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燕芝觉得他在吹牛,不过她还是点头同意,
“好啊,我们去买个孔明灯吧。”
幸好崔决不会再表示什么,跟他逛街,完全可以把他当个陪衬,他从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徐燕芝看上什么,他只管掏钱。
还是那句话,闷得很。
在去买孔明灯的路上,她故意一个闪身,与他们二人错开,在人流中灵活地穿梭,直到再看不见二人。
她相信,这个时候就算崔决的守卫再多,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她已经计划好了逃跑的路子,先从面具铺挑选了两个面具,一个是观音的,一个是孙大圣的,可以来回更换着用。
她先戴上观音的面具,向着西市的另一头进发。
当她走过一座桥的时候,却发现崔决竟然站在桥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过来的方向!
崔决这时还是清醒的,只是脸色微红,应是四处寻她的结果。
他分得清楚她的衣着,但她实在没时间再去搞一套新的来。
她不敢说他没认出来她,但她借着他视力不佳,假装转身,她计划很多,这条道不通,可以去另一条。
“徐燕芝。”
崔决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她到底又自自欺人了一通,没骗得过崔决。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快知道了她身在何处,不过,越到关键时刻,她脑子转得越快,忙转过头,提着裙子奔向她。
“三郎君,我终于找到你了!”徐燕芝假意自己是被人撞开的,掀开面具,虚伪地跑到他面前,与他在这处红桥上相会,“我在到处找你们,把我急坏了……幸好你找到了我。”
她拿出挂在腰间的另一个面具,抬到他眼底,展示给他看:“这是我在路上看到的孙大圣,觉得很有意思就买来了,送给三郎君好不好?”
崔决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燕芝知道崔决是不会收她礼物的,所以她失笑,逗趣道:“这个东西是不是太幼稚啦,没事……”
还未说完,眼前的郎君就低下头颅,似乎在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待到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面具套在他面上了。
“别乱跑了。”
他心中明了了几分:徐燕芝在想与他重新拉近距离。
她还在为崔决收下她礼物而奇怪,嘴上随口说着:“三郎君,刚刚我是被人撞到了,人太多了,我找不到你们。”
“我是说……”
“看,烟花!”
“放烟花咯!”
她只听到了半句,剩下的,已被人们的惊叹和漫天的烟火声盖住,她从崔决身侧的方向看去,人们提着五颜六色的花灯从桥上穿过,也将他一贯的白衣染上缤纷的颜色,在其他人都在烟火绽放时,他凝瞩不转地看着她,眸光灼灼。
她被他看得不自在,也随着其他人一样,错开眼,去看夜晚的盛大。
“长安好美。”
可惜她马上要看不见了。
这些盛大并不属于她。
崔决不置可否,终于移开眼去看她夸赞的这一片疆土。
长安,乱世前的最后一片净土。
不过马上,他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面上,世间万物皆腐朽沉舟,火树银花也不过转瞬即逝,远不及少女笑颜半分绚烂。
徐燕芝,这辈子善变了些,偶尔糊涂。
但最终也知道应选择谁。
崔决莞尔,手掌微微抬起,用尾指勾住少女握住桥栏的指尖,在徐燕芝错愕的表情下,与她贴近了几分。
“你……”
倏忽间,他的眉头狠狠皱起,长睫闪了又闪,握住她的手的力道陡然增大,又飞速流逝,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用绝狠的目光盯着她,似乎也不能将她看透。
“你给我下/药……”
他的意识已不够清明,不足以支撑他说完完整的一句话,眼皮迅速下沉,一头栽进了徐燕芝的怀中。
徐燕芝表演得真切:“三郎君?三郎君?你说什么三郎君,你怎么了?我听不见啦!”
徐燕芝从错愕到惊讶,直到恢复了镇定,她自然是支撑不住崔决的重量,但他们二人依偎在一起,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伴侣,在灯会中,这样的恋人比比皆是,旁人只觉得这位郎君虽戴着面具,但生得高大清俊,面容也一定不凡,这娘子眼神勾人,更是堪称妙人,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这个郎君也太粘这位娘子了一些,两个人这么腻歪还不如早日归家去。
徐燕芝可没空再顾形象,她歪着身子,力求把崔决以一个不太像晕倒的姿态放在桥上。
再引起骚乱,对她离开不利。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崔决看似以坐姿坐在桥上,有人经过,会觉得他可能只是醉倒。
临走前,她毫不留情地将孙大圣取走,她可不会再送崔决任何礼物。
她最后看了一眼崔决,又望着天上仿若能看出其上纹路的明月。
重重地舒出一口气,说不出的轻松。
永别啦,她曾经的月亮。
她马不停蹄地离开红桥,戴上观音面具,向着她计划好的那条灯火阑珊的小径走去,在经过花灯架子时,又一把被人拽住手臂。
“徐燕芝,你想跑,对吧?”
在人迹稀少的小径,温宁宴如同猎犬一般,反手将她制住压在墙边,“逮、住、你、了喔!”
徐燕芝的后背被身后的青石枪硌得生疼,但她此时被吓坏了,哪管得了疼,比遇见崔决还不知如何反应。
“温、温小郎君?!我跑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为什么还清醒着?
明明他应该与崔决一样,喝了她下/药的那壶酒。
第39章 怒极
那蒙汗药虽然放久了, 但还是有效的。
崔决只喝了一杯,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不省人事。
而温宁宴可喝了不止一杯啊。
“徐燕芝, 你不会真觉得我很笨吧?我能看不出你要在酒里下毒吗?”
其实, 他只是在逞能。
他确实一开始没想到徐燕芝会在酒里撒药, 那蒙汗药他也一并吃下去不少,被贴身侍从喂了好几包解药才堪堪缓过劲来。
“温小郎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怎么可能在酒里下毒!”浓郁的酒气喷洒在徐燕芝脸周, 但她心慌,也分不清他有几成醉意。
严格来说, 是下/药!
她要给他俩下毒, 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燕芝将脑袋偏离他, 借着阑珊灯火,望向不远处的红桥,生怕那边多出来一个人, 那她恐怕真的要完蛋了。
“你我离得这般近, 不觉得有些不妥吗?我好痛,我真的好痛呀,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嘛, 我感觉我的手臂要断了……”
徐燕芝求饶的话说一贯说得顺, 无辜的她睁大双眼,一脸哀切地望着他, 眼眶氲出泪花, 顺着粉腮滴落, 看着可怜极了。
“啧,”温宁宴见她躲闪, 这处又逼仄,心中一软,打算放过她,正色道:“我跟你说啊……”
徐燕芝哪还打算留在这里听他的话,她必须争分夺秒离开长安城,不然崔决跟温宁宴一样醒过来了怎么办?
压制住她手臂上的力道一消失,她就趁机抬手,将袖管里剩下的蒙汗药往他面前一撒,眼疾手快地捂住自己的口鼻,蹲下身猫着腰溜之大吉。
蒙汗药虽然是吞下去才有效,但是紧要关头,也不是不能拿来当暗器。
身后的温宁宴脸上一瞬间被糊上一片浓稠的粉末,被辣得睁不开眼,怒气直冲天灵盖——
他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徐燕芝攻击了!
堂堂京兆府少尹独子、神定侯的嫡孙,居然在一个小娘子手下连续栽了两次!
因为挫败燃起的斗志战胜了他眼中的疼痛,三步并作两步地将即将溜之大吉的徐燕芝重新抓住,三下五除二地将再次压在墙角,听她呜咽一声,这次他不信了,厉声质问她:
“喂,你知道我被你害得多惨吗?你必须得吃点苦头才行。”
“要不是我英明神武勇敢康健,我就要被你这个狡猾的小娘子骗了!”
“我错了,温小郎君,我刚刚是太害怕了,”徐燕芝忍着疼,急中生智问他:“不然我带小郎君去三郎君吧,我们乘马车回去,带您去崔府治疗。”
然后再趁他相信的工夫,她再把她的迷魂烟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把他放倒。
温宁宴的眼圈红红的,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没办法自控地流出眼泪,“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啊,要不是宁贵妃派我来,小爷我才不会在这里倒这等霉!”
这回轮到徐燕芝不明白了,
“宁贵妃?宁贵妃让你来的?”
怎么兜兜转转,又能扯上宁贵妃了?
“不然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是因为宁贵妃提过你,我想认识你啊!”温宁宴不仅是被辣哭了,他的声音还带上些委屈,“徐燕芝你就是把小爷的话当耳旁风!”
那她也没料想是这样啊?!
“那你也太不靠谱了吧?这么快就把别人供出来了!”
“你当我真的傻啊,我是看你怪怪的,一副在崔府待着跟要了你的命一样,既然我们俩的目标一致,报出我老大不是在拉近咱俩的关系吗?”
他说的好像在离谱中又有那么一丝靠谱……
徐燕芝为了在出城之前留条命,她只好先服软道:“那,既然咱们俩都有自己的目的,要不先放手,我们俩好好谈谈。”
温宁宴嗤笑:“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不会信你了。”
徐燕芝无奈地撇着嘴,声音软了几分,柔柔地讨好:“刚刚不是误会吗?再说了,你眼睛不痛吗?我可以帮你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