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
看她脑门带着新伤,莫不是惹了王爷厌烦被动手了?
钱管事这话说得没毛病,秦婆子都不好反驳他。
规矩分明,什么人该去什么地,哪里皆是如此。
索性过去偏院瞧瞧。
偏院就在主院的隔壁,面积窄小许多,室内冰凉,但好在干净。
秦婆子也不想刚来就跟管事的闹上,既然到了农庄,各方面条件与雪鸬园没法比。
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本身也不是多么娇贵的人,没什么好挑拣的。
于是退让下来,让人把东西全搬去偏院。
秦婆子叫湘宜先把矮榻的软垫铺上,燃起炭盆暖暖屋子,给个地方叫娘子歇息着。
然而,湘宜去拿炭,没一会儿空着篓子回来了。
她气呼呼道:“钱管事说给灰花炭,没有银骨炭!这不是欺负人么?!”
灰花炭烟少,是许多富贵人家在用的室内炭。
但摄政王府不同,给大丫鬟安排的都是灰花炭,主子使用的是更好的无烟银骨炭。
这会儿,却要拿灰花炭打发人!
湘巧不由皱眉,道:“只怕钱管事看碟下菜,在看轻我们娘子。”
“我去教训一下他!”十澜说道。
“回来,”秦婆子叫住她们,满脸无奈,“看碟下菜本就是人之常情,虽说我们娘子并无犯错,他又不知道。”
“那怎么办呢?”湘宜很是气愤,“姨娘岂能跟大丫鬟用一种炭?”
一旁的汤幼宁道:“灰花炭挺好的。”
她在娘家时,都是用这个,烟少,价格也不便宜呢。
是王府待下大方,大丫鬟的衣食待遇比外头小姐也没差了。
湘宜气哼哼的,“娘子你脾气太软了,容易被人欺负。”
汤幼宁把企图往外跑的困困抱回来,道:“因为我不是农庄的主人,无法当家做主。”
“啊?”湘巧湘宜二人一愣。
秦婆子却知道她的意思,这是还惦记着拥有自己的农庄呢。
若为长久打算,确实该考虑一下。
否则在这里住久了,被王爷遗忘的妾室,下人怎么可能听话。
只怕到时候的日子,比寄人篱下还不如。
主仆几人将就着,去拿回灰花炭,各自忙碌起来。
汤幼宁去帮忙摆放梳妆台,桌子小,东西多,堆积起来满满当当的,
天宝阁一月一次,倒没送来多少,主要是后来为了进宫,又添了好些首饰。
不仅是梳妆台,偏远的寝室面积也不大,笼箱衣柜太多,难免显得居室逼仄。
秦婆子看着不习惯,直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汤幼宁倒是没什么所谓。
及至晚间,厨房那边送来三菜一汤,颇为素寡,不是萝卜就是白菜炖鱼,还有一碟酿豆腐。
这便罢了,汤幼宁也不挑食,深山里自种的菜滋味鲜甜,还挺可口。
但是小白虎没有肉吃。
湘巧忍不住亲自跑了一趟厨房,那边回说没有特意留下鲜肉,找了一小块猪肉给她。
虎崽子月份还小,在王府,吃的是牛肉羊肉或者兔肉剁成肉糜,这三种肉味道更重,更得它喜欢。
到了这里,显然没有这种待遇了。
厨房说每日领银皆是固定额度,人都没有日日吃牛羊肉,何况是小宠。
除非让钱管事多给些银钱,才能安排。
湘巧听得眉头直皱,带着焕星去找钱管事,恰好撞上他一家子在吃饭。
餐桌上大鱼大肉,就连那条大黄狗都有骨头吃。
湘巧皮笑肉不笑:“管事的吃饭呢?你这狗比王爷的小白虎还精贵?”
“湘巧姑娘。”钱管事忙走上前来,询问她的来意。
湘巧一眼就看穿这人在装傻,索性把话说明白了,“汤姨娘是主你是仆,衣食用度岂能由你缩减,那小白虎的口粮你都给扣下了,真是放肆!”
“不敢不敢,”钱管事好声好气笑道:“汤姨娘是半个主,王爷把小宠送给她了,那就是属于她的,得从她的份额里支出。”
钱管事的意思是,妾室份额摆在那里,再多他拿不出来。
管着这个农庄,自有一套规矩,若是苒松或者茂岚发话,他自然听从,焕星却是不认。
湘巧碰了个软钉子,铩羽而归。
为什么说那些府中,若主母不慈,底下人就难过,因为一个[规矩]二字就能把人给箍死了。
这里倒是没有主母,不过钱管事打理农庄上下内外,掌着财政大权,从厨房到库房,全以他唯命是从。
初来乍到,使唤不动,争个脸红脖子粗,也未必有用。
他确实是按照份额给的。
湘巧回去后,跟秦婆子提了钱管事的态度,“婆婆,我们往后怎么办呢?”
秦婆子这么大岁数了,没那么容易上头。
只是唏嘘:“原本我还犹豫,娘子是不是选错了,现在看来,没错。”
王爷的宠爱,诸多好处,谁看了不心动,就这么推开了,就是秦婆子都忍不住觉得可惜。
湘巧不太明白:“若是还在王府,哪容得一个小小管事刁难娘子?”
秦婆子笑了笑:“这算什么刁难,不过是不与我们方便罢了。你可想过,来日王府有了王妃,真的刁难起来,日日立规矩……”
到时候别说份额被捏紧了,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湘巧被她一点,立即明白了,以娘子的脾性,不争不抢,嘴笨老实,那真是太容易被磨搓了。
这么对比下来,确实是农庄更自在些,缺了物件自己拿钱补上就是。
边上的汤幼宁,慢吞吞接话道:“王爷说给我做王妃。”
她把自己心爱的木雕圆鸟,摆在小桌上。
“什么?”秦婆子一脸惊讶:“王爷说过这话?何时的事?”
“就是他生气走掉那天。”汤幼宁回道。
“这……”湘巧张了张嘴:“娘子,你该不会是拒绝了吧?”
“对,”她点点头:“我已经托了乐萝帮忙寻个庄子,我们买下来,自己当家做主。”
脱离了王府,她应该可以继续卖画了吧?
一定不会饿着小老虎和大家的,农庄自己也有产出呢。
这看上去已经拿定主意了。
秦婆子和湘巧面面相觑,一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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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处的十澜听见了。
按理说,她被调到汤姨娘身边,唯一职责就是护好她的安全,这是王爷下达的命令。
其余的不需要她管。
但是小娘子都要置办庄子脱离王府了,她思前想后,从腰间摸出一枚哨子吹响。
招来一只大白鸽,迅速传信回去。
这是暗卫有急事要报才会用的,十澜此次是自作主张。
她相信,王爷不会责怪她的。
京城里的薄时衍,自从做了那个梦,心情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
那沉着的面容,让苒松战战兢兢,生怕不慎犯错惹了主子,必定要严惩。
薄时衍的自控力了得,不喜这种被牵动心神的感觉。
决定把它按压下去,多等几日——
然后他接到了十澜的飞鸽传书。
“苒松,去把本王的马牵出来。”
薄时衍冷着脸,从墙上拿下那把佩剑。
苒松连忙应下,还不忘问道:“王爷要去哪里?”
他看着情况给准备点东西。
薄时衍缓缓一抬眼皮:“去圻石。”
这么快?
苒松不必多嘴再问,连忙跑着去马厩那边。
主仆二人,牵出两匹马立即出发,只来得及匆忙跟陈管家说一声去处,付氏是全然不知。
京城到保阳县,坐马车要半日,快马加鞭却只需一个多时辰。
临近午时,抵达圻石农庄,正好赶上焕星从外头购置食材回来。
汤幼宁让他驾着马车去买肉,天气寒冷,鲜肉不腐,冻着给小白虎吃,她们自己也能添点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