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周围的遮盖物清理干净之后,她缓慢睁大眼睛,隔着极近的距离,只看了他一眼,仿佛被那张过分英俊的面孔烫到,又飞快地挪开视线:
“学长,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靳泽笑了声,右手轻轻揭开最后一张纸条,左手仍然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她的下颌:
“怪可爱的。”
他声线很低,其中的笑意仿佛带着电流,听得云娆从耳廓到腰际一阵发痒。
她垂下的目光不自觉飘到他右手上。
那只手五指修长分明,指甲干净又圆润,皮肤很白,能看见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紫色血管。
云娆的心情依然很紧张,但是经过这趟短暂又倒霉的旅程,她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了不少。
奋力地向山神宣告了自己的心事与心愿,这些东西从此可以不再是秘密。
做个猛女。
心底一道声音这么怂恿她。
云娆下定决心,眼神紧盯靳泽的右手,然后缓慢伸出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爪子。
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
靳泽突然将手拿开,从膝上转移到床上。
他身体微微后仰,单手支着床面,稍稍活动了下肩胛骨,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我这两天快要吓死了。”
云娆及时收回小心思没得逞的失落:“什么?”
“你发朋友圈的时候,我刚好在飞机上,落地才看见。”
靳泽始终注视着她,仿佛需要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安全,他才能够安心。
他眼底笼着一层淡淡的乌青,琥珀色的眼睛也透出疲惫。
房间里的灯是暖色调的,温暖的光芒包裹着他,却驱不散他脸上的苍白色泽。
云娆的心蓦地揪了起来。
虽然遇上地震的是她,可她毫发无损,昨天晚上虽然担惊受怕,最终也一觉睡到了天亮。
然而,瞧靳泽现在的状态,他这两天很可能完全没合过眼。
“学长,现在好晚了,你要赶紧休息呀。”
“嗯,马上就休息。”
靳泽看了眼手表,“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云娆:......?
她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张嘴:“你先。”
靳泽笑了笑:“好。”
在云娆回过神之前,他已经拿了条干净的浴巾,利索地走进浴室。
等一下......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我今晚要和学长睡同一间房?
云娆猛地冒出一声响嗝。
她从床边站起来,踱到过道上,回头望一眼身后的两张单人床。
虽说是标准间,床宽只有1.2米,但是昨天晚上她和温柚黎梨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1.2米的床其实也能塞下三个人。
等等,她想这个干什么?!
云娆用力地拍了拍脸颊,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过道上晃来晃去。
她几度坐下,又几度站起,不知纠结了多久,忽然推开门走了出去。
要不。
还是和温柚黎梨挤一挤吧。
户外夜色浓重,高原地带的漫天银河在眼前铺展开来,壮观而又绚烂。
云娆停在走廊上,面朝遥远的喜马拉雅山脉群,山野间沁凉入骨的夜风扑面而来,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做个猛女。
心底的这道声线更响亮了。
云娆攥了攥拳头,转身折返回去。
甫一拉开房门,浴室门也正好打开,她抬眼就撞上了靳泽的视线。
男人黑发濡湿,新换的白t似是沾染了不少水雾,颜色略显透明,薄薄衣料下,强壮的身体轮廓与肌肉线条足以窥见。
美男出浴,画面张力与刺激性直接拉满。
旅馆内廉价的浴液香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和荷尔蒙裹挟在一起,莫名变得高贵而又性感。
“你怎么出去了?”
他话语含着担心。
云娆耳根子一热,猛女变呆鹅:“就......闲逛一下。学长怎么洗这么快?”
“莲蓬头里的水温不是很高,我怕等会没热水了。”
他顿了顿,带上命令式的口吻,
“别乱晃了,快去洗澡。”
呆鹅乖巧点头:“好的。”
直到她闪进浴室,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是为了她才洗得这么快。
云娆忽然联想到了很多事。
从少年时代的张狂,到青年时代的稳重,靳泽经过这些年,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他始终非常温柔。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对她简直温柔到了骨子里。
云娆一瞬间非常想哭,一瞬间又忍住了眼泪。
她要做个猛女。
不能再敏感羞涩了,必须快点向他袒露心扉。
淋浴房的水温确实不太高,而且,或许是云娆今晚体温太高的缘故,她甚至觉得有些冷。
因为没有换洗衣物,洗完还得穿脏衣服,所以云娆洗得也很快。
加上吹头发的时间,不到半小时,猛女出浴了。
一头蓬松柔软的青丝披散在肩,云娆拿手拢了拢,带着三分怯意和七分志气,毅然决然地往起卧区走去。
房间里的灯全都亮着。
稍远些的单人床上,雪白的被褥中间鼓起一长团,状态安稳,气息匀长。
靳泽原想等云娆洗完,和她说两句话再睡。
他本以为自己能撑住,毕竟他时常失眠,熬夜是常态,即使困极累极,脑子里的那根神经也很难轻易地松弛下来。
然而,今天晚上,他的身体和大脑意外的都很放松。
虽然心上人就在身边,但是他们现在身处高原,小姑娘刚经历了地震灾难,临时安置的旅馆环境设施也非常简陋,靳泽完全没有想和她在这种地方发生点什么的冲动。
这样的卧室环境,只适合睡囫囵觉。
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导致他头一沾枕头,立刻就沉沉地睡着了。
云娆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隔壁那张床。
尽管来不及表白,但是能和他像这样安安稳稳地躺在同一个空间里睡觉,云娆已经非常满足了。
她掀开被子,身子钻进被窝,回头看一眼熟睡的他,很快熄灭了房间里的所有灯光。
旅馆的床单质地偏硬,被芯也有点沉。
云娆翻来覆去,许久难以入睡。
外物的因素都是次要的,她之所以睡不着,主要原因是她自己太兴奋了。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后,云娆总忍不住往隔壁床那儿偸觑。
许久后,她干脆放弃抵抗,直接面朝靳泽侧躺着,想欣赏多久就欣赏多久。
困意席卷上来的时候,她带着一脸花痴进入梦乡。
这一整夜,云娆都睡得很浅。
大约到后半夜,近清晨,天已经蒙蒙亮。
云娆感到一阵轻微的摇晃,灾后应激的身体立刻反应过来,猛然间睁开了眼。
是余震,振幅十分轻微,转瞬即逝。
她松了口气,准备继续睡的时候,隐约间,听到隔壁床上传来几声粗重的呼吸。
靳泽睡得很沉,没有被余震晃醒。
但他好像做噩梦了。
云娆打开一盏床头灯,凭借暗淡的灯光,看到靳泽眉头紧锁,额间鬓角涔涔地渗出冷汗,呼吸也不太通畅。
她连忙摸出几张湿巾,坐到他床边,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脸颊。
那只昨晚她觊觎良久的手,此时正好探出被褥。
云娆毫不犹豫地握住,被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短短几分钟之后,靳泽的眉心渐渐松开了。
云娆右手攥着湿巾,指尖隔着一层微凉的巾帛,从他额头滑到太阳穴、颧骨,再顺着笔直流畅的下颌线,最终落到脖颈下方,结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