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侍在一旁捂着嘴巴,发出低沉的闷笑声。
柳若言干呕了一阵,什么也未呕出,踉跄着跌在水池边缘。
司侍淡淡道:“还有两刻钟。尚宫渊布在王庭外的人手便要开始攻打王庭。届时他们内外夹击,北狄王的王位都要换人了。”
柳若言没想到自己在这水池中竟是待了半个时辰。
这段时间分明不长,却让她再不愿意回忆起。
柳若言正想迈出这池水,身上湿冷粘稠的衣衫却在此时提醒着她,她此刻的形容十分的狼狈。
司侍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脱下外袍,丢在她面前。
“你可以穿着它出去。我府上亦备有女子的衣服。”
柳若言没有犹豫,将外袍捡起,披在了自己身上,正要大步往外走。
司侍却忽然道:“柳若言?”
柳若言停下脚步,淡淡道:“若今日之后我与洛南王能平安归来,自是要上门向你致谢。今日我虽从你这里得了好处,但我亦付出了代价。若你日后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你大可以派人去洛南王府向我索求。”
顿了顿,柳若言道:“先前,我与你交换之言,现下想来,方才若是没有你,只怕我现下已经殒命,依我看,就此作罢吧!多谢你的消息。”
柳若言没有回头径直走上去。
司侍一怔,神色有些古怪。
良久之后,他忽然松开了放在一直紧攥成拳的手掌。
里面是暗红色的血迹。
她看到了。
所以她才说作罢。
柳若言披着司侍的外袍缓缓出现在司侍的卧室时。
望,白,术,三人同时朝她看过来,又若无其事的转开头。
如果柳若言当真日后成了司侍的下一任继承者,被她知道,她方才在黑水池中的种种狼狈被人尽收眼底。
还不知这女人会怎样做?
毕竟天下女子都对自己的名声看重非常。
柳若言只扫了那三人一眼,便朝着大门走去。
少年术皱眉提醒道:“你身上的衣服不换掉么?还往下滴着水呢!”
白笑嘻嘻道:“司侍还真是好心啊,将他的外袍也给你了!”
柳若言一顿,忽然转过身来:“给我准备一辆马车,立刻去洛南王府。”
柳若言的语气里,已然带上了上位者的气势。
白嗤笑一声,躲到一边去。
少年术愣了一下,看向望。
望出声道:“白,你去办!”
白跳起来,恶狠狠看了望一眼,推开门去了。
望的脸仍在面纱下,看着柳若言忽然道:“你很谨慎。”
柳若言没理他。
还是方才白的话提醒了她。
她身上穿着司侍的外袍,若是这副模样出去,只怕会招来闲言碎语。
便是她换了一身衣服,亦会是同样效果。
最好的便是她坐上马车快点赶回王府。
望犹豫了一下,对着柳若言道:“司侍大人,他……”
柳若言回答道:“你们若还是想继续叫他大人,现下进去救他还来得及。”
少年术的眼前一亮,忽然有些生气道:“司侍大人舍命救你,你便是这幅样子,丢他一个人在下边?”说着,术便第一各跑了下去。
柳若言摇着头:“若是这样的交易,我承受不起。”
白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刻钟马车不但准备妥当,且还停在了司侍寝院之外,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柳若言被旁人看到。
柳若言上了马车径直出府。
剩下望,白二人。
白不明所以:“怎么了,这是?”
望的眼神里透出复杂的意味:“她方才说她承受不起司侍大人以命相救,只怕现下的决定是什么都不要了。”
白很是不解:“为什么?她不是主动要与大人交易的吗?而且大人亦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手中的势力传给她。”
望叹了一口气:“没有亲眼见到的时候,或者柳若言不会在意。可你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司侍在她面前因救她失血而死?”
三人方才透过石砖看得分明,柳若言突然提醒醒来,打断了司侍原本的计划。
若按照原先他们的预估,司侍此次必然会因失血过多而衰竭至死。
现下人大约还活着,也就是说,柳若言并未彻底被这些小蛊虫改造完成。
“她方才在下面对大人说话,我看懂了她的口形。白,说到底,柳若言心里还存了一丝不忍,她不愿意背负人命。如果是这样的继承,如果还需要搭上司侍大人一条命,她是绝不答应的。”
白皱眉:“愚蠢!大人的身体根本就撑不了太久,便是今天保下来了,日后……”
望忽然嘘了一声。
就见术抱着司侍急匆匆走了上来。
望立刻上前给司侍点住了穴道,白扭头去了厨房熬药,术将司侍放到床上。
司侍身上倒是整整齐齐,就是他现下的脸苍白得吓人。
人已经昏过去了。
柳若言不断的催促着车夫。
马车以飞一般的速度回到了洛南王府。
洛南王府大门紧闭,就连门口的守卫都不见了,柳若言敲开门后,就见到蛮南惊喜的朝着她扑过来。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你身上怎会?”
柳若言沉声道:“去拿一套衣服来,我在马车里换。”
蛮南惊疑不定,但不敢耽误,立刻回房从里到外翻出了一身便服给她递进了马车里,随即守在外面。
柳若言换下衣服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被衣服覆盖的地方,有大大小小的红肿。只是她现下却一点也未感到疼痛。
柳若言顾不上细想,擦掉身上血迹。
将换下来的湿衣服塞给蛮南,目光落到那一件外袍时,柳若言顿了顿终于是特别交代道:“这件衣服莫要让旁人看到了,等王爷回来我自会向王爷解释。”
蛮南用力点头,抱紧了衣服。
柳若言坐回马车,径直指挥着车夫往王庭入口奔去。
来到王庭入口,柳若言利落的跳下马车。
这么一跳,柳若言才觉察出不同来。
往日里的她是不会做出这般轻率的举动的。
十几年以来的教养让她的举止和身体已经自然的习惯了先前那套文雅下马车的方法。
若是她非要跳下去,以她的体质,很容易崴脚或者摔倒。
而现下,情急之下,她不仅稳稳当当的落在地面上。
且还感到自己体内隐隐涌现着一股力量。
看来司侍当真没有骗她。