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女儿,居然是这么个下贱胚子,怎么说都不听,现在还把事情闹开了,弄的尽人皆知。
再想到方才在前院,老夫人非要逼着唐傲来领那送休书的信使,唐傲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就把话说的很难听,老夫人当场暴跳如雷,闹的鸡飞狗跳。
唐傲说出来的话,他们一个个都硬着头皮死撑,只一口咬定了是谣传,可是女儿居然这样的不成气候,又在后院把事情闹开了一次,还被下人听了去。
沈氏只觉得胸口团了一口气,在不住的冲撞,却找不到发泄口,只暗骂了一声,“这个死丫头!”
说完,就是目色一厉,环视一眼跟着她的丫鬟婆子,“你们还不赶快去找,先把九小姐找到了再说!”
“是!夫人!”
“九小姐的脾气倔,没准正躲在什么地方生闷气呢,把这花园里都仔细的找一找。”沈会音挥着帕子,赶紧补了一步。
“是!少夫人!”
下人们火速行动起来,开始四下里寻找端木秀香的下落。
沈会音就对沈氏道:“九妹妹会不会是不舍气,跟着那宋楚兮去了?要不我陪母亲一起过去那小贱人那里看看?”
沈氏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女儿有可能做的事,就冷着脸点了点头。
沈会音微微一笑,扶着她的手往前走,又唯恐自己不在的时候端木秀香的尸体就被打捞上来,心中飞快的权衡了一下,就给秋子使了个眼色。
秋子会意,轻轻的点了下头,本来是跟着陈妈妈一起的,这时候便朝那灌木丛的方向指了指道:“咦,妈妈,你看那边的杂草是不是刚被人踩过?”
沈氏脚下步子一顿。
陈妈妈跟着过去看了两眼,的确是找到了有人走过的痕迹,就又招呼了两个人往那灌木丛后头去找。
沈氏停在那里,一时没动。
“母亲,我们不去宋家那丫头那里了吗?”沈会音提醒道。
从心理上讲,沈氏特别不愿意和端木岐还有宋楚兮之间的任何一个人打交道,但如果女儿是真的去了宋楚兮那里,她如果不赶快赶过去,恐怕又要闹出大事了。
沈氏不耐烦的皱眉想了想,点头道:“走吧!”
却不想这边两人才刚一转身,远处那池塘的方向就传来一阵惊呼声,“来人!快来人,这水里好像有人!”
沈氏吓一跳,猛地刹住步子。
沈会音也使劲的皱了眉头,做出忧虑的表情。
然后就听陈妈妈的声音又道:“富贵儿家的,你不是会水吗?快下去把人捞上来看看,那边的丫头,再去找几个人来帮忙。”
沈氏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只想着曾经宋楚兮就有推沈会音入水并且差点弄死她的先例,就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在心底不住的升腾。
“母亲,您怎么了?”沈会音察觉自己的手掌都被她的汗水濡湿了,就关切的问了一句。
“我——”沈氏的喉咙里面发干,声音沙哑,顿了一顿,也没说话,就甩开她的手,直奔了那丛灌木后头。
沈会音看着她的背影,得逞的冷冷一笑。
她知道,宋楚兮的死期,就在眼前了,于是脚步就无比的轻快,也连忙跟了过去。
富贵儿家的水性是不错,但是凭借一个妇人的力道想要把一具衣物全湿的尸体打捞上来也不容易,一直到帮忙的婆子赶过来,三五个人一起下水,才将水底下沉着的尸体拉上来。
“啊——”陈妈妈就站在岸边等着,看到那尸体铁青的脸孔圆瞪的眼睛,立时尖叫了起来,“九小姐!是九小姐啊!”
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什么?”沈氏站在稍远的地方,脚底却像是生了根。
那尸体被拖上来,她还没看到脸,可是只从衣服上判断,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
她的香儿死了?就这么出其不意,突然溺死在了池塘里?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沈氏踉跄着步子想要上前,终是没能撑住,一阵天旋地转,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而彼时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盯着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她的身边没人,直接就脸着地,砸在了地面上。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陈妈妈屁滚尿流的爬过去,一边掐她的人中,一面对旁边的家丁吩咐道:“还不快去请老夫人还有三少爷他们过来?就说九小姐没了!”
“哦!是!”下人们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分头去找人。
这边沈会音瞅准了时机,当机立断的扑过去,也不管那尸体上面湿漉漉的水,直接将端木秀香冰冷的尸首搂在怀里,悲恸的放声大哭起来,“香儿?香儿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你别吓我和母亲……”
一边哭喊着,沈会音就一边去摸端木秀香的左手,本想掰开她的手指将耳环取回来,却不想摸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五指已经不再是当时落水时候紧紧抓握住的模样,而是微微张开,掌心里空无一物……
沈会音先是一愣,又是一惊,最后便是一喜。
那耳环应当是在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从她掌心脱落掉了,这么大的一个池子,掉了就基本上不可能再找到,并且只要东西不是被端木秀香抓在手里的,就算事后有人在这池水里找到她的耳环,她也可以谎称以前赏景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
很好!这样很好!
原来就只是虚惊一场。
沈会音狠狠的松了口气。
*
因为唐傲态度强硬,就是死活不肯再结亲,一大早的,老夫人等人就都被气的够呛,闹的头疼,刚刚回房想要小睡一会儿,却又听人来报丧。
“你说什么?”程妈妈头一回说的时候,老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由的坐直了身子。
“老夫人,是九小姐没了!”程妈妈道,面无表情。
诚然,老夫人脸上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好像死的是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人一样,沉默着坐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是怎么没的?”
“说是刚在花园西北角的池塘里捞上来的。”程妈妈道。
老夫人的眉头这才皱了一下,片刻之后,就满是深意的看了程妈妈一眼。
“老夫人您难道怀疑是——”程妈妈灵机一动。
老夫人还是面无表情,“你先去叫他过来!”
“是!”程妈妈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转身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带了岳青阳过来。
“您找我?”岳青阳道,有些随便的做了一揖。
老夫人面目阴沉的盯着他,片刻才道:“消息你也听到了?”
“老夫人要过去?”岳青阳也不废话,“是要我陪着过去验尸吗?”
他这样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叫人很难想象,在面对一个熟人突然殒命的时候居然也能冷酷无情到这种地步,像是在谈论随便的一件破烂一样。
老夫人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马上就能判定此事真的和他无关,于是就稍稍缓和了神色道:“今天宋家那个丫头在花园里堵你是为了什么事?”
在端木家,她的消息比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灵通,会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岳青阳笑了笑,也不瞒她,“那个丫头,是个难道聪明的,她说是为了少主的名声,让我来劝一劝您,既然大家都还有退路可走,就不必一定要弄到两败俱伤了。”
然则,这样事关重大的话,他却没有特意过来转告。
老夫人显然是始料未及,眉头忽而皱起,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略有感慨道:“果然——宋家的这个丫头也不简单吗?”
她的神情之间,透着深深的忧虑。
岳青阳看过去一眼,喝了口茶,又道:“天京里的那位宋太后就不简单。”
不想老夫人却突然变了脸,冷言冷语道:“好好的又提那个女人作甚!”
心里却也不免联想——
宋久那个女人,的确是不简单的。
岳青阳笑了笑,又扭头看了眼摆在墙角的水漏,“已经有好一会儿了,院子里应该都闹开了,再怎么都是挂名的孙女儿,您该去看看了。”
“嗯!”老夫人不耐烦的点了下头,挪到暖炕边上。
程妈妈过来服侍她穿了鞋子,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老夫人走了两步,就又回头,看着岳青阳道:“宋家的那个丫头,还跟你说了什么别的吗?”
“没什么,就是她对自己的腿疾好像是挺在意的,本来想让我给瞧瞧,我给推了。”岳青阳道。
他答的顺溜,老夫人也没仔细计较,只一边继续举步往外走,一边道:“既然知道她不怎么安分,你以后就少往她跟前凑!”
岳青阳低头有了喝口茶,模棱两可的点了下头,“嗯!”
程妈妈扶着老夫人的手臂出了门,方才回头看了眼道:“老夫人您是怕宋四小姐会对青阳少爷有所图谋吗?”
“我是怕这个孩子的心里有什么!”老夫人哼了一声。
程妈妈的目光晦暗一闪,就没再多言。
老夫人这一番耽搁之下,等到终于赶过去的时候,端木岐,端木旸,甚至于顶着一张猪头脸的端木棠都全部到齐了。
端木岐事不关己的站在池塘边赏鱼,哪怕是家里死了他的堂妹,他也和大房的人划清界限,有些格格不入的公然躲的老远。
而其他两人则是陪在沈氏身边。
沈氏方才摔倒的时候磕了脸,额头和鼻尖上都有擦伤,那样子看上去不仅狼狈,而且滑稽,双目无神,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样。
端木旸黑着一张脸,表情很冷,端木棠的那张脸——
则是因为太过抽象,完全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老夫人到了!”见到老夫人过来,围观的人群中连忙让出一条路。
彼时沈氏已经醒了,呆愣愣的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只是默默地垂泪。
“祖母!”端木旸兄弟两个起身,给老夫人行了礼。
“嗯!”老夫人的面容严肃,略一颔首,就直接越过众人,走到还横在岸边的端木秀香的尸体旁边,拧眉看了眼。
“祖母!”沈会音正在旁边抹泪,赶紧就跪下去,悲戚道:“九妹妹真是命苦,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失足落水了,早上我见她的时候她还——”
她说着,就拿帕子掩着脸,泣不成声。
“胡说八道!”就在这时,背后的沈氏却受了刺激一样,突然力拔山河的一声怒吼,然后就猛地蹿起来,一支离弦的箭一样,扭头就往花园里冲去,口中还嚷嚷着,“香儿不是失足落水的,是有人杀了她!那个小贱人,是她!就是她杀了我的女儿的!”
“母亲!”端木旸低吼一声,但是想拦已经明显来不及,只能快步去追。
“老夫人,大夫人好像是受了刺激了,咱们也跟过去看看吧!”程妈妈道,垂眸征询老夫人的意见。
老夫人的视线四下扫视一圈,刚要说话,一直站在圈外的端木岐却是突然款步行来,道:“如果说九妹真是死的不明不白,那么为了公允起见,这尸首还是不要随便交给别人,还是由祖母叫人先妥善的看管起来吧!”
说端木秀香是自己寻死,他就第一个不信。
那丫头,可不是个有那样勇气的人。
现在,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也不是宋楚兮做的,那么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