贴身的丫鬟以及崔嬷嬷在跟前,这个时候奴仆来报,封少泽到了。
封少泽本是与他们一同前来,但路上又接到叶府的传信,所以这才耽搁了半刻。
封少泽到了之后,卫元吉连忙上前言辞之间十分客气。
蓝漓瞧着,心中不由冷哼,想当初,这位卫大人怕是根本也看不起封少泽这样的布衣之流,如今红袖大长公主病危,他这户部尚书也不知道能不能坐得稳,见了封少泽居然都称了一声先生,真是讽刺。
封少泽不卑不亢,入了屏风内侧,蓝漓也顺势跟了进去,帮他拿药箱。
内室之中,带着几分血腥味。
蓝漓抬眸悄然一看,天罗进贡的丝绣地毯上,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而且有好几处印记,想来吐血也不止一次,整个卧室十分的精致奢华,所用无一不是千金难买的精品,红袖大长公主躺在偌大的床榻上,只半月不到的功夫,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相,脸颊上颧骨高耸,皮肤早没了往日的光泽,头发发髻散乱稀疏,发顶和枕头边上,还依稀可见许多带着血丝的发丝,似是人痛苦的极了之后直接从头顶拽下的一般,只看着那发丝,便觉得疼痛无比。
蓝漓滞了滞,刚打开药箱帮着封少泽拿出金针,正好看到崔嬷嬷牵过长公主的手腕给封少泽把脉,眼眸一扫之间,长公主那双原本馥郁修长的手,整个指甲部位也是血肉模糊,指甲几乎全部脱落。
蓝漓忍着心中的僵硬,视若无睹,将金针送到了封少泽面前。
封少泽开始把脉,神情淡漠,隔了一会儿,慢慢收回手,道:“可劳烦这位嬷嬷,去请近日为公主诊病的太医吗?”
崔嬷嬷忙道:“好。”当即退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蓝漓和封少泽二人。
封少泽让开位置,“王妃。”
“嗯。”蓝漓低声应了,接过红袖大长公主的手腕,把脉,并且迅速检查红袖大长公主周身,之后得知,情况比她方才肉眼所见还要糟糕的多,衣袖之下,几乎没什么好肉,全是抓痕血迹,脖颈之上亦是,只有脸还保护的较好,手脚也不断的痉挛,的确是中毒之症,而且是十分阴邪狠辣之毒。
屏风之外传来脚步声,蓝漓立即收回手,站在封少泽之后。
崔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封先生,这就是为公主看病的大夫。”那是一个精瘦的小老头,是红袖大长公主府上的大夫,进公主府前,也是少见的神医。
封少泽问了一些事情,蓝漓已经没心情多理会,因为她本身就是医者,红袖大长公主的情况,怕也熬不了一二日了。
隔了会儿,二人先后从内间出来。
卫元吉迫不及待的上前道:“封先生,如何?母亲的身子还有的治吗?”
封少泽沉默了一下,“公主的身子……”
卫元吉期待的看着他。
封少泽却道:“请恕封某无能。”
卫元吉浑身一僵,似是悲伤似是惊怒。
蓝漓已经无心管他,只冲白月笙淡淡点了点头,白月笙便又交代了一些别的琐事,送了一些人参鹿茸类的药材,心意到了,带着蓝漓离开了公主府。
马车之上,蓝漓道:“那毒……”
“怎样?”
蓝漓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白月笙忍不住道:“到底如何,你极少这样吊着人胃口,我倒是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了。”
蓝漓默了默,“我虽不懂得毒,也说不上她中了什么毒,但她中毒的所有症状,倒是和风飞玉的手段十分的相似,可我们都知道,风飞玉早就死了,还是我们亲眼看着火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