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八成是他的老根据地——阴灵神庙。
这个规模——以前得吃多少香火?可比我们县城的大城隍庙气派多了。
可唯独——两只脚被长长的锁链缠住,右手一丝神气也没有。
被封着呢!
这就是他要把红姑娘引来吃掉的原因——要给自己的右手解封,从而扯断了锁链,逃出生天。
红姑娘低声说道:“阴灵神有两只手——一手主生,一手主死,还好,是那只死的手被封住了。”
这位阴灵神,能让活人变成阴灵,这么说,要是主宰“死”的手自由了,我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那可真是够险的。
不过阴灵神的神气旺盛,哪怕靠着江老爷子的天阶行气,我也觉出眼前一阵刺痛,只能把头低下,不过,约略看出来,那应该是个很英气的年轻男人模样。
说起来——他刚才看了我一眼,就大吃一惊,难不成,又跟景朝国君有关?
按着这一路的经验,八成这位阴灵神被封,也跟盖庙狂人,拆庙能手的景朝国君有关。
那个穿黄袍的,他娘的不只是八面树敌,简直是十面埋伏,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他当年得罪过的人,全找我报仇。
我之前,也不知道骂了他多少次,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梦里见到了他之后,我却有了一种没有任何依据的直觉。
他是个英雄。
难道,是因为知道他确实是我的前世,有了滤镜?
不过我也没顾得上多想,转脸看向了红姑娘:“现在怎么做?”
目标就要从脚踏实地的开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红姑娘,获取功德,重新长出真龙骨,拿回那种巨大的力量。
红姑娘低声说道:“我必须得抓住他的手,打他的元神——都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必跟他客气了。”
“打元神?”哑巴兰听见,有些好奇:“打完元神会怎么样?”
红姑娘答道:“我灵骨在身,一只手,能打散他的元神,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也就是——跟普通人的魂飞魄散一样?
难怪邪神都畏惧她,这一下下去,连迷神都没得做。
我们顿时一个寒噤,可这话从红姑娘嘴里,轻描淡写。
不愧是上头的“特派员”。
“不过,他能活动的时候,我不容易打到,”红姑娘低声说道:“你们想法子牵制住他。”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哑巴兰早就就一口答应了下来:“看我的!”
你悠着点!
可红姑娘侧脸对着哑巴兰,又是一笑,似乎很欣赏哑巴兰的勇气。
得亏哑巴兰蒙着眼睛,不然手脚估计都不知道往哪撂。
而这一瞬,那个阴灵神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跟景朝国君,什么关系?”
我一愣,他跟之前的那些“宿敌”不一样,竟然没能认出我?
对了——我想起来了,估摸着,以前那些,都是靠着那块“真龙骨”认出我来的!
可现在,真龙骨被剔除了,他只觉得我像,不确定我是。
红姑娘看了我一眼,也是一愣:“景朝国君?”
我来了个打蛇随棍上,趁机问道:“你跟景朝国君——什么过节?”
这说不定——是能让红姑娘给他来个“如来神掌”的机会。
第1675章
那个阴灵神冷笑了一声。
“景朝国君残暴肆虐,人神共愤。”那冰冷的声音一沉:“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看着那个咬牙切齿的劲儿,似乎恨不得要把景朝国君给手刃了。
哑巴兰虽然蒙着眼,也还是奔着我这个方向转过了头来,该聪明的时候他还是聪明的,并没多话。
我一寻思,就说道:“我哪儿知道。”
“胡说八道!”那冰冷的声音怒道:“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必定跟他有关系!”
话音未落,我就听见“哗啦”一声,一道铁链子,对着我就窜了过来。
这一下我要躲是十分容易的,可心念一动,不靠近了它,又怎么帮红姑娘牵制住他,于是就装成了不小心的样子,故意没躲。
那铁链子立刻缠在了我脚腕上,耳边风声一掠,我倏然就被勾到了祭坛下面。
“哥!”
哑巴兰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就远了。
“先别过来!”我立刻回头:“把红姑娘保护好!”
与此同时,一个冷冷的声音猝不及防就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这种虚伪的劲头——也跟景朝国君,一模一样。”
我心里却一阵高兴。
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很希望能遇上一个跟景朝国君熟悉的人。
我一直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他的口碑,一会儿是水天王和阿四口中的仁善,一会儿又是跟四相局相关者口中的残虐,我甚至有些疑心,他是不是多重人格。
而他的性格,跟四相局的建立和修改,都有莫大的关系。
弄清楚他是个什么人,对着帮老头儿和潇湘洗刷冤屈,是至关重要的事儿。
“那个国君……”我立刻问道:“为什么要把你给封在这里?”
顶着江老爷子的天阶行气,我抬头看向了这个阴灵神。
这阴灵神打扮的还真跟传说之中一样,一袭素衣,跟其他寺庙里富丽堂皇的神不大一样。
“就是因为他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那声音咬牙切齿:“他懂什么——不过是一个暴君,他什么都不懂。”
这些话,给人一种狂暴而神经质的感觉,跟以前见到的邪神,都不大一样。
“也好,”他居高临下的盯着我:“能把你送过来,那就是他的命数,我迟早能找到他,现在……”
他抬起了阴鹜的眼神,看向了红姑娘:“先出去再说。”
哑巴兰已经护在了红姑娘面前。
铁链子一响,他就要对着红姑娘抓过去,可七星龙泉出鞘,已经格住了铁链子,挡在了他面前。
七星龙泉的煞气虽然大,可在强盛的神气面前,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呈现出一种即将折断的角度。
“哦?”这一下,阴灵神倒是有些意外:“你好大的胆子!”
这话,比起暴怒,倒不如说十分新奇。
我趁机说道:“我是为了你考虑——你要是真把灵骨童女吃了,那你就真没有回头路了!”
阴灵神更有兴趣了:“你自己死到临头,还来管我的闲事?”
“这倒不是,”我一边找机会稳住他,一边说道:“我就是觉得——那个景朝国君既然罪大恶极,你真为了他,死在了灵骨童女手下,那景朝国君干的恶事,不就没人知道了?不如你告诉我,你要是出不去,我把他的罪孽公之于众,让他遗臭万年。”
这阴灵神既然是几百年前就被封在这里的,自然还遵循着那个年代的道德观——人活一口气,许多人命都不要,只为了一个名声。
果然,阴灵神被我给说动了:“你跟他这么相似,倒是通情达理——你是他的几世后人?叫什么名字?”
“好说,我叫景光耀。”
要说后人,还得是景光耀那个飞毛腿是正牌。
“那,告诉你也无妨——叫你知道,你的祖先,是何等的厚颜无耻。”
几句话的功夫,骂景朝国君的成语,都能出本词典了,方方面面,就没他想不到的。
“请讲。”
这个阴灵神,显然是个反骨神,吃软不吃硬,得顺着捋。
他沉吟了一下:“那一年,本神马上就要成为主神之一了。”
一提起了“本神”两个字,他身材挺起,一派威严。
似乎,他已经很久没提起这两个字了,越是拿起身段,越像是英雄垂暮,反倒越让人觉得凄凉。
可他自己浑然不觉,盯着身下的祭坛,似乎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辉煌的年代:“那个时候,数不清的善男信女,来到祭坛下面,瑟瑟发抖,恳请本神放过他们的父兄家人,本神曾经是最煊赫的神灵之一。”
是啊,人求的,都是最缺少的,那个年代,最缺少的,就是安全。
“来信奉本神的,本神自然要加以庇佑——要收阴灵,就要从其他那些不信奉本神的人下手,所以,没人敢不来,本神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大,许多信众为了让自己平安,倾家荡产,给本神献祭,可那个景朝国君,”他冷笑了一声:“竟然阻挡那些信众,说比起信奉这种邪神,不如以此为军饷,随他打下一个太平——自己的命运,要抓在自己手里。”
在他看来,这不是跟给戏曲人俑喝倒彩一样,是给人拆台吗?
他自然大怒,还没来得及降灾——景朝国君就把他的神庙里那些价值高昂的祭祀夺走,在乱世之中揭竿而起,扩充军饷,对着乱世打出去了。
景朝国君一战成名,坐拥江山。
而自此之后,景朝国君劫掠阴灵神的事儿被世人传唱——说他是个邪神,根本就没多大能耐,要有能耐,景朝国君连他的神庙都敢动,可最后怎么成就了万世功勋?
他的香火,一落千丈——谁还信他,畏惧他?
做主神的梦想,一下就完了。
他怀恨在心。
可景朝国君,那是真龙转世,并不好下手,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在一个十分关键的战役里,显露一下神通。
让世人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就是那一次,他跟景朝国君,结下了更大的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