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景的身子彻底僵住。
他的一条臂膀还下意识的圈着怀中人的细.腰。
这腰……
甚细!
这妖精今天过分了, 按着他的脾气,就该直接将沈姝宁扔下马车, 让她自生自灭。
但陆盛景又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并未付出任何实际行动。
他幽眸半敛,看着近在咫尺的妖精,还大约是一只花妖, 不然如何会如此芬芳?看着怀中人吐气如兰, 微微张开的粉唇,陆盛景无端暴躁, 与此同时, 他脑中浮现出沈姝宁灌酒那一幕, 男人眼中火光逐渐转为冰碎, 杀戮之气难掩。
陆盛景面无表情, 俊脸紧绷, 空出的一只手握住了沈姝宁搭在他肩头的细.腿。
小腿纤细均匀,触感有些诡异的熟悉。
在他的那些梦境里,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幕, 那双.雪.腻.的.腿.搭在他肩头, 美.人脚踝上系着的红绳乱了人眼。
陆盛景脊背挺得笔直。
将美人细腿缓缓下移, 孰料, 下一刻, 美人似有察觉, 腿一伸直, 又嘟囔着嘴嚷嚷,“嗯——你讨厌!”
陆盛景,“……”
车窗外, 一直紧跟在马车旁边的严力终于忍不住了, 为了世子爷的大业,以及担心世子爷会血脉爆裂而亡,他提高了嗓门,暗示道:“世子爷,你身子尚未痊愈,不得折腾呀。”
折腾什么?
陆盛景垂眸,目光幽暗。
终于回到了康王府。陆盛景强行将沈姝宁摁在怀里,碍事的腿也扒拉了下来。
于是,王府中人又亲眼目睹了世子爷抱着少夫人,一同坐在轮椅上。
少夫人的脸埋在世子爷怀中,看不清面容。
一时间,关于世子爷与少夫人夫妻合鸣、恩爱逾常的话题传遍阖府上下。
康王妃那边,又是气得脑壳抽痛,连吞了两颗救心丸,才勉强稳住。
***
沈姝宁慢悠悠睁开眼,后.臀.传来痛感,她下意识的去揉,因着身子微微侧躺在地板上,有些像慵懒的人鱼。
仰头望着一脸阴郁的男人,沈姝宁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只觉脑子里混沌一片,而眼前的男人也在晃悠。
外面天色已暗,内室烛火微晃,冷松香的气息荡荡悠悠。
两个人,四只眼,闪着微妙的幽光。
陆盛景仿佛一眼都不能再多看地板上的妖精一眼,他臂力很强,从榻上抓过一床被褥直接抛给了沈姝宁。
这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娘子,你今晚睡地板。
沈姝宁嘟着嘴,满脑子都是“暴君以貌取人”,“暴君不识她的灵魂”,“她需得以貌取人”。
许是太想抱紧了暴君金大腿,沈姝宁在醉意之下,只想好生打扮。
陆盛景上了榻,男人单手果断撂下了幔帐,隔绝了外面的视野,他闭着眼,抬手掐了掐眉心。
今晚更热了。
他默默地想着。
外面有细细索索的动静,但陆盛景充耳不闻,他以为用不了多久,那小妖精就会老实睡下。
没多久,脚踏传来动静,陆盛景身子猛然僵住,实在怀疑妖精会“恃酒行凶”。
幔帐外面钻入了一颗脑袋,这颗脑袋的主人,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夜里行走在林间的妖精。
随即,她整个人就钻了进来,昏暗的光线之下,美人身上只披着一件薄纱,里面的碧色小衣根本不过遮掩较好的身段。
陆盛景鬼使神差的,目光落在了呼之欲出的地方,停顿了两个呼吸,又离开移开。
他蹙着眉,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面前女子恐怕已经被他一剑封喉。
他不喜欢任何轻易左右他情绪的人,或者事情存在。
他不需要弱点,也不会让自己身上存在任何弱点。
而.情.欲.无疑是耗人心神,也是他最为不需要的东西。
“出去。”
男人冷若冰霜。
半点柔情都不想给。
沈姝宁努努嘴,心想:看来自己还是没有达到暴君的高要求。
暴君不愧是暴君,对女子的要求真真是太高了。
她声音低低的,像是在与暴君商量,“夫君,我还可以更好看的,不信你看。”
话音刚落,陆盛景眉心一抖,感觉事情不太妙。
果然,这妖精随手就退下了身上的薄纱裙,少女发育完美的玲珑曼妙立刻呈现在了眼前,唯剩一件“不堪重负”碧色小衣。
陆盛景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了雪□□致的可爱.肚.脐.上。
“好看么?”沈姝宁眨着醉意朦胧的眼。
下一刻,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暗黑,她整个人突然被一件长袍盖住,袍子里是熟悉的冷松香的味道。
陆盛景已经坐起身,侧目望了一眼窗外,“滚远点!”
正在极度纠结的严力一僵,“……”
苍天在上,他就是偷听了几声,哪里还赶偷窥?
茜窗外人影闪开。
而这时,陆盛景万没想到,醉酒的女子会有这般战斗力。只见沈姝宁掀开了身上的锦缎长袍,已经一鼓作气的爬上了榻。
幔帐在她身后落下,将两人困于方寸天地之间,气氛骤然.暧.昧。
她身形娇小,十分灵活,与陆盛景面对面坐在床榻上,还歪着脑袋,傻乎乎问他,“夫君,我到底好不好看?”
还没完没了了?
陆盛景用幽暗的眼神控诉。
但沈姝宁显然不懂,她突然神色欢喜,“夫君,我也喜欢孩子。”
什么意思?
这就要同他生孩子了?
趁他残疾,强行办事?
陆盛景自断腿后受尽屈辱,今日在顾府那一幕并不少见。
但这还是头一次有女子大言不惭的说,要跟他生孩子。
陆世子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又是面无表情。
沈姝宁思维跨越,这又想到了暴君是个以貌取人的主儿,突然缠了上来,她动作很快,直接将陆盛景扑倒。
随后……
就坐了上去。
“你说嘛!你说快!人家到底好不好看嘛!”
她又急又恼,还不停晃动。
陆盛景觉得自己即将吐血,摁着她.的.腰.不允许她胡作非为,低喝,“沈姝宁!你给我下去!”
成何体统?!这成何体统?!
连通房都不曾收过的陆世子,他有些招架不住这奔放而又狂热的待遇。
沈姝宁却不管不顾,“我不!我就不!你快说,人家是不是很好看?!”
陆盛景要疯了,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本以为这下就能够消停,他即便是个废人,对付一个小女子还是绰绰有余。
谁知,下一刻,掌心传来痛感,妖精咬了他的手。
她美眸睁大,咬得用力,还似乎带着愤恨。
陆盛景,“……”
不能再忍了。
陆盛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放纵这妖精闹到了现在。
他腾出一只手,点了沈姝宁的晕穴。亲眼看着她昏倒在身侧,终于停止了一切疯狂举动,陆盛景没有闲着,将沈姝宁连人带被包裹成了蚕蛹,轻放在了脚踏上。
动作一气呵成,无半分拖泥带水。
做完这一切,陆盛景怔了怔,他有些懊恼,方才就应该重重摔死她!
***
次日,沈姝宁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身子一阵酸痛,但意识已经清晰了。
她隐约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但好像又记不清,只知道自己替陆盛景挡了酒,那之后呢……
沈姝宁没有酒量,以前偷偷饮过果酒,即便是那种女儿家常喝的梅子酒,也是几口就醉。
她身上裹着被褥,虽然睡在地板上,但并不觉得冷。
这时,一道讽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过就是替嫁过来的,还真将自己当回事,怎么?昨个儿晚上,二哥没让你上榻?”
话音一落,女子的轻笑声传来。
沈姝宁一来看人是陆晓柔,不明白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沈姝宁不为所动,因为她知道陆晓柔的下场,被抢了未婚夫,且还被充军了,实在是半生凄惨。
沈姝宁坐起身来,随着她的动作,身上薄衾滑落,露出雪腻肩头,还有松垮垮的一件小衣。
陆晓柔惊呆了,“……你、你……你这个狐媚子!你是不是每日都是这般.勾.引.二哥的?!”
沈姝宁低头一看,立刻拉起薄衾将自己盖上,讲道理,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顿时窘迫不宜,面颊飞霞。
沈姝宁,“……”这就很是尴尬了,她竟无言以对。
陆晓柔容貌偏向寡淡,她最恨别人说她容色不够好看,在康王妃的多年影响之下,她对妩媚妖娆的女子本能的心存偏见。
“便是你如此不要廉耻,二哥也迟早会看穿你。你就是贪图我康王府的富贵,才顶替妹妹嫁过来的,就是个冒牌货!”陆晓柔变本加厉。
沈姝宁遮住身上春光的同时,已经无暇去想,究竟是谁给自己换了衣裳。
她只是好奇,陆晓柔走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陆晓莲是一个有心计的,可陆晓柔只是一个被骄纵坏的,莫不是被谁给怂恿了吧?
沈姝宁正狐疑着,门外传来轮椅车轱辘滚动的声响。
随后,陆盛景就出现在了门口。他逆着早晨的微光,容颜如镀上了一层薄薄光晕,如江南水墨画中的美男子。
只是,这美男子太过清冷,让人只觉“生人勿近”。
沈姝宁神色一晃,僵在那里不敢动弹,也不知昨夜暴君有没有嫌弃她。
陆晓柔的气焰瞬间消失。
她也很怕二哥的,二哥就是一个随时会发病的人。
听说昨日二哥被太子欺负了,她还甚是高兴呢。
陆盛景推着轮椅靠近,目光没有在沈姝宁身上扫过一眼,只对陆晓柔冷冷道:“滚出去。”
陆晓柔当即提脚就走。
而正当她行至门扉处,陆盛景的声音再次传来,“站住!”
陆晓柔一僵。
陆盛景,“喊二嫂。”
陆晓柔心中一阵惊涛骇浪,她原本不相信二哥真会对一个替嫁女子格外不同。
在陆盛景的强大威压之下,陆晓柔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二、二嫂嫂。”
沈姝宁没有搭理,只对陆盛景说,“夫君莫要生气,妹妹不懂事,你莫要与她计较。”
陆晓柔气得想跺脚,但又不敢直面陆盛景,只能离开。
屋内很快安静了下来,沈姝宁面颊嫣红,眼底雾朦朦,眼神仿佛是在直勾勾的看着他。
还没醒?
陆盛景本能的打算推着轮椅往后退,握着扶手的大掌,青筋凸起,甚是防备。
沈姝宁欲言又止,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陆盛景似乎明白了,立刻说,“是香芝替你换的。”
“哦。”
原来是香芝。
沈姝宁松了一口大气。
陆盛景,“……”
而这时,考虑到两个人已经是夫妻,不应该太过生疏,毕竟上回换衣服时,暴君还不愿意回避呢。于是,她果断又大胆的尝试站起身来。
然而,下一刻,身子一晃,又连带着被褥跌倒。
陆盛景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沈姝宁当然不敢麻烦暴君,又试图站起身来,下一刻却又跌到。
柔柔弱弱,宛若昨夜遭受了什么非人待遇。
“夫君,我、我起不来……”
美人嗓音如蚊子哼哼。
讲道理,她只想保命,并非想要有意争宠。
陆盛景面色阴沉,想起昨夜妖精那般闹腾,想来以她的身子骨,的确是乏了。
他难得做一次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陆盛景面无表情的推着轮椅上前,伸出长臂,一把拉住了沈姝宁的肩头,将她给提了起来。
这妖女的身子纤柔,却又往他怀里栽。
陆盛景本可以推开,但在关键之时,他还是任由沈姝宁落入他怀里,与此同时,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沈姝宁给盖了起来,遮住一些.春.光。
警觉如陆盛景,几乎立刻就察觉到,怀中人身上有些异样的烫。
他幼时常年生病,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又诡异的耐着性子探了探对方光洁细嫩的额头。
果然,起热了。
沈姝宁挣扎着想要脱离怀抱。
虽然暴君长得好看,但她不能总占暴君便宜呀。
陆盛景摁住了她,“真麻烦,你再乱动,就拉去喂狗。”
狗……
上辈子,沈姝宁听说过诸多有关暴君的传闻,其中有一桩事差点令得她梦魇。
据说,暴君饲养了几条专吃人肉的恶犬,谁忤逆了暴君,暴君就会放狗咬人。
“夫君,我不想喂狗。”
沈姝宁出于本能,一手揪住了陆盛景的衣襟,可怜巴巴的望着男人。
陆盛景唇角一抽,“……”她是傻子么?当真了?
“……嗯。”陆世子闷闷道。
得到了暴君的许诺,沈姝宁确定自己不会被扔去喂狗,这才老实了。
***
倪郎中被叫了过来。
沈姝宁已经被放在了榻上,她身上被遮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莹□□致的小脸。
幔帐低垂,她的细腕上遮盖了一条锦帕。
倪郎中一进内室就看见这副光景。
他狐疑的四下看了看,以为是香芝做的,竟将少夫人.伺.候.的如此细致。
陆盛景就坐在一侧的轮椅上,倪郎中目不斜视,直接给榻上的人把脉,他总感觉如芒在背,迅速确诊过后,远离了床榻数步。
“如何?”陆盛景直接开口就问。
倪郎中以为世子爷很焦急少夫人的病情,但在他脸上又看不出任何紧张之色。
倪郎中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如实回禀,“世子爷,少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身子骨有些孱弱,暂时不宜过分滋补,先得勤加锻炼。若是没猜错的话,少夫人这些年应该一直被困在屋中,才致身子比常人虚弱。”
困在屋中……
与他一样?
“世子爷?”倪郎中见陆盛景失神,轻唤了一句。
陆盛景仿佛瞬间回过神,又仿佛根本不曾失神,“嗯,开药方吧。”
倪郎中留下了一副调理身子的药方子,这便提着药箱离开长乐斋,行至月门处,见长乐斋仅有的三名婢女皆在树下吹风,不免好奇一问,“怎么不进去伺.候少夫人?”
三人面面相觑,香芝道:“世子爷不喜人亲近,也从不让人伺.候少夫人。”
倪郎中,“……”
***
用过汤药,沈姝宁就醒了。
她知道自己病了,以为暴君大发善心,今日能稍稍歇息,谁知她才起榻,暴君就从书房过来,眼神无温的吩咐道:“推我去逛园子。”
沈姝宁实在没甚力气。
陆盛景又冷声催促,“还不快过来!”
沈姝宁无法,只好推着陆盛景去了花园子。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再有一个多时辰,天色就要黑了,风卷着温热吹在人脸上,不多时沈姝宁身上就出了一身薄汗。
就这么闲逛了小片刻,沈姝宁与陆盛景打着商量,“夫君,能歇会么?”
“不行。”
“……我推不动了。”
“推不动也要继续推。”
“……”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怎会误以为喜欢孩子的人就会心善呢。
日影西斜,不远处传来两个男子的声音。
“皇兄,父皇既让你登门致歉,你带上我是何意?”
“老四,孤昨日醉酒,无意中才欺辱了陆盛景,此事你是人证,你当然要陪孤一道过来。”
沈姝宁止住了步子,望着不远处小径上款步走来的太子与四殿下。
这时,她低头一看,留意到陆盛景的手正极有规律的敲击着的轮椅的扶手。
“咚、咚、咚……”
几下过后,突然几声狗吠声传来,沈姝宁身子一紧,就见两条半人高的大狼狗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直接朝着太子与四殿下扑了过去。
四殿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站着一动未动。
而太子沉不住气,转身拔腿就跑。
那两条大狼狗越过了四殿下,在太子身后一路穷追不舍。
沈姝宁,“……”暴君当真饲养了吃人的狗!
四殿下暗暗吐了口浊气,提着长袍下摆,装模作样追了上去,“皇兄!皇兄我来护着你!”
沈姝宁怔了怔,忽的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陆盛景眼角的余光瞥向少女,她笑靥如花,暗淡了天际霞光,“你很开心?”
少女也看向他,“嗯,欺负夫君的人都该倒霉!”
陆盛景耳根子一红,不知是怎么了,又突然紧绷着一张俊脸。
沈姝宁也不介意,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对了夫君,为何狼狗只追太子,却不追四殿下?”
“你猜。”
沈姝宁,“因为太子很招惹狗?方才那是母狗么?”
陆盛景,“……”她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