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本地人说话的口气很脆,莲儿却不同,有着一种难得的柔媚,声音很好听,人也漂亮,跟徐参军夫人那种又不同了。
徐参军夫人虽然也会奉承人,但骄傲惯了之后,总会忍不住有种要替人当家做主的冲动,她就很喜欢给明鸾拿主意。
明鸾在心机上一向属于那种后知后觉、半憨半傻的类型,不过她身边的人却不缺心机,所以到了最后导致一种状况出来——徐参军夫人挺害怕小路子公公。
如今王爷又回来了,再加上前段时间明鸾风寒,所以徐参军夫人也不大敢来,只送帖子勤快。
赵睿之就跟老虎一样,他一回来,山里的猴子们便都老实下来,如今这个莲儿是从府里过来的,不知道明鸾从前跟外头的夫人们来往的事,倒是新鲜些胆子也大,能说些外头的故事给她听。
没几日,莲儿跟明鸾这边上下的人就熟悉了起来。
明鸾知道柳骞还有另外一个丫头,就同她说也把那个带过来玩。
本来只是一句无心的话,谁知莲儿脸色一变,过了会儿才道:“恐怕大人不允。”
明.缺心眼子.鸾:“哈哈,难道他还要藏着掖着吗?”
莲儿:“红儿姐姐稳重老道,一向是在房里做针线,也不大出来的。”
她这么说,不免叫明鸾好奇起来。
再挠挠头想想自己,觉得自己宅斗水平太洼,这宅子里头,她跟谁斗?
不过学习么,活到老学到老,学习还是很有必要的。
有时候吃瓜吃多了,都能提高自身免疫力呢。
人家红儿不出来,她要想见人,要么摆王妃的架子把人给叫来,要么就自己过去,只是这过去也分两种,表明身份的过去,惹得人家战战兢兢,反而不好。
“我扮成个小丫头,跟着你过去瞧瞧新鲜呗。”
小路子不赞同,明鸾就抿着唇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没辙,帮着掩饰了。
于是这日瞅着赵睿之正好不在,明鸾就换了一身小丫头穿的衣裳,大摇大摆的跟在莲儿的后头,去了柳骞所在住处。
柳骞所在的院子不大,不过也分出了主次,莲儿带着明鸾避开前头的男人们,两个人从角门里进去,看守角门的婆子见了明鸾吓一跳,明鸾连忙“嘘”道:“我就出来逛逛。”
整个辽王府都是她的家,她自然没有这处我去不得的概念。
婆子只好给她开门,莲儿也向看守角门的婆子保证:“我领着王妃进去走一遭就出来,用不了一刻钟。王妃想看看柳大人带回来的座钟。”
柳大人带回来一座钟的事情,婆子当然是知道的,事实上好些人觉得新鲜都过去看了,婆子也去了,回来啧啧称奇,那钟表的确厉害,走得很准,到了时辰就哐哐叫唤。
只是婆子见王妃年纪小,还叮嘱了一句:“那东西看看就行了,您可不能跟人家要。”
要是王妃真开口,柳大人却不住情面,叫人送给王妃,那可不吉利。
婆子真心为王妃着想着,一面探头见王妃已经进去了,不免跟着笑笑,就像一位很宽容的大家长似的,当然,这建立在王妃对待下人宽和的基础上。
明鸾是上次布置这院子的时候来过,如今再过来,就发现虽然大面上没动,可细节处还是有了许多变化。
树上绑了几条红绸,显得喜庆,院子西边晾着几件绣着花的衣服,再往屋里看,窗台上摆着一盆盛开的山茶花。
莲儿推开门,明鸾提着裙摆走进去,进门先看见一个穿了素色袄裙的女子,五官普通,只是眉目平和,莲儿还局促了一下,道:“红儿姐姐,这是一位姑娘,过来瞧瞧那座钟。”
叫红儿的这个点了点头,既没有热情,也没有着意冷漠,只道:“你们去吧。”
说完人家就出门了。
明鸾的八卦之火瞬间熄灭,她以为的柳骞藏了个绝世美人的事,简直就成了笑话,正应了那句: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莲儿则完全没有感觉到明鸾的尴尬跟失望,小声道:“这就是红儿姐姐。”
明鸾点了点头,心道:你能这么尊敬她,你也挺好的。
既然说了要看钟,那就去看看吧。
到了西间,跨门槛的时候,明鸾已经看见里头有人了,当即吓了一跳,不过只是瞬间惊吓,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柳骞已经拜倒:“有些事因为无法直接告诉王妃,所以才辗转着将王妃请了来。”
明鸾瞬间脑子里头放飞了。
她总是这样,会游离于整个事态之外。
如今她脑子里头就在想:“我这参与的算宅斗还是宫斗?”
一面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一面嘴里已经开始“工作”:“柳大哥快请起来,您有话直言即可。”
柳骞直起腰来叹了口气,撇过脸去道:“若不是王妃对在下着实恩重抬举,在下也不愿冒这种风险跟王妃说几句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明鸾脸上露出疑惑,双手握在一起,“您说的我怪害怕。”
柳骞道:“接下来我说的话,王妃听了一定要冷静。”
明鸾:“什么事儿啊?你这么怕我冲动?难道王爷在外头讨小老婆了?”
柳骞脸上那表情:“!!!”
明鸾更是大惊失色,腾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胡言乱语的也猜中了?”
柳骞重重低头:“虽不中亦不远矣。”
他这样一说,明鸾简直慌了神,只感觉双膝发软,张着嘴坐了下来,喃喃自语:“我不信。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虽然觉得赵睿之有时候很会,但也只是心里偶尔腹诽,实则觉得以他的那刁钻刻薄的本性,真喜欢上他是受罪,除了她这种没得选的,谁会想不开来他这里受罪呢?
柳骞道:“不单是王爷,对方的身份也……”
明鸾:“都到了这一步了,您还有什么好藏着的?请直言吧。”
胸腔里头心跳得厉害,像是想要跳出来逃走一般。
只有呼吸,平日里头不觉得如何,如今只有呼吸,维持了她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