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枪匹马,跑不了啦——这地方,就是他的埋骨之处了。”
哦,是为了我的身份地位杀我。
想也是,想杀我的太多了,理由能出一本百科全书。
我抬手,血溅五步。
不过身上当时有伤,肩胛骨一路斜下,深可见骨。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这么难弄?”
那些人有了惊悸。
“要是好弄,他还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有人一咬牙:“一起上,别留死角,这么多刀枪,不至于一个也伤不了他!”
我咬了咬牙,吐出满口血沫子。
人不少,他们说的对,一人一下,也得捅成了刺猬。
死在这里,固然是遗憾,不过,老天亡我,也只能顺应天命了。
“上——这次他不死,咱们也回不去了。”
就在雹子一样的破风声落在了我身上的瞬间,忽然一阵惨叫声响了起来。
抬起头,看见面前那些追兵,死死盯着我,表情扭曲,像是看见了一只活鬼。
他们,怕我?
不对——我觉察出来,他们怕的,是我身后的什么东西。
“邪……真他娘邪……”
“那是什么玩意儿——鬼,还是妖怪?”还有人的牙齿甚至都开始磕巴在一起:“反正,那不是人……”
这个时候,身后“唰”的一声,像是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的声音,怎么也跟“恐惧”联系不起来。
可那些人惊惧的盯着身后,不知道又见到了什么,忽然全体惨叫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后跑,就连刀枪也没顾得上拿,丢盔弃甲。
这些人的脖颈上挂着飞红巾,意思是死士——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惯了,刀枪下来不眨眼。
什么东西,能让他们畏惧成了这样?
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男人。
一身红衣,面带微笑,手和脸都极为白皙,跟身边那些蛮荒死士,像是两个世界里来的——这个荒山野岭,他身上一丝尘土和落叶都没有。
他穿着打扮不正常,表情不正常,出现在这里的时机,更不正常,可说不上为什么——一见如故。
但是视线下移,看见了满地挂着飞红巾的残衣。
血迹斑驳——但是,我眯起眼睛,人没了。
地上,连碎骨头都没有,但是枫叶红的妖艳——简直像是,化成了血雾,被风吹走了。
这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难怪刚才那些人,吓成了那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妖怪,鬼魂?”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好看的让日月失色:“你不害怕?”
“你救我,我怕你什么?”我盯着他:“我得谢你。”
“不是妖怪也不是鬼魂,是其他的身份。”
我忽然想起来了一句诗:“弹琴石壁上,翻翻一仙人,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
那就只有这一种选择了。
可是——神仙,会这样大开杀戒吗?
不知道,不过,这是为了我,哪怕他恶贯满盈,逆天而行,可他对我好,那我就得认他好。
“如蒙不弃,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说道:“我叫……”
“我知道,”他却打断了我:“你要跟我交——朋友?”
他眼里,莫名有不信。
做朋友,很突兀?
“你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
“我叫谢长生。”他盯着我,笑了:“你很有意思。”
可他看我的眼神,分明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这个,就叫缘分?
“你也是。”
“不过,要交朋友可以,得先谈妥一个条件,”他眯起眼睛:“谁也不能背叛谁——否则,天打五雷轰,遗骸入虚空。”
虚空?
不太明白,不过,要是做朋友,自然要忠肝义胆,两肋插刀,背叛?我不做那种事。
“行。”
他见我这么坦率,眼神更意外了,一只手托出了一瓶酒。
就着被血染红的枫叶喝酒,痛快。
酒甘冽醇厚,他微醺的双眼看着我:“你这次。预备上哪儿去?”
“我要去找一个叫江仲离的人。”我答道:“听说,他能帮我得天下。”
“你要天下干什么?”
我盯着壮阔的山河,声调轻松平和,却豪气干云:“我要这乱世不再烽火连天,我要百姓,谁也不再流离失所,我要母亲等得到自己的儿子,孩童等得到自己的父亲——我还要,积累功在千秋的功绩,保他们万世平安,世世代代不为祸事所苦。”
听上去,狂傲到荒谬,可不知道为什么,从我口中说出来,谢长生似乎都怔住了。
“你跟着我吧,有些事情,只有我做的到。”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跟随景朝国君了。
他天生就有这个能力。
谢长生一笑:“好。不过……”
他视线一转:“这条路,不好走。”
“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要肩负这个使命。”我自然而然的说道:“不好走,那是对别人,我跟别人,不一样。”
“不错。”谢长生盯着我,忽然眯起眼睛一笑:“不过,要想夺取天下,除了去找江仲离,或许,还有另一种法子。”
他那个笑容,十分诡谲。
“七星!”我听到了一声喊,瞬间就从记忆之中清醒了过来。
程星河已经拽不住齐雁和了,齐雁和身体飘然一旋,已经挣脱开凤凰毛,轻捷的落在了地上。
我心里一紧。
齐雁和眼睛扫了自己的脚踝一下,不动声色,接着对我一笑:“有话好好说,何必喊打喊杀。”
可听得出,他对谢长生的死活,其实没那么关心,这一句,几乎像是一句客套话。
程星河一口唾沫就要喷他头上:“真是震惊他妈带震惊去绝育,震惊绝了,喊打喊杀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不必求情。”
下头,是深陷泥淖,也冰冷决绝的声音。
脚下的谢长生看上去,跟枫叶下面的没什么不同。
可一切,全变了。
是啊,曾经是朋友——可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去找景朝国君呢?
他说的夺取天下的另一种方法,又是什么?
第1940章 九重仙官
“啧,”齐雁和还是那个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有些敷衍:“那也好也好,谢大人说了算。”
齐雁和在乎的也不是谢长生,他看向了其余的屠神使者,显然已经在琢磨,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我抬头,对齐雁和说道:“好好说,也不是不行。”
程星河一愣,立马说道:“好好说——七星,你别是又心软了吧?”
心软?若是为我自己,也就罢了——可很多人,还等一个回答,我根本就没有替他们心软的资格。
齐雁和来了兴趣:“果然是真龙转世,仁义无双!不知道,什么条件?”
我盯着谢长生:“我不要别的,只要个公道。”
谢长生眼神一冻。
“琼星阁这些物灵的公道,北芒神君的公道,金翅药龙小七的公道,漱玉师姑的公道,金郡王的的公道,厌胜门二宗家的公道……”
我看向了程星河:“四大家族,程廉贞的公道。”
程星河屏住了呼吸,眼圈倏然就红了。
“一口气说不完,总之,是那些一切因为你们,搭上自己一切的人的公道,”我缓缓说道:“还有——被关在玖龙抬棺里,景朝国君的公道。”
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个公道,不能变。
谢长生陷入到碎石泥土里的脸,忽然就扭曲着笑了起来。
那个笑声,让人遍体生寒。
其余的屠神使者,也都露出了几分惊惧。
齐雁和斜倚在琼星阁被八方琉璃灯熏黑的架子上,像是早洞穿了一切,是个冷冷,带着嘲弄意味的笑。
我脚底下一用力:“说。”
谢长生咳出了石屑泥土,冷冷的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罪孽,这是天罚——天罚,有什么资格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