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征走起路来还有些一瘸一拐,但脚步丝毫不缓,仿佛很急于离开御马监的地盘似的。
他的手铁钳一般紧紧抓着徐长宁的腕子,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手腕折断。 被迫踉跄着跟他出了御马监,又行数十步,顾九征才甩开她的手。
徐长宁揉着手腕,泪眼朦胧地瞪着顾九征:“谁准你方才那般说了,如此诋毁我名节,我……你……”似是羞恼到极致,话都说不顺了。
负手看着她被泪水浸润过的明媚眼眸,顾九征眼含探究,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徐长宁就发现他浑身紧绷的肌肉似乎放松一些,眼中的怀疑也减少了。
但出口的话依旧难听:“你也真是好本事,你才回国几日,就能搅出这般多的事来。”
徐长宁美眸含怒:“我哪里搅什么事了?”
“从你回国救了那七千人起,便是在搅事添乱!”顾九征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嘲弄。
“这话从何说起,顾二公子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徐长宁不依。
“那七千人被北冀蛮夷抓了去,我既有办法,为何不营救?照你这样说,难道我担着被发现的风险,仿造北冀太后懿旨,还是错处了?”
顾九征仿佛被戳痛了旧伤,嘴角的肌肉都抖了起来,半晌方咬牙低声道。
“你坏了我的计划,还不自知?那七千人战俘,其中有四千余人是我嫡系,乃是我故意输了过去的!”
一双猫儿般的眼眸瞪的溜圆,徐长宁听得瞠目结舌,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九征。
“我本打算命那些人潜入北冀腹地,来个里应外合,为了将这四千人不着痕迹的输入进去,我连南燕的上峰都瞒着,因故意战败,我吃了多少挂落?
“你倒好,多事,将我计划全毁了,现在还有脸来得意洋洋?你以为‘南山营的英雄’这称号真是夸你?”
南山大营是北冀国关押那七千战俘的地点,也是她矫诏将人放出的地方,她从前还当真觉得“南山营的英雄”是那些战俘在赞美她的壮举。
可若真如顾九征所说的,那四千好容易潜伏进北冀国的战俘,当时被她放回,又是何等心情?
可她现在已厌烦顾九征至极,又怎能让他好过?
徐长宁 眼中含泪,仿佛个被羞辱恼了,“你还来问我?那七千人中若真有你安排的四千人,你将他们斩尽杀绝难道就值得骄傲了?”
顾九征眸光闪了闪,回以冷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杀。”
徐长宁怎么想都觉得这句话是在说她。
“你不必得意,我今日助你脱罪,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噬心之痛,若非你不知给我用了什么毒药或使了什么妖法,让我四日必须见你一次才能保证噬心之痛不会发作,我会管你死活?”
“这你就不必解释了,我心里自然有数,你这般看不惯我,难道还能是为了我?”
徐长宁瞪了他一眼,只是由于她的容貌太过娇美可爱,便是瞪人都毫无杀伤力,反而像在撒娇。
顾九征蹙眉,忽而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你不必费心用美人计,这点本事,对我毫无用处。”
徐长宁被他掐成了嘟嘟唇,狠狠翻了个白眼送他。
“你们这种细作卧底,本事多得很。”顾九征唇畔嘲弄的笑容,为他本就宛若月华般的好容貌平添几分颜色。
心里已将顾九征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徐长宁却依旧如个寻常被热闹了的闺秀一般,狠狠跺了他鞋面一脚。
顾九征虽不会什么高超的武技,但那也是因为他自幼被摄政王打的太多,坏了根本无法练武罢了,正常人的反应能力他还是有的。
只可惜,他刚伤着,腿脚还不利落,这一下被徐长宁踩了个结实,在皂靴鞋面上留了个灰扑扑的小巧鞋印。
徐长宁转身便往宫外走,心中将自己方才的言行举止过了一遍,确定毫破绽,不会引起那狗男人的怀疑,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背后却传来顾九征冷淡的声音,“你往哪里走?”话音刚落,手腕就再次被他铁钳一般的大手捏住。
徐长宁猛然回头:“顾二公子,你到底何意?”
“我的噬心之痛必定由你而来,难道你还想回去?”说着话便拉着徐长宁往外去。
徐长宁大惊失色,顾九征这个混账,难道还想将她抢回摄政王府不成?
“你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我是奉皇上旨意入宫来的,你此番却不准我回家去,你……”
“皇上?”顾九征冷嗤了一声,笑容极为嘲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想到顾九征在小皇帝跟前的放肆,徐长宁一时语塞,但她是绝不可能不回家去,而是跟着顾九征走的。
赵晨霜与顾忠二人此时已识趣儿的远远避开,眼看顾九征如此行事,谁也不愿上前扫了主子的兴。
而徐长宁也不顾是否会有宫人路过看见,想尽一切办法的挣扎,抓着自己的手腕往后蹲,气急了又想去咬顾九征的手。
眼瞧着她就要咬上了,顾九征却忽然一弯腰,松开对徐长宁的钳制,捂着心口面色惨白,额头瞬间泌出了冷汗。
他忽然而来的变化,将徐长宁唬了一跳,但见顾九征如此虚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徐长宁索性丢开顾九征,拔腿就往宫外跑,依着自己记忆往马车的方向而去。
“爷!”赵晨霜与顾忠大惊失色,一左一右扶着顾九征,“您没事吧?”
顾九征面色苍白,剑眉紧锁,看着徐长宁跑远的纤细背影,却疑惑起来。
依着他发现的规律,见了徐长宁,那噬心之痛就不该发作才是,为何他刚才还拉着她的手腕,噬心之痛依旧发作了?
顾九征不由暗自猜测:“难道这疼,是可以由她控制的?”
徐长宁这厢却终于逃出侧门, 上了一早给她安排的马车,急忙催着赶车的内侍送她回府。
到家之后,徐长宁先去清欣园拜见了孟氏,就疲惫不堪的回了自己陶然园。
才刚吩咐婢女预备热水来盥洗,打算换一身衣裳就赶紧补眠,院子里就传来小丫头子脆生生的声音:“四姑娘,七姑娘来了。”
话毕,就见徐长绯顶着一双哭肿成桃子一般的眼睛,满脸不情愿的进了门,阴阳怪气道:“四姐回来,怎也不知去给老太君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